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五章 多一根骨頭
南宮凡瞳孔黯淡，嘴角卻微微上揚。
在這一刹那，他想起了很多，至少知道了自己的名字為何，也不算死不瞑目了。
他瞳孔之中最後的景象，是黑袍身影從地麵躍起，猛地一踏地麵，不顧淋漓鮮血，他隻想將自己搞到如今模樣的罪魁禍首徹底撕碎。
南宮凡閉上了瞳孔，耳邊的風聲漸漸遠去。
……
“好像玩過火了？”
廣曄傲然站立在虛空，塞翁城的禁空陣法在此時成了最大的笑話。
他微垂著腦袋，南宮凡的一舉一動實則都在他的目光之下，隻是他一直沒有站出來而已。或許他還在糾結著什麽？
“燃燒了生命，有些棘手了。”
廣曄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似乎並沒有將這很多人都感到棘手的難題放在心上。
隻見，借力一飛衝天的黑袍男子突然凝固了下來，就這麽停滯在虛空中，不僅僅是這黑袍男子，甚至是這一條不寬敞也不長的街道都隨之凝固了下來。包括被震飛還未落地的南宮凡，包括街道上神色各異的行人。
時間似乎在這一刹那停止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僅僅是廣曄在空中打了個響指。
“唔，果然空間與時間才是這世間最為霸道的力量。特別是欺負這些小家夥的時候，幾乎是無往而不利。”廣曄慵懶的收回手指，這才邁動了步伐，一步又一步的朝地麵走去。
恢複自身姿態的他，此時身上充滿了儒雅的氣息，宛若一個貴公子正在自家後院散步。
似乎僅僅隻邁出了一步，他便來到了南宮凡身邊，輕輕張開了雙手，將其攬在懷中，嘴中還在輕輕念叨著，“孩子，受苦了。”
說著，懷抱之間浮現讓人感覺到由衷舒適的青光。
木之力，代表著生生不息。加上廣曄的醫者身份和自身境界，這力量更是到了常人難以揣度的地步。
以前他們團體之中流傳著一句話——“出任務就要跟著廣曄那家夥，隻要不當場陣亡，他便能在閻王麵前搶下一縷生機。”
可見廣曄的可怖之處，可謂將某一條道路走到了極巔。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醫者杏林之道，也並非不能誕生享譽天下的強者。何況就算自身實力不如，僅僅這個身份，便能得到很多人的擁護。
這修者世界，每時每刻都有殺戮誕生，誰又能保證自己不受傷、不生病？有一個醫者朋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還好，生機不息，那討厭的僵屍之軀也並非徹底湮滅，稍稍調養便能恢複到巔峰。”
廣曄雖對自己的醫術極有信心，可並非舉世無雙，難免有疑難雜症會將其難住，直到確定了之後，他才送出一口氣來。
他不停釋放著自己龐大的木之靈力，維持著南宮凡的殘軀，目光淡漠的移到了黑袍男子身上，也不見其有什麽動作，甚至連靈力的波動都沒有，黑袍男子便化作一片虛無，在這世間被徹底抹除了痕跡，一點曾經存在過的痕跡都不複存在。
“該走了。還得好好思考一番，小家夥日後的道路。八百年前，年輕一代的盛典落幕，千年一次隻是一個虛數，哪怕那些自稱天下地上無所不知的神棍也隻有在差不多百年的時候才會得到啟迪。也不知小家夥能不能趕上此次盛典？若是在星境沉浮到下一次，值不值得先不說，鬼知道是什麽時候，超過一千四百歲便無法參與了。”
