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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紅豆相思淚

  “岑顏……”


  當年在廣陵郡將她救出苦海,憑著年少氣盛在潛移默化間負了一顆真心,寶華山巔她與佛有緣,在一場大雪中削發斬情絲,那白茫茫的雪花就好像回憶一般,隨著北風漸漸散落,此後亦未曾想過會有再相見之時,又不知為何今朝女子會青絲如故,單手便撼下了陸地神仙的劫雷,當真是一縷因果一年華,任憑誰都想不通透。


  侯岑顏驀然回首,容顏似乎又年輕了許多,臉頰之上浮現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隨後捏緊手心,讓這暴戾雷釘消失在了天地之間,於夜空中盯著白袍之人默不作聲,卻讓後者心間浮現了一絲驚恐。


  龍一簾額前滑下一滴冷汗,先前打出那一道劫雷自以為勝券在握,亦與陳玉知一般沒有料到會出現變故,當下雖還有一些餘力,但究竟能不能留下兩人性命尚無把握,故而問道:“你是何人?”


  侯岑顏微微搖頭,足下彩霞明豔出塵,將她整個人映成了仙女入凡間,若不是有一襲袈裟在身,隻怕見她麵容的男子皆會想入非非。


  “我乃嵐山寺中一個忘不了紅塵的平凡女子,今日前來亦未打算讓本就幹淨的手染上鮮血,隻是陳玉知不能死在青州,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女子這一番話倒是讓龍一簾安心不少,他修至陸地神仙境本就不易,若在河邊無意中濕了鞋,就得不償失了,而陳玉知此時僅有洞玄境,日後再想辦法將他鏟除也不是難事,故而冷哼一聲,言道:“於劍境而言這小子確實驚豔,我亦不想抹殺這人間少有的天賦異稟,隻是他入龍關咄咄逼人,實在令我想不出放過他的理由!也罷……你們速速離去吧。”


  龍一簾壓製怒意,說出了一番違心話語,隻是如此行事,日出傳到江湖中也都是美名,人人皆會說他龍一簾胸襟寬廣,不與小輩計較是非對錯,手下留情放了青榜第一席一條生路。


  陳玉知眯著雙眼,似乎將白袍之人的心思看透了一般,但也確實猜不透龍一簾還保留了幾分戰力,若雷符無法將他抹殺,若侯岑顏不敵陸地神仙,隻怕今日兩人都會折在此處,故而也沒有再多嘴多舌,隨著侯岑顏一路出了龍關,行出崩塌成兩半的關口時,瞧見密密麻麻的黔陽大軍,不由輕歎一聲,碎道:“果然不該留你們苟活於世!”


  黑袍男子殺意又起,侯岑顏輕歎一聲,揮手便攬在陳玉知腰間,帶著他在眾人羨慕的神色中,於夜空漸行漸遠,僅留下一條燦爛星河,直至青州邊界,女子胸前起伏不定,一口鮮血傾吐而出……


  兩人落地,背對一條悠悠大河,陳玉知扶著女子,焦急道:“你怎麽樣!”


  侯岑顏擺了擺手,攥起袖口擦了擦嘴角,與江湖兒女一般灑脫,言道:“這些年我在嵐山寺跟隨道靜師太參禪,雖說有了些小小感悟,卻終歸不能與你們這些高手相比……今日四少贈予我一道機緣,這才有了直入青州的本領,隻是方才那人的劫雷實在暴戾,雷意竟可以撕開佛法滲入體內,當真驚世駭俗。”


  陳玉知先前還在納悶,怎麽幾年不見女子竟有了這等身手,當下才恍然大悟,原是借助四少之力苦苦支撐,隻求能將自己救出險境,不禁歎道:“岑顏,對不起。”


  “無妨,這是我當年欠你的人情,從今往後全當兩清了……”


  女子披著袈裟漸行漸遠,沒踏一步都略顯艱難,婀娜身子搖搖曳曳讓人瞧了心酸,陳玉知想開口挽留,卻突然不知該如何開口,往昔相處已然過去多年,那曾經熟悉的麵孔,在今日看來卻尤顯陌生。如今自己身旁已經有了小音、單兒、雙兒,心裏還住了已經逝世的青蘿與月小毒,更有青衣白馬在西府軍等著自己歸去,若再讓侯岑顏留在身旁,自己也該懷疑自己是個負心人了……


  侯岑顏背對陳玉知,臉頰兩側有淚珠滑落,她一心念佛,卻終究念不通紅塵一本相思經,沒踏一步都會有些期待與失落,她期待陳玉知會輕喚自己的名字,然後伸手將自己挽留,可每踏一步都未如願,就這麽一步一步愈發失落,漸漸寒心。


  她本想詢問陳玉知為何白發蒼蒼,卻沒有問出口,亦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相遇。


  淚珠滴落青州邊界,似有紅豆芽破土而出,一路朝徐州而生,這豆蔻興許是佛祖在悲憫,興許是老天爺在挽留,卻終歸生不出一座南國,僅留下兩處遺憾,在陳玉知與侯岑顏的心頭,在青州與徐州的交界處……


  陳玉知在河邊坐了下來,手下撐著黑劍目中失了神采,任憑北風如何撲麵都不為所動,嘴邊喃喃:“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這世間種種為何一定要尋求一個答案,一個結果?若相知相愛之人又怎會肆意索取,不應該是見山見水,見君無恙便是滿足嗎?無奈崎嶇牽絆,人各有命,有些人追求的不一定是你要的,你想要的興許我又給不了,隨然而然便成了矛盾偏執,不得有始有終,所以說這人間萬世,千載前或千載後又有什麽區別?每一代皆有每一代的煩惱與哀愁,一世為人想要活得通透,比登天還要難。”


  對於侯岑顏,白發蒼了又蒼也說不明白,就如同李沐梁一般,這亂世三妻四妾可以說實屬平常,但在重情重義的男子眼裏卻愈發迥異,博愛終有限,真心與修為一般亦有窮極之時,若不斷瓜分愛與誠,少之又少與負心人有什麽區別?和風吹老少年郎,一頭發白在河畔宛如暮年老者,皺眉思索不得解……隻有一問。


  老天爺,同樣一世為人,為何我不能簡簡單單,為何我不能安然無恙,為何為何又為何,我問了千百遍,你卻什麽也不說,聽聞世間有提情司,也不知是真是假……


  於冬季初雪之時,黑袍歸揚州別院,走在大街上也不顯突兀,路人皆以為男子淋雪白頭,隻有他一人在心底自嘲,問世間有幾個秋冬,不過眨眼一瞬,心頭一悲,無奈一歎,明日又該繼續奔赴前程遠大,不談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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