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龍虎山巔
當日禹洪山水宴之後,武當除了齊白斂以外的四人皆入江湖尋機緣,欲借助氣運證得地仙果位,隻留小道士一人在山上,而就如他所言,世間不過是另一半道經,於氣運而言對他並無作用,甚至比不上在真武大殿靜坐幾日來得實在。
今日師兄弟從中原各地出發,過了三載無雲雨的江南道後,在龍虎山下又一次聚頭,而這一場戰役之後,“道門正統”四字興許真要易主了。
師兄弟們的感情遠勝尋常親屬,一見麵便笑著輕輕相擁,還不停詢問這些日子有沒有遇到什麽機緣,瞧著小師弟在一旁不苟言笑,卻也沒有深聊。
王束殿問道:“白斂,你用道法傳音於眾師兄弟,千山萬水相聚於龍虎山下……莫不是到了替師傅報仇的日子?”
武當這位看似健碩的中年道士心中早已通透明了,卻仍舊想從小師弟的嘴裏得道肯定答複,倒不是怕殺上龍虎山,而是此時並未瞧見師傅或陳玉知的影子……
“沒錯,各位師兄,今日便是上龍虎山的良辰吉日,往昔的所有都將從今日起煙消雲散,師傅也該到了,咱們先等一等吧。”
李道子朝對東海之畔凝望許久,隻感受到一股滔天怨氣正在緩緩沉入海底,回憶起當年遊曆東海之畔的場景,東夷城周圍的古怪陣法到今天仍舊令他苦思不解。
還不待他多想,一襲黑袍踏空而來,白發高高揚起,將一片巨大烏雲從東海帶入了揚州……與此同時,龍虎山巔有個老道士揮手祭出了山門大陣,顯然不願意與武當正麵交鋒。
“師傅,東海之上發生了什麽?”李道子忍不住問道。
老掌教搖了搖頭,來到幾個徒弟身旁,瞥了瞥將一座山頭都籠罩在其中的龜殼,忍不住碎罵了幾句,隨後才歎道:“東海之事暫且不提,你們日後可以去問陳玉知,今日先與龍虎山把帳算清楚再說!”
這陳胤偵也是個狠人,明知此一役後會與徒弟們再無相見之日,亦沒有多說一句寒暄不舍的廢話,似乎在臨走前想給徒弟們再上一課,課題便是怎麽成為一名大丈夫,怎麽去頂天立地,怎麽展現男子該有的霸氣!
龍虎山巔,張天師與張昏年並肩而立,瞧著山門大陣緩緩開啟,後者言道:“若是驚醒了幾個老家夥,隻怕你這天師之位也該換人了。”
老道士頭發白,胡須也白,他輕輕哼了一聲,似乎對天師之位沒有很看重,隻是在意“天師渡”的候選人有沒有挑大梁的能力,能不能將龍虎山發揚光大,能不能讓道門正統繼續延續,這種種忌憚也不是老道多慮,而是一旦進行天師渡,前者的修為便會盡數轉入後者體內,從而站在絕對的高度去繼承天師之位,這也是往昔天下十大總有龍虎山一席之地的原因。
“師兄,山門內最優秀的三個年輕後輩早已被送入了鎖龍井中,剩下的人裏雖然也有一些天賦不俗者,卻還是差了點意思,不是急於求成便是心高氣傲,如何能堪以重任?”
老道士語氣頗為蕭瑟,今日的龍虎山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龍虎山了,也不知是從何時起……似乎是盤陽氣運散落人間之時,似乎是自己在橘子洲畔想殺了陳玉知之時,似乎是當年覬覦鯪魚氣運之時,總而言之……此時山門就如同鎖龍井旁的一株株枯萎荷葉一般,毫無生機。
張昏年此時也有些無力,他知曉自己擋不住武當任何一人,更不敢去想該如何應付陳胤偵,言道:“師弟,山門大陣乃是開山祖師爺所創,就算他陳胤偵到了陸地天人境也不是說破就能破的,而且有你我二人在山巔修補疏漏,不必擔心!”
張昏年是老道士的師兄,瞧著卻比他要年輕許多,往昔依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自然要比得到了天師渡的張天師更為根基穩固,此前也用過大六壬之法來預測龍虎山凶吉,隻是每一次的結果都無法推演,似乎冥冥中有一塊遮天大布蓋在了龍虎山……
老道士自嘲一笑,言道:“師兄,我對天道的感悟雖然不及你,卻也看出了這幾日透出的陰鬱與不祥,你心裏是不是也沒底?”
張昏年抖了抖衣袖,碎道:“山中那幾個老家夥便是我們的底牌,當下先別考慮這麽多,好好盯著陣法的薄弱之處!”
陳玉知在心中言道:“當年我在西府軍時,險些被張老道斬殺於橘子洲畔,若不是盧子義突然趕來,隻怕墳頭草都不知多長了……從那以後我便打算日後上一次龍虎山,找那些個枉斷天道的老道士評評理,若說不過他們就動手,比拳頭總還有些勝算才對!”
陳玉知情緒激蕩,就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會這麽早就上龍虎山,會在晉王駕崩的第一個年頭便與中原第一道門撕破臉皮,不過怎樣都好,他與龍虎山的恩怨實在太多太多了,興許比起武當老掌教也不遑多讓了……
“陳玉知,老道我叨擾了你好些時日,也沒什麽好報答你的地方,唯獨今日會想盡一切辦法破了龍虎山、毀了鎖龍井,如此也算是還你一份人情!”
黑袍之人翹首以盼,目光所及之處身影突然出現,隨後拔出黑劍朝對龍虎山外的大龜殼一劍斬去,純粹的地仙一擊調動了方圓百裏內所有的天地靈氣,威勢談不上毀天滅地,卻能在靜悄悄間抹去所觸及到的所有生靈……後有金光咒、符籙、雷法齊齊朝山巔轟去,江南道周圍一時間雞飛狗跳,有些人漸漸發現了端倪,也明白龍虎山有大麻煩了!
陳胤偵淩空而立,一邊指著龜殼一邊破口大罵:“張老道,你這算什麽意思,準備永遠躲在裏麵過日子?當年那一股子狠勁去哪裏了,鯪魚氣運近在眼前,你不想要了?”
老掌教話語咄咄逼人,反觀龍虎山內一片靜謐,似乎沒有人願意搭理這幾個沒“教養”的閑人。
一陣爽朗大笑回蕩在天地間,黑袍白發之人碎道:“我雖然破不了,但有人能破!勞什子的禿子,借我氣運的時候不請自來,今日卻裝成了沒事人一樣,這天下間果然沒有慈眉善目,假惺惺來假惺惺,實在甚是無趣!”
黑袍朝天揮劍,速度時快時慢,手腕偶有翻轉,在天空勾勒出一個大大的“禿”字,整個揚州幾乎都能瞧見,故此字之大令人難以揣測!
天下間禿子甚多,而最為強橫的一些個禿子紛紛擼了擼腦殼,隨後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朝江南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