廣曄嘴中念念叨叨，抱著南宮凡詭異的消失在原地。
直到其消失了足足有兩三個呼吸之後，街道才在點點漣漪中恢複了原狀。街道上的行人一個個似乎也忘記了這一茬，默然的幹著自己手中的事。
或許僅有那最先窺探南宮凡的天境小子才有絲絲寒意在心底乍現——他的老大不見了！……
小山村一如既往的籠罩在一片寧靜之中，說其是世外桃源一點也不為過。
這裏沒有江湖上的紛紛擾擾，每一個村民都保持著最初的淳樸，沒有隨著時間而沾染上汙穢的氣息。哪怕一些大膽走出小山村的人，在晚年或是中年放棄外麵的一切回到小山村時，也會將外麵養成的壞習慣丟棄在外。
別說他們了，就連深藏不露的廣曄，在早些年依舊是自己種菜、打獵，直到最後“垂垂老矣”，村民們才在其反對之下讓其過上了悠閑的晚年生活。
廣曄拗不過隻得欣然接受，可也在之後調教出了一個靈道。他怕自己隨時會拾起初心，離開小山村，而有小方的存在，雖說不如他的庇護下那般安全，可僅僅是偏安一隅的話也綽綽有餘了。
此時，廣曄正悠閑的躺在院落中的椅子上，坐看風雲起，說不出的愜意。
“老先生。”南宮凡從屋子內走了出來，看起來已與先前沒什麽兩樣。
“不是讓你不下床嗎？自己的身體，可要好好愛護哩！”廣曄嘴中開始絮絮叨叨了起來。
南宮凡耐心的聽完，才弓著身子開口，“這些日子叨擾老先生了，不過小凡已經差不多痊愈……”
廣曄瞳孔微眯，南宮凡心中浮現點點寒意，在這渾濁的眸子下，他有種赤裸裸的感覺，好像所有的秘密都被一層層剝開，徹底展露在其眼前。
“我說呢，原來突破了。體質能夠突破，帶來的力量確實能讓你提早痊愈。”廣曄收回了目光，悠悠開口。
“全都是老爺子的功勞。”南宮凡滿臉恭敬，先前還未有所覺，直到這次受傷他才知曉廣曄的醫術到了何種程度，甚至讓他生起了再次受傷的感覺。
“是你根子不錯，與我們這些普通人族略有不同。嘖嘖，先前你沉睡時還沒發現，你體內竟多了一根骨頭，卻沒表現出絲毫不對之處。”廣曄推卻著功勞。
南宮凡微微一愣，體內比起正常人多了一根骨頭？這是他自己也不知曉的事情！
“那骨頭還沒長開，如今你的體質還沒到巔峰，不要荒廢了。”廣曄瞳孔之中意味難明。
“真多了一根骨頭？”南宮凡猛地一驚。
“是，為此我還翻閱了塵封的古書，基本能確定一點.……”廣曄聲音一頓，南宮凡連連開口，“確定了什麽？”
“古時，人族的骨頭，確實不止這麽一點。而那時正好是體修猖獗，練氣士甚至僅僅發展到了靈道境界。”廣曄聲音悠長了起來，“由此看來，你的父母應當不是凡人了。算是秉承了蠻族正統。”
南宮凡這才鬆了一口氣，原來是蠻族的原因。
“蠻族也是人，不用害怕我將你當做怪物。”廣曄戲謔的一笑，又衷心的告誡道，“不過在外，你還是少接觸醫生為好，隻要稍有點醫術，都能發現那奇異之處。不過，他們並不能完全確定而已，我也是這段日子摸索你身體太多次，才肯定了下來。”
“其中有什麽說法嗎？”南宮凡微微蹙起了眉頭，他哪裏能保證自己不受傷？修者一生又有誰能保證自己不接觸杏林高手？
“一根奇異的骨頭，說不定有意想不到的妙處，你說那些心懷不軌之人會不會動心？”廣曄點頭。
“奇異的骨頭？”南宮凡揚了揚眉頭，他還以為僅僅是一根普通的骨頭，如今看來似乎極為不凡？
“我在那仍處在朦朧之間的骨頭上感受到了很恐怖的氣息，不如說是神韻，仿若一柄巨斧，要將這天地一分為二。”廣曄沒有一點隱瞞。
“巨靈現世.……”南宮凡口中低喃，如此看來，自己的神通並非隨機誕生，而是必然的結果？
