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一次不歡而散
躲著薛仲乾是不行的,必須要麵對。
竇子萍在采訪完回報社的路上這樣告訴自己。不外乎就是爸爸說的那兩種情況唄。從早晨見麵的狀況看,應該是爸爸說的第二種情況了,因為薛仲乾沒有對自己表現出特別的關注,再說,他隻是感冒而已,手也能動,嘴也能說話,如果是第一種情況的話,沒上班這幾天完全可以私下裏聯係呀。給他發短信不回,今天來上班,昨天晚上也可以先告訴一聲啊!什麽都沒有,就這麽突然出現了,完全當自己是普通同事一樣。也好,從此誰都不再提那天的事,包括第二天發的短信,就當那一天被外星人侵略了,以後咱們各走各的路,也別裝著關係不錯了,沒事少說話——
反恐戰士竇子萍把車子停好,下車以後還沒忘了四麵看一圈,盡管不一定能看出什麽問題來。辦公平台上人不多,進門的時候竇子萍朝薛仲乾的工位瞄了一眼,看到他似乎正在認真工作。
就當他不存在,我該幹什麽幹什麽。
竇子萍正在走向自己的工位——
“豆子!”平台上回蕩著薛仲乾的聲音。
完全出乎竇子萍意料,有點被驚著的感覺。竇子萍轉過頭,薛仲乾正在看著她。
“叫我?”
“來一下好不?”
“哦。”
竇子萍的腦袋飛快地轉動起來:這家夥想怎樣?解釋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嗎?告訴我手機被女朋友沒收了?竇子萍一路走,一路想著這些怪念頭。在她接近薛仲乾工位的時候,薛仲乾站起身,朝她擺了下手,然後向休息區走去,竇子萍也隻好跟著走。其實他們平時也經常這樣,隻不過今天竇子萍想法有點多罷了。
到休息區之後薛仲乾直接接了一杯咖啡遞給竇子萍。這種情況可不常見。竇子萍看了一眼薛仲乾,薛仲乾正好沒看她。
“謝謝。”保持距離的口氣。
“不客氣。”
竇子萍本來想就此閉嘴,保持矜持,可是沒忍住,又說了一句:“這幾天是不是把大腦程序改了,從此以後支持我喝咖啡了?”
薛仲乾笑了一下,這時候他們的目光才碰在一起。和早晨看到他的時候不大一樣,現在看起來這位領導確實憔悴了一些,特別是眼睛,好像有一種說不出的痛。應該是真的病了呢。
“這幾天很忙吧?”完全是領導找同事談工作的腔調,薛仲乾就這樣開口了。
竇子萍多少有點失望,看來她必須堅定剛才路上的決心,既然你退回去了,我比你還要多退一步。“你不在的時候發生了碎屍案,而且這次公安配合報道,所以每天都有的寫,顯得比較忙。”竇子萍字正腔圓地說。
“案子進展怎麽樣?”
“還沒找到事主。我剛才用的詞可能有點不對,現在還不能叫碎屍案,說不定人還活著呢。”
“別逗了,誰會把一個活人的胳膊和腿扔出來。”
“也是。報道你都看了吧?”
“嗯。對於被害人方麵有線索嗎?”
“還沒有。排查通告已經發出去了,除了本省,外省也發了。如果有失蹤報案應該會比對DNA吧。這麽殘忍的作案手段,要麽是仇殺,要麽就是殺人狂幹的。”
“這次公安為什麽會配合報道?”
“殘肢全都是群眾發現的,有些人馬上就傳到網上了,想收都收不回來,影響範圍太大,如果不給大家一個權威的解釋會引起更大恐慌,相關人員應該是都想明白了。”
“這案子是趙剛抓嗎?”
“不是,他忙得要命,何慕的案子沒結,手裏還有個殺人案,也沒見曙光呢。”
“怎麽這麽多殺人案。”
“他那邊一直都這樣。我要是有兒子絕對不讓他當刑警,每天都在殺人案中糾結,生活變得太不美好了。”
薛仲乾把目光定格在竇子萍臉上,以前他們一定也這樣麵對過無數次,可是什麽印象也沒有,這一次竇子萍覺得心髒小動了一下。做過壞事到底是不一樣啊!不過她控製著自己的表情,應該還是很嚴肅認真的樣子。
“你真這麽想?”薛仲乾這一問吧竇子萍嚇一跳,以為他問的是“做過壞事到底是不一樣”這句潛台詞呢。
“啊?”
