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千年恩怨 （二）
陳玉知第一個察覺到不妙，這靈宮似乎有陣法運作，但玄乎的地方乃是壓根就尋不到陣眼所在，可謂渾然天成。
一入靈宮便有經脈淤塞的現象出現，正當眾人疑惑時，一襲素衣從深處走出，冷笑道“竟能走出地宮迷道，還真有幾分本事！”
小泥鰍似是見了鬼一般，早早便竄回了盤龍玉中，陳玉知眯著雙眸，一道螢火符乍現，梧桐流光照亮了腳下方圓，他問道“你在暗中以蠱蟲屠戮無辜之人，究竟打算做什麽！”
蘭青黛笑得桀然，她長相清幽淡雅，可行事風格卻恰恰相反，靈宮有些寒意，所有人死死盯著女子，心髒不禁撲通撲通狂跳。
“打算做什麽？你們這群中原人真是可笑，表麵上裝得大義凜然，卻總會在背地裏放冷箭，這地宮中的屍首，有一半死於蠱蟲，而另一半究竟如何，我也不想多說，你們誰手裏染了血，自己心裏清楚！而我呢……隻想將爾等趕盡殺絕。”
陳玉知抬起千梧桐，怒道“他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如此麻木不仁……還有，月小毒在哪裏！”
蘭青黛揚起一側嘴角，全然沒有把青衫放在眼裏，碎道“靈宮乃是一座天然陣法，你這千梧桐雖是一把好刀，但與我而言還有些不夠看，交出五毒珠……我留你一個全屍！”
女子孤身立戰眾人，興許是受到陣法影響，興許是她的手段更高明，一番周旋之下略顯從容，似乎還未用全力。
單兒與雙兒心意相通，尾牙與羊角不斷從刁鑽角度攻向對方，暗處一劍襲向栗鳥遊，若不是栗石嵐留了小心眼，隻怕此時已然命喪當場，而致命一擊雖避，卻仍舊被劃破了臂膀。
來者亦是素衣，一柄黑劍在手，與栗石嵐不斷交鋒，陳玉知見狀立即掠向女子，喝道“讓我來！”
青絲飄揚間銀花苗飾略顯悲傷，千梧桐一刀對碰黑劍月華，劍身不知為何透出一聲悲鳴，似乎不想與陳玉知為敵，月小毒被撼退數步，怒道“交出五毒珠！”
陳玉知悲喜交加，眼眶已是微微泛紅，顫聲說道“小毒……真的沒死，難道你不認識我了嗎？”
女子挽出猩紅劍花，碎道“自然認識，就是你把我害成了這樣！”
還不待青衫作答，月小毒便揮劍攻來，十劍、百劍，千梧桐未再斬出一刀，陳玉知連連倒退，離靈宮一處崖邊越來越近，不禁吼道“小毒，難道你忘記我了嗎？當日你將銀花苗飾贈予我，而我許下一生畫眉之諾，這些你都忘記了？”
滴答，滴答……女子頓住身形，雙目短暫失神，似乎心裏麵有一人在落淚一般，往昔畫麵縷縷不堪，在電光火石間一閃而過。
初冬樟樹是否清涼？
隔年柑橘是否苦澀？
火螢夜明，情愫未了，究竟是誰讓自己悸動，而自己又是誰的意難平？
清水河畔似乎下起了大雪，一張小木幾，幾塊碎花糕，熱酒一壺煙嫋嫋，“心上人”提起了一杯踐行酒，可他攥著酒杯的神情又為何痛苦不堪？這白雪似乎成了白綾，僅留下一抹牽掛與不舍，倒懸於這河畔與人間。
女子失神，小泥鰍不知何時竄了出來，像不要命一般朝月小毒而去，誰知她忽而回神，亦忘記了這小家夥的來曆，當即一劍斬下，劍意暴戾又凶狠，若再遲片刻……小泥鰍蛇命不保。
陳玉知奮不顧身，衝上前替小泥鰍當下一劍，背部一道劍痕鮮血溢出，黑劍又一次悲鳴，繼而展現出從未有過的顫動，隨即竟掙離了女子手心，直直矗立在青衫身旁，猩紅血氣散去，濃濃劍意取而代之，正氣凜然。
月小毒腦袋一片混沌，不禁搖頭緊閉雙眸，仰天大吼一聲，誰知這栗石嵐蟄伏在一旁，見她失神雙眸殺意一閃而過，繼而重踏地麵，直掠與女子身後，狠狠一掌將她擊飛，直墜地宮崖底。
幾滴血跡濺在了臉頰，陳玉知來不及多瞧栗石嵐一眼，一躍淩空緊緊抱著月小毒，兩人齊齊墜落，獨留下一刀一劍。
陸小音本在與蘭青黛糾纏，誰知陳玉知忽生變故，當即被一掌轟出內傷，單兒雙兒及時阻攔，這才險險救下一命，不禁大喝“靈宮陣法淤塞經脈，先離開此處再說！”
眾人分頭逃竄，蘭青黛眯著雙眸，獰笑“你們逃不掉的。”
這懸崖看似高聳，但下方乃是一處並不洶湧的暗流，故而也沒有在乎兩人的生死，當下隻要將這些人一一捕獲，五毒珠自然會送上門來，屆時便是結束這段恩怨的最後時刻，千年滄桑已然麻木了歲月，可她也累了……等了千年，又到底是為了什麽？難道真就隻有仇恨而已？
陳玉知抱著女子走出水麵，浸濕後的衣衫勾勒出動人線條，小泥鰍回了盤龍玉，似乎嚇得不輕，陳玉知查看了她的傷勢，卻忘記了自己背後還在流血……這丫頭不知為何會死而複生，又不知她為何會失去記憶，想來一切都與方才那一人有關，其實自己本該謝謝她的，但當下瞧著丫頭的模樣，又記起了黑劍之上的猩紅，不禁殺意四起。
丫頭迷迷糊糊睜開了眼，一堆篝火烘幹了衣衫，她發現自己被藤蔓給綁了起來，不禁怒吼“快放開我！”
陳玉知緩緩走到她身旁，以極其不舍的眼神瞧著丫頭，取下腰間的銀花苗飾，遞到前方，柔聲道“小毒，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女子覺得這人有些奇怪，怎麽一見麵總會問些奇奇怪怪的問題，言道“你入滇南奪取五毒珠，害得我失去記憶，在這裏裝什麽大好人？要殺要剮給個痛快，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青衫露出詫異神色，顯然這丫頭是認不得這銀花苗飾了，長歎一聲後伸出手，本想揉一揉她的臉頰，卻在半空停了下來，往昔成親之時的感動似乎從未存在過，不禁自言自語“當年與你在西京相識，那一年我還未入西府軍，你還是個貪玩又貪吃的丫頭……這五毒珠是你贈予我的東西，而銀花苗飾乃是我們成親之時交換的信物。”
陳玉知說了許許多多，直至篝火熄滅都沒說完，隻是月小毒似乎不信青衫所言，眯著眼睛也不知睡去了沒有，其實心裏卻在疑惑近日的種種古怪片段。
他以為月小毒睡了過去，悄悄解開了藤蔓束縛，褪下青衫輕輕蓋下，一舉一動甚是小心，生怕驚醒了這丫頭，直至大功告成，方才一人立於暗流邊，喃喃“平生隻為兩行淚，半為蒼生半伊人……”
誰知這丫頭根本沒睡，靜下心後感受到一股眷戀湧現，隨後悲傷如晚秋，心絞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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