“什麽？”廣曄開口問道。
“我想到了我的神通。”南宮凡目光炯炯的看向廣曄。
“你的意思是你體修道路上的第一道神通，跟這神韻有關？”廣曄麵露驚奇之色，看向南宮凡的目光中就像看著一件瑰寶。
南宮凡身軀下意識的顫抖了兩下，不過也能理解廣曄。畢竟其是一位醫生，還是在醫道上成就不錯的老先生，對人體的奧秘自然有著極大的興趣。
說起來，醫道與體修之道有著一絲絲相似，都是在尋找且挖掘人體內的秘藏，按照修煉道路的說法，都是在修體內宇宙。
如果他知道廣曄實則一切都知曉了，不知會不會跳腳？估計隻會感歎一聲，這就是天生的演員吧！至少他看不出一點不妥之處。
“對。”南宮凡鄭重點頭，他如此坦白，自然抱著其他心思。
首先，兩次救命之恩便能讓他打消很多警惕，其次，廣曄將一切都直白的告訴他，更是打動了他的心。自己去探索，不如與眼前這老先生合力。還不僅僅如此，既然日後要避免與杏林高手打交道，那不如將已經落伍的醫術重新拾起。
而眼前，便有個最好的老師！
南宮凡心中算盤打得哐當作響，實則一切都是在按照廣曄的計劃而走。
對廣曄而言，南宮凡身為自己最敬佩的兩位大人的師弟，可謂最好的“弟子”，畢竟不用去打磨心性，也不用去考察天賦。也算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重力了。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那倒很有意思了。不知如果你體修突破熔脈，又會誕生怎樣的神通？”廣曄滿目好奇之色。
“唔，突破熔脈期進入化血也會誕生神通嗎？”南宮凡滿目呆愣。
“有幾分可能，我想你在達到淬骨時便誕生了偽神通吧？化血期也是差不多的道理。”廣曄點頭，“主要是靈體境實在是有些遙遠，所以才將目標放得近一些。”
“原來如此。五靈體，暫時來說，確實有幾分遙遠。”
“如果不經曆化血期，你倒是可以直接踏入靈體境，不過，你甘心嗎？”廣曄拍手大笑。
“還是老先生懂我。”南宮凡將自己的野心展露無疑。化血期對應的自然是星境，既然決定了雙修，他自不會讓其中一個落伍，隻有並駕齊驅的馬匹才能將車廂馱得更遠。
“說起來，化血期能化血到何種程度比之天境還要艱難幾分。”廣曄突兀開口。
“我隻在典籍上略微看到一些記載，對其中艱辛並不如何清楚.……沒想到老先生對體修之道也如此了解。”南宮凡目光之中充滿了好奇之色。
“嘿，我差不多五百歲的時候也做出過跟你差不多的事情。”廣曄滿目緬懷。
“哦？”南宮凡感到疑惑。
“我覺得小山村雖說寧靜，離兩片山脈也有著足夠的安全距離，就算妖獸突兀從叢林之中走出，也有充足的時間進行應對。如此環境安養晚年倒是足夠了，可年輕時的我還是更為向往外麵波瀾壯闊的世界。”廣曄幽幽一歎，“這一生走過不知多少地方，突兀又覺得還是小山村好，才放棄外麵的一切回來了。”
南宮凡越聽麵色越發古怪，突兀他覺得，這一直和氣的老先生並沒有那般簡單。如果其所說為實，又怎般會不知道身處何州？又豈會不知道威名赫赫的武朝？
漏洞百出！
“前麵確實騙了你，不過，你一個記憶都殘缺大半的小夥子，走出那片叢林已經是極限，就算知道了你又能如何呢？還不如什麽都不告訴你，讓你安安穩穩待一陣子，等實力強大了，天大地大哪裏不可去得？沒想到，你這小子倒是剛烈，竟一個人直接闖出去了，可讓我一頓好找。”廣曄連連搖頭。
南宮凡不好意思的一笑，“是我辜負老先生好意了。”
