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東海舊時有凶龍
“東臨深,淵壑不知莫幾許……”丫頭嘴邊喃喃。
餘杭行動不便,可也感受到了來自遠處的威脅,當下想要百裏追殺一人甚難,但若立於原地隻守不攻,自然還不成問題,隻是疑惑這雪山上的妮子為何會突然吟詩,莫不是這些出世之人也喜歡附庸風雅?
“萬裏長,千須百足斬不盡!”餘杭咽了幾口唾沫,聲音與臉色皆如往日在茅廁一般,漆黑一片中轟然竄出一道巨大黑影,裹挾嗖嗖涼意撲麵,一尊石碑駝於黑影頂,其上赫然刻著二十大字,便是兩人前後所言……
胖子識字不多,卻也能在黑暗中辨別出那幾個淺顯易懂並透著淡淡金光的大字,在危難驚訝之間,隨口問道:“丫頭,這東西究竟是什麽!”
千須百足高如山,試問天下毒物誰與爭鋒?光比個頭大小便可立於不敗之地!言語間石碑在黑暗中不斷移動,偶有怪異聲響傳出,霜機靠近胖子,言道:“蜈蚣,是蜈蚣!”
“天底下哪有這般大小的蜈蚣?莫不是成了精的妖怪!”
危難關頭,霜機並未與胖子多言,森然道:“古籍記載……舊時有蔽日凶龍於東海作惡,頃刻間便能讓樓宇沉塌,縱使世人合力也難在大海中將之誅伏,直至武帝應龍橫空出世,在其與九黎女魁大婚變故後,一人入東海三載有餘!世人不知凶龍蹤跡,不知其是否尚在人間,隻知東海之上多了一處東臨淵,隻知從此再未聽聞有人命喪黃泉!”
餘杭一臉驚訝,從前在酒館裏自己也算半個聽書迷,隻要有空便會在一旁偷偷愜意半日,一杯茶水一碟花生可不能少,故而自認為理解能力還算可以,當即驚歎:“也就是說,那凶龍便是這巨型蜈蚣?”
霜機來不及回答,在黑暗中忽有千百根倒刺急射而來,這場景堪比千軍萬馬齊放箭,胖子尚未拔劍,丫頭便一聲狂吼貫徹深淵,兩股衝擊互相抵消,也算勉強擋下了這第一波攻勢,餘杭言道:“不要勉強,交給我吧!”
“交給你?你不知曉受傷之人不能使用霜宵劍?”
餘杭眉頭一皺,問道:“為何?”
丫頭歎道:“霜宵劍的寒意固然凜冽,但自古過剛易折,縱是人劍合一、劍心通明,在受傷時也難以抵禦無孔不入的寒意,這便是此劍的唯一弊端!”
胖子不信邪,硬是讓這把搶來的配劍出鞘,結果便是癱軟在地,脊梁似乎沒了知覺,若不是霜機替他送劍歸鞘,怕是得一命嗚呼……
“這……我一定得去找老乞丐問個明白!”餘杭咬牙切齒,心中把孫王羨罵了一遍又一遍。
石碑又近,以極快的速度向兩人襲來,兩人皆明白石碑下必然是這蜈蚣的血盆大口,當即不顧傷勢奮力抵抗,似乎有種冰釋前嫌的微妙感覺。
胖子臥於地麵,以未出鞘的寶劍朝前奮力一刺,這一刺也是他頭一回動了殺心,往昔練劍便隻是在練而已,饒是與盧紙扇過招也未曾擔心是否會遭性命之憂,但離開了老乞丐,第一次踏入江湖,直至如今受了重傷,才明白這一座江湖甚是危險,僅人心叵測就已經讓自己難以應付,故而怒意與殺意滋生,笑麵佛橫眉怒目,一劍刺向黑影!
東臨淵橫風倒灌,一時間盡順劍意歸餘杭之手,齊力撼退這龐然大物,見石碑朝後退去,霜機暗自驚訝,沒想到對方受傷後,在無法拔劍的情況下還能使出如此招式,當真人不可貌相!
餘杭一改往日痞氣,嚴肅二字充斥臉頰,森然道:“丫頭,莫要大意!我盡力一劍也僅能將它撼退,並未造成什麽傷害……這勞什子的蜈蚣,絕了!”
曆史在暗黑中總是驚人相似,當年那位武帝初遇這凶龍之時,也順口碎了“絕了”二字,也算是對蜈蚣的一種佩服,這一身堅硬軀殼隻怕與佛門大羅漢也相差無幾了……千百年後,這蜈蚣在胖子的一劍劍下愈發暴戾,而後者則是臉色蒼白,就算他此時沒有受傷,也耐不住這般肆無忌憚的揮霍,故而喝道:“丫頭,該如何對付這東西!你可不要藏著掖著,不然咱倆都得玩完!”
霜機暗自嘟嘴,平日裏看書皆是一目十行,也就閑著無聊打發時間而已,誰會想到今日還須靠古籍救命?所幸努力回憶一番,還可記起些零碎片段……
當年應龍入海,與距離成精隻差一步的東海凶龍大戰,而後總能依靠水性在關鍵之時逃走!武帝無奈,隻得苦思冥想另辟蹊徑,最終頓悟於東海之畔,以大神通斬出東臨淵,將石碑打入蜈蚣首,斷其長生根,雖可苟延殘喘,卻無法再有精進……事後武帝回朝,有個忠心不二的將領笑問:“大哥,你為何不直接將那怪物誅伏?東臨淵的手筆也太大了些……”
武帝揚起嘴角,卻沒有笑意,有一份傷感苦樂自知,他言道:“精怪得日月照拂修煉不易,我若斬它也必會牽連自身……也罷,就當是給後輩留個大機緣,若有人能勘破東臨萬裏深,贈出武帝劍又如何!”
“大哥…你忘了玉與劍不分的規矩?”
“規矩都是人立下的,自然也能由人去改……你統領大軍一定不可迂腐偏執,否則永遠都隻能在前人的陰影中行走!武帝劍與盤龍玉自有歸宿,若有一日這兩者再一次結合,不知會不會依舊獨領人間起落……”
石碑又一次靠近,霜機高高躍起率先掠出,喝道:“胖子,石碑才是關鍵!”
雪花若隱若現,丫頭在空中一拳轟出,全力之下震得四周一片顫抖,連黑暗中都出現了一絲漣漪!隻是在一聲低沉嘶吼之後,這位從雪山而下的先手女子,如炮彈一般朝後遠遠倒飛,甚至連穩住身形的餘地都沒有……
餘杭有心無力,自然沒有辦法去接下霜機,卻又一次咬牙拔出了霜霄劍,嘴角抽搐,嘴裏碎道:“若今日因為害怕疼痛而不拔劍,我算什麽劍客?”
胖子笑了,似乎從盤陽後便沒有笑得如此輕鬆過,當即悠悠歎道:“我有故人抱劍去,斬盡春風未肯歸!原來這便是劍客的滋味……”
劍意霎時平地起,餘杭如劍仙一把淩空而立,在黑暗中盯著石碑劃出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