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工作著是美麗的
王怡涵走了。竇子萍還站在會客室裏。薛仲乾示意門外的同事回去辦公，他把會客室的門從裏邊輕輕關上。
“沒事吧？”薛仲乾的聲音很低，顯得更有磁性，完全是傳說中的暖男腔調。
為什麽英雄救美的故事講了幾千年仍然可以讓人感動呢？因為每個女人在內心深處都默認自己是美麗的公主，美麗的公主被人欺負就應該有英俊王子出手相救。此刻竇子萍覺得自己很沒用、很弱小、很無助，應該不是因為剛才與王怡涵的爭鬥傷到她，恰恰是因為麵前這個人剛剛挺身而出，在大庭廣眾麵前保護過她，現在又用這種韓劇男主角的語氣問她話，這才引出了她的眼淚——兩行白蛇的淚。
“哭了？”還是那種讓人心裏發顫的聲音和語調。“別擔心，不會有事的。”看到竇子萍哭得像個幼兒園大班孩子，薛仲乾很想把她抱在懷裏，輕輕摸她的頭，反複說不哭不哭。可這裏是玻璃房子，就算是關心也不帶那樣式的，所以他隻好換個口氣，引誘竇子萍自己止住哭泣。“以為你多厲害呢，原來隻會噴我，遇見一個紅太郎就原形畢露了，隻不過就是個小羊羊而已。別哭了，沒看見大家都在保護你嗎，不會讓你被吃掉的。”
“謝謝——”仍然是涕淚滂沱。
“如果她再來鬧，我們會報警。如果她在別的場合找你麻煩，別和她糾纏，直接報警。她沒權利要求你給她錢，那純是欺負人。這種人，你要是怕她，她就會得寸進尺。讓她徹底明白從你這兒什麽都得不到，她也就不會找你麻煩了。”安慰繼續。
“真沒想到她會這樣——”竇子萍感到超級委屈，超級丟人。
“是你自己一直生活在童話裏，把一切都想得太好。其實人大多是醜陋的，隻是沒有暴露而已。”耐心開導。
“簡直太丟人了，剛才連一句有殺傷力的話都說不出來。我一直以為自己伶牙俐齒，嘴上不輸人呢——”
竇子萍的話把薛仲乾逗樂了。“你是伶牙俐齒，是不輸人，那得看對什麽人，說什麽事。打架、撒潑你肯定不行，以後千萬別跟人比這個。”
竇子萍情緒已經好很多，擦著眼淚說：“竟然完全被打敗。”
“不管怎麽樣，她也算是你的長輩，就算你會打架也不好與她對著來。況且，爭鬥之中不一定占上風的就是贏。”不愧是領導，多會開導人。
這時一位親愛的小夥伴悄悄推開玻璃門，手裏端著兩杯咖啡，胳膊底下還夾著紙巾。看來大家都知道竇子萍在哭呢。為了不讓竇子萍難堪，小夥伴輕輕放下咖啡和紙巾，朝竇子萍和薛仲乾點了下頭，說了聲“喝點咖啡吧。”就又悄悄地離開。
薛仲乾先拿起紙巾，抽出一張遞給竇子萍。竇子萍擦了鼻涕。薛仲乾又遞給她一張，這次擦了眼淚。然後薛仲乾把咖啡拿在她麵前。
“別燙著。”
竇子萍接過咖啡，慢慢坐在椅子上。從杯子裏冒出的熱氣既溫暖又香甜。這個時候能有一杯熱咖啡送到手上，真好。
看著嚐試把熱咖啡喝下去的竇子萍，薛仲乾第一次感覺到心疼，就是左邊胸口的那顆心，疼。他覺得自己的心確實被這個女孩攻克了，會隨著她的一切快樂、擔憂、著急上火。為什麽偏偏是在這個時候？或者說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了這麽多事？
咖啡對於竇子萍是萬能解藥，喝下去幾口之後，她抬起頭，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卻對薛仲乾笑了下。“我好了。”
真是個好哄的孩子。
“一直以為你是個不知道憂愁的女孩，現在知道了，你和我們一樣，也有很多不如意。”
竇子萍接著薛仲乾的句式，情深意切地說：“一直以為你們不怎麽喜歡我，現在知道了，你們對我都這麽好。”
“我們本來對你都很好的，怎麽你不覺得嗎？”
“上次發現恐怖娃娃的時候感覺到了，這一次感覺更強烈。我該怎麽報答你們呀？”
“用什麽報答，我們是一夥的，別人有事你也會這麽做。”
竇子萍點頭。又喝了一口咖啡之後忽然瞪大眼睛看著薛仲乾：“天哪，都幾點了，稿子還沒寫完呢——”
果然思維很跳躍，好在薛仲乾已經習慣了。“沒關係，今天等你到9點，9點半總可以了吧？我去和編輯中心說一聲。”
“本來是衝著A稿去的，這麽一攪合怕是沒戲了。”