“你若想回武朝，實則也不是沒有辦法，甚至有不止一條出路。不過，你如今實力實在是太過低微了，若真要付諸於行動，僅有一條路子可走。”廣曄開口笑道。
“請老先生指教。”南宮凡瞳孔罕見的湧現出激動之色，比起混亂的荒州來說，還是安穩的武朝更適合他去成長。
荒州更應該是靈道修者的樂土，凡俗在這裏就是炮灰。
“很簡單，如果對自己天賦有信心，加入一方大勢力，他們在與你簽下契約後，等你實力達到要求，自然會將你帶到武朝去曆練。”廣曄嘴角微微上揚，“說通俗一點，入草為寇。”
“入草為寇.……”南宮凡對此倒不是怎麽排斥，所謂的寇，也隻是荒州的環境使然，大勢力自然是盤踞在洞天福地之中，這些洞天福地自然在山峰之類的上麵，加上荒州整體的暴躁，一貫以來用拳頭爭奪各種資源的做法根深蒂固，就苦了那些商行了。不過，也由此誕生了傭兵團，才造就了荒州的風采。
“對，除此之外，還有一條路，實則也是差不多的道理。”廣曄搖頭不已。
不用廣曄細說，南宮凡也明白，有超級強者願意送自己一程，那一切當然不成什麽問題。
“說起來，以你的年齡加上如今的境界，就算加入擎天山應當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廣曄提出建議。
南宮凡微微沉思，又搖了搖頭，不過卻沒有細說自己不願意“入草為寇”的緣由。
“不管你如何抉擇，我這小院子，始終給你留一個房間。”廣曄似乎對此並沒有什麽意外。
“多謝老先生了，看來小的我隻能厚著臉皮多叨擾你一些時日了。”南宮凡覥著臉開口。
“目的怕是不怎麽單純吧？”廣曄似笑非笑。
“老先生說我不要接觸杏林高手，我覺得頗有幾分道理。不過，這在世上想要真的做到實在是有幾分難.……”南宮凡醞釀了一會兒，緩緩開口。
“所以，決定靠人不如靠己，若是自己也是杏林高手，又哪用去求到他們頭上？”廣曄淡然一笑。
“對，老先生仙風道骨，一眼就看出小的這點小心思。”南宮凡滿臉恭維的笑意，連連拍著馬屁。
“意思是，你要做我的傳人嗎？”廣曄瞳孔依舊古井無波。
“這.……”南宮凡挑了挑眉頭。
“不用你馬上就做出決定，不過你要好好問問你的內心，是不是真要走上杏林的道路，畢竟你本就是靈體雙修，已經牽扯了你很多精力。而醫術可不是瞬間便能全部學會的事情，其中的彎彎道道很多，更是要有足夠的經驗，否則都不能真正稱為醫者，最多算是個略懂醫術理論的人罷了。”廣曄依舊氣定神閑。
“好，那我.……”
還不待南宮凡說出時間，廣曄便開口說道，“一年之內，確定了自己的心，都可以告訴我。若是一年之後，隻能說明你心不在此處。”
“好。”南宮凡點頭應道，卻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同意了在小山村待上一年的時間。
“既然決定了在小山村繼續待下去，我也不問你要待多久。不過，這世間沒有不勞而獲，村民的那些活動你必須全部參與。”廣曄接著開口說道。
“哪些活動？”
“打獵，才有肉吃。種莊稼，才有飯吃。”廣曄翻了個白眼。
“我明白了。”南宮凡點了點頭。
“記得，我的份也全都交給你了。”廣曄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像是在驅趕嗡嗡叫的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