“你真認為整天跟著案子跑心情很不美好吧?”
“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是當刑警確實不容易,每天麵對的都是黑暗,時間長了會有點問題。我到沒關係,隻是寫報道嗎,又不用破案子。像這次能看到現場的還是第一次呢。”
“很害怕吧?”
“當然害怕了,畢竟是同類呀——”
“這幾天在家裏閑著沒事還真想了想,上次調線兒的時候沒多考慮就讓你去跑政法,也沒征求你的意見,其實真不應該讓你個小姑娘跑這條線兒,如果把你也變得不美好,那我的罪過就大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我是這個意思。”
“你什麽意思啊?”
“讓一個女孩子整天去寫殺人案、碎屍案確實不太合適。”
“幹嘛忽然想到這個?誰跟你說什麽了?你見到趙剛了?”
“趙剛也這麽認為嗎?”
“他也這麽說過,就是那天我從北運河現場回來以後說的。真是奇了怪了,以前怎麽沒人在意,出了這個碎屍案後一下子都覺得我不適合幹這個了?我自己還沒覺得怎麽樣,你們緊張什麽?況且跑這條線兒的女記者很多呀。”
“說明我們關心你嗎。”
“謝了,這個真不用。”
“你不想跑一些陽光燦爛的線兒,寫一點有美感的東西嗎?”
“你不是真想給我換條線兒吧?”
“真想。”
“算了算了,我覺得寫案子還有點真實性,不想睜著眼睛說瞎話。”
“胡說什麽,誰讓你說瞎話了?”
“沒胡說呀?我不覺得哪條線兒是陽光燦爛的,寫案子也可以寫出有美感的東西,你沒發現我寫的東西都很有美感嗎?”
“沒跟你開玩笑,我真想給你換條線兒。”
看來薛仲乾的腦子確實短路了。是不是那天晚上真的被跟蹤,然後讓女朋友一頓教訓,這個家夥就指天發誓,上班後與竇子萍絕不往來,為了顯示決心,向女朋友保證把竇子萍的線兒也換了,讓她離自己遠遠的!可是換了線兒我不是還在這個部門嗎?想與我老死不相往來得把我換到別的部門才行啊!
如果不是用力忍著,這些話真會主動冒出來。“為什麽?”還好說出來的時候換成這句了。
薛仲乾仍然很淡定的樣子。“這條線兒太辛苦,出好新聞的機會也不多。換條線兒你完成任務的狀況會更好,我也不用每個月都為你擔心。再說,你現在也是有生活負擔的人,多寫點討好的稿子,多拿幾個名牌,多賺點錢,不是也可以幫助家裏嗎?”
“打住!我還不需要領導在這方麵的幫助和同情。任務的事你放心,以後我會自己努力,不會再讓你操心。我喜歡寫案子,不想換線兒。謝謝領導關心。再見!”
竇子萍說完揚長而去,把薛仲乾一個人冷落在休息區的綠色植物中。
這是有史以來竇子萍和薛仲乾第一次不歡而散。竇子萍很生氣,也很委屈。她承認自己有點喜歡薛仲乾,可是就因為有點喜歡就要讓他這麽欺負嗎?“我是不該喜歡有女朋友的你,那你呢,你就可以隨意踐踏喜歡你的人嗎?”
看著竇子萍匆匆離去的背影,薛仲乾知道她很生氣,也知道她很難過。他們上一次見麵還是那麽美好,這個三十幾年裏他最喜歡的姑娘曾經離他那麽近,他們隻需要順其自然就有可能會像公主和王子一樣幸福地生活下去。可是一道深淵擋住了他,再次見到這個姑娘已經恍如隔世。他不再有權利愛她,惟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她不受傷害,至少能少受一點驚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