“不會的，這麽好的題材讓你逮著，不是A稿才怪呢。別著急，慢慢寫。我等你。”
“好吧。”竇子萍撅著嘴，一副賣萌的樣子，如果此刻她從玻璃影子上看到自己，一定會覺得有點可恥，這不是撒嬌是什麽？但是人有的時候就是會這樣變成二貨。
平台上的同事陸續散去，其他稿子也都處理完了，薛仲乾隻在等竇子萍的稿。他想到休息區去抽支煙。站起身的時候，正好看到不遠處竇子萍的側麵，那個姑娘正在聚精會神地寫3000字的稿子。俗話說工作著是美麗的。現在的竇子萍就是很美，很職業，剛才那個哭泣的女孩不見了，平時那個玩皮的女孩也藏起來了，現在的她是個職業記者，寫得一手好文章，而在這樣一個美麗的軀殼裏邊還存有那麽單純可愛的靈魂。薛仲乾承認自己愛那個姑娘，愛她的一切，一切。
走廊已經黑下來，轉進休息區也沒有燈，好在這裏全是玻璃窗，窗外的光亮無私地照進來。薛仲乾點燃香煙，看著窗外的夜色，同時也看到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窗外那條繁忙的馬路像一把利劍從他的影子中間穿過，他們所在的大廈這樣迎著一條大馬路，風水上應該叫衝煞吧，確實是“煞”呢。
在這樣的黑暗中，那天的情景再次闖入薛仲乾腦海，那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是他至今還在懷疑是否真正發生過的事，是讓他追悔莫及的事。
就是王麗打電話取消與竇子萍會麵那天。
薛仲乾處理完稿子已經晚上8點多。在從單位回家的路上還猶豫是不是要去幫王麗的忙，接收什麽理療儀。按照時間看，現在那個理療儀應該早就送到了。可以讓送貨人幫忙擺放一下嗎，何苦非得讓他跑一趟？薛仲乾拿出手機，撥了王麗的電話，手機鈴聲響了好半天，王麗才接起電話。
“理療儀已經送到了吧？”薛仲乾直接問。
“送到了，在門外呢。”
這個女人太矯情。“你就讓他幫你拿進來，放好不就行了？”
“你知道，我是不會讓生人進家門的。”
最後一次。薛仲乾在心裏說。“我剛下班，等會兒過去吧。”
“好，等你。”
薛仲乾到王麗家的時候，根本沒看見門外有什麽理療儀。他正要給王麗打電話，房門開了。
“進來吧，有事跟你說。”
“東西呢？”
“進來說吧，別讓鄰居說閑話。”
薛仲乾猶豫著，天色已晚，還是不要進去。
“真有事跟你說，呆5分鍾行嗎？”
王麗穿著家居裝，臉色蒼白，也許腰真傷了？反正也不能怎麽樣。薛仲乾走進王麗家，換了鞋。王麗把門關上，不僅是外麵的防盜門，裏邊的木門也關上了。
看著王麗走路的樣子，薛仲乾知道自己被騙了，王麗的腰根本沒事。
“什麽事，說吧。”他的語氣冰冷。
“出了一件事。”盡管臉色蒼白，但是王麗很鎮定。
“說啊。”薛仲乾想等她說完，不管是什麽事他都會說“與我無關”，然後開門離去，從此再也不進這扇門。
“你來。”王麗走向衛生間，走到門前，回頭等著一點也沒動的薛仲乾。“來一下。”
薛仲乾再次遲疑，他不知道王麗在動什麽心思，可是王麗固執地站在衛生間門前看著他。不管她耍什麽花樣，看一眼也不會死。薛仲乾朝衛生間走去。等到薛仲乾來到衛生間門前，王麗才推開衛生間的門，裏麵有很重的消毒劑味道。在醫院呆慣了，沒有這股味還受不了是吧？
薛仲乾朝衛生間裏看了一眼，沒什麽特別。
王麗走進去，把拉上一點的浴簾拉開。澡盆裏放著幾個裝著東西的塑料袋，堆在一起，形成一個小堆兒。然後王麗轉過頭，看著薛仲乾。
可能是因為與王怡涵的對抗調動了大腦細胞，竇子萍再次回到電腦前效率反而大大提升，3000字的稿子幾乎是一氣嗬成，以最快的速度把稿子傳給薛仲乾。
薛仲乾看了兩遍，幫竇子萍取好標題，然後傳給編輯中心，兩個人忙活完一看表，剛剛9點。
“走吧，去吃點飯。”薛仲乾很隨便地提議。
“你也沒吃飯嗎？”
“沒有。”
“好吧，我請你。”今天這種情況竇子萍真心想請薛仲乾吃一頓。
“真的？”
“當然了，難道我沒請過你嗎？”竇子萍冷靜一想，好像她還真沒請過薛仲乾，以前不管是誰張羅請客，最後全都是薛仲乾買單。這樣看來這個領導還不錯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