70、最後一班地鐵
當竇子萍和爸爸在金碧輝煌的酒店吃晚茶的時候，薛仲乾正在報社大廈保衛室的電腦前看監控錄像。
竇誌堅隻在報社大廈門前驚豔一閃，他的手下卻在這裏折騰了好半天，把大廈保安也搞得很辛苦。在來的路上竇誌堅要求手下首先要找到放老鼠的人，這個指令聽起來簡單，執行起來卻極不容易。地上停車位沒有監控，也沒有人專門值守，竇誌堅手下問遍能找到的所有保安，包括已經下班的，也一定要打電話問清楚，可是卻沒有人看到誰向竇子萍的車上放了東西。竇誌堅的第二個要求是保證今後不再發生這種事。手下又就此與大廈管理人員進行探討，最後想出一個辦法，就是給竇子萍在地下車庫買一個固定停車位，而且要離監控鏡頭和停車場管理人員近的。老大的兩個要求好歹先完成一個，不然那幾個兄弟今天沒法交差。他們約好明天一早還來，繼續調查放老鼠的人。
保安和大廈管理人員剛把竇誌堅手下的人打發回去，還沒離開大堂的時候，薛仲乾幹完活兒下樓來，看到這麽多人，就問了一句上次出現恐怖娃娃事件時負責處理的保安：“怎麽了？”
“別提了，就你們單位上次收到血娃娃那女的，又被人嚇唬了。這回更嚇人，車上讓人扔了個死耗子，老惡心了。”
“她在哪呢？”
“誰呀？”
“那姑娘。”
“那女的早走了。”
“怎麽走的？”
“讓她爸接走的。她爸是大老板呀？那排場老大了，開著車、帶著人過來把閨女接走，然後留下四五個人非要找誰放的耗子。咱也沒看著啊，外邊也沒有監控，上哪找去？我看你們那個記者是得罪人了，要不怎麽三番五次地讓人嚇唬呢。”
薛仲乾一下就想到了短信，雖然最後一條短信竇子萍沒告訴他，可是上一條短信他記得很清楚，而且一直擔心著竇子萍，他以為是上一次的威脅今天兌現了。
“地上停車位是沒有監控，可是大門口有啊。”薛仲乾說。
“大門口有也沒用啊，進來那麽多人，你知道哪個是給她放耗子的，人家還能直接拎著進來？況且他要是真拎著死耗子，我們說啥也不能讓他進大門呀。”
保安說得有道理，竇誌堅的手下也覺得是這麽回事，所以也就沒要求看大門口的監控錄像。可是薛仲乾不這麽想，他腦子裏瞬間閃現出幾個可疑的人，包括竇子萍的繼母王怡涵、還有一些不確定的人，也許在監控畫麵中看到以後會有感覺。
“我能看看大門口的監控畫麵嗎？”
保安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多這一嘴又引來一個刨根問底兒的人。既然人家是被害人的領導，既然上次出事以後已經讓他們看過錄像，這次拒絕也不好意思呀。
“哥們兒，你明天再看行不？這都幾點了，該回家了。”
“不用你陪著，你們都走吧，有值班的在就行，我就看下午的，看完了我就走，有事明天再說。要不明天上班哪有空兒看啊。”
“也是。看監控是個勞神費勁兒的活兒。我給你安排下吧。”
就這樣薛仲乾鑽進監控室，已經看了兩個多小時，枯燥無味的畫麵沒完沒了，腰也酸了，眼睛也澀了，仍然沒有讓他提起精神的東西，也許和上次一樣，又要成懸案了。
就在此時，一個身影出現在大門口，盡管戴了墨鏡，薛仲乾還是一眼就認出那個正在走進大門的人——王麗。她怎麽來了？來幹什麽？薛仲乾盯著屏幕，王麗進大門後，朝大廈正門的方向走來，然後消失在鏡頭的一角。薛仲乾趕緊按下暫停，起身去找值班保安，要求看大廈大堂的監控錄像。可是值班的保安說上邊交代隻給他看大門口的錄像，別的不能給他看，而且值班保安也沒有權限調出其他錄像。
隻好等明天了。
薛仲乾離開報社，坐上最後一班地鐵。地鐵裏乘客很少，沒法想象同樣的地鐵早晨上班時間會變成沙丁魚罐頭。薛仲乾坐在黃色的椅子上，對麵沒有一個人，車窗像鏡子一樣清楚地照出他的臉，他看著自己，思緒回到那一天——
和竇子萍一起吃飯，送她回家，在走廊裏送上朋友的擁抱加愛人的長吻，被人家爸爸撞見，然後壓抑著興奮和衝動離開。在回去的路上，薛仲乾心情大好，與出租車司機聊得熱火朝天，完全忽略了他們吃飯時打進來的那個電話。
那個電話是王麗打的，還原一下雙方的對話是這樣的：
“喂——”薛仲乾接起電話。
“你在哪兒？”
“跟朋友吃飯呢。”
“我有事找你。”
“恐怕不行。”
“很重要。”
“什麽事？”
“電話裏不能說。”
“明天再說吧。”
“明天——”
“嗯，再見。”薛仲乾先撂了電話。
讓薛仲乾重新想起這段對話，是在他下了出租車，走到自己家樓下的時候。那個時候已經很晚了，可是王麗就站在樓下等著他。天知道她在這裏等了多長時間。
“什麽事一定要這樣？”薛仲乾有點惱火，王麗做事確實越來越讓人抓狂。
“就在這兒說嗎？”王麗一點都不著急。
“對，在這兒說。”
“你必須幫我點忙。本來不想麻煩你，可是我自己真的做不來。我快要崩潰了。”
薛仲乾一下子想到王麗家衛生間澡盆裏的塑料袋，那是他極力要忘掉的東西，剛才因為竇子萍提到死老鼠、福爾馬林，薛仲乾已經吐過一回了，現在又想起那些，胃還是有感覺。
“不管你做了什麽，我都不知道，也不會幫你什麽忙。如果你現在要回去，我可以幫你打個車。”
王麗把手裏拎著的東西稍稍抬了一下。“你幫我把這個扔了吧。我已經扔了幾袋，扔不動了。”
薛仲乾這才注意到王麗一直拎著一個塑料袋，而且戴著手套。胃開始翻騰，薛仲乾衝到草坪邊上。可惜這頓美食，吐了兩遍，全都倒出去了。
王麗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等薛仲乾吐完，從包裏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他。薛仲乾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來漱口。差不多把那一瓶礦泉水都用完，薛仲乾轉向王麗。
“不管你那天說的話是真是假，不管你拿的東西是什麽，我都不會幫你做任何事。”
“我沒對你說過什麽，這隻是一些垃圾，因為我身體不好，才求你幫我扔的。我一個女人，晚上出來扔垃圾太不方便。而且垃圾太多，我已經扔了一些，實在不知道該往哪兒扔。”
“你為什麽來找我，你不明白這件事會給我帶來麻煩嗎？”
“本來沒想找你，實在是因為我一個人做不了。如果不趕緊處理幹淨，會很麻煩。”
“為什麽找我？”
“隻有你看到過這些東西。而且我們院兒剛換的監控係統，又多又清楚。萬一將來有人問起，他們會找監控看，反正也會看到你。”
“你，在威脅我嗎？”
“隻是讓你明白，我們已經是一夥兒的。”
“你早就設計好了？”
“我知道自己不行。”
“你威脅不了我，沒做過的事就是沒做過，全都可以解釋清楚。”
“恐怕也不好解釋。我們家有很多你的指紋，地板縫裏還藏著頭發也說不定。最重要的是，你願意竇子萍知道我們倆的事嗎？”
這是一個死穴，點中了薛仲乾。
地鐵到某一站停下，上來幾個喝多酒的中年人，說話舌頭很大，聲音也很大，而且滿嘴髒話。薛仲乾站起身，朝前麵的車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