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半部道經，抹一字
一朝百花開，芳香霧中來。
禹洪從裏到外百花齊放，這夏末初秋的分界時刻，百姓們皆嘖嘖稱奇，亦明白肯定與近日舉辦的山水宴有關。
莫約三十來人以各種手段入城，幾息後入山水宴中，隨即驚訝到咋舌，大坑中被連扇兩巴掌的婦人，竟然是宮主！她們皆是女子，歲數參差不齊，也瞧不出芳齡，修為以通幽境居多，卻也有洞玄之輩……想一些個盤踞江湖的勢力，能有上一兩個通幽境高手已經算是富裕了，若有洞玄者撐腰，躋入一流宗門也有機會，而妙玉山今日的排場，便是隱世宗門的底蘊！
青衫淩空屹立，冷眼瞧著一群晚輩，言道：“怎麽，真打算來個魚死網破？”
妙玉仙子臉頰紅腫，卻並未受什麽傷，一步扶搖踏出兩座蓮台，顯然害怕陳胤偵故技重施，怒道：“老東西，今日若不讓你付出代價，我妙玉山如何立足江湖？不單是你，就連武當都別想有安寧之日！”
宮裝婦人言之鑿鑿，身旁門眾便是她的底氣，話音一落，人人結法印於胸前，一指朝天，妖豔蓮花憑空出現，規模之大可包裹整個水山宴，老掌教不慌不忙，打趣道：“拉來山門中堅力量表演助興，還真是慷慨！”
“紅蓮業火陣……不是老道我自吹自擂，倘若今日在妙玉山，興許會懼怕爾等幾分，但此地是禹洪，周遭水勢湍急，地下更有暗流無數，故陣法還能剩下多少威力？所謂陣法，乃是五行生克、風角星占、天幹之數、六丁六甲，若不懂審時度勢而變化，終究徒勞！”
青衫負手視若無睹，且先不論這陣法究竟可否徹底施展，單憑威力便不足以撼動他陳胤偵，更何況今日不是盛夏，又怎會讓這一株紅蓮開花？
黃鶴入世，背駝小道，齊白斂從道經中抹下一字，“枯”字在半空這麽飄搖幾許，隨後消散於天地之間，可那一株蓮花尚未綻放，便突然枯萎衰敗，隨後陣法崩塌，青衫碎道：“夏末秋初，蓮花怎可與四季爭豔。”
陳胤偵問道：“白斂，悟得道經真諦了？”
小道士拍了拍黃鶴，與師傅並肩後歎道：“悟得道經神髓，可又覺得這人間似乎是另一本道經，故而隻能說領悟了一半……”
老掌教朗聲大笑，言道：“待時機成熟，自然能領悟人間滄桑，你師兄們當下如何？”
齊白斂撓頭，指了指遠方，笑道：“應該快到了。”
“白斂，若師傅有一天離世，真武殿的香火便由你續上，知道了嗎？”
小道士似乎早有預感，臉上稚氣早已不見，獨剩下幾許哀愁，用了點點頭。幾陣破風聲炸響，武當四人破空而來，呂靈匣將手搭上純陽劍柄，一股滔天劍意隨之漫湧，直麵撲向妙玉山一眾，饒是陸小音與其他人都有一種預感，若道人拔劍，今日妙玉山難擋一劍之威！
“靈匣，不可！”老掌教一聲大喝，這徒弟封劍他自然知曉，但這一劍在日後能堪大用，絕不可白白浪費。
劍意散去，道人抱劍怒視妙玉仙子，此時山水宴成了武當山與妙玉山的宗門大戰，雖說後者人多勢眾，但武當這幾位道長可不是吃素的主，哪一人不是朽榜高手？若今日真動起了手，隻怕禹洪會淪為一處廢墟，君末冊立即召集人手，不斷朝外傳出消息，緊急將百姓們送至城外，盡量避免有人傷亡，這一份善意發自內心。
一位與妙玉仙子容貌相仿之人站了出來，莫約也該算個長老，正打算指著鼻子怒斥，卻被一道癸水陰雷硬生擊出禹洪，這陰雷來自地底深處，夾雜了水氣與地煞格外冰冷，張曼青揚起嘴角，輕輕吹了吹一根抬起的食指，僅一招便震懾了所有人，當下唯獨妙玉仙子一人能擋，陳胤偵碎道：“有時候人多不一定有用！我這些個徒兒自小放養，該走什麽道都由自己選擇，老道隻有一言教誨，善惡死生齊一貫，隻應鬥酒任蒼蒼。今日你徒兒完全是咎由自取，連你也不例外……老道我念在爾等皆是女流之輩，也難得再計較什麽，速速離去吧！”
宮裝婦人仍舊忿忿不平，這麽些年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宮主，平日裏一個眼色便可令人生畏，今日受此大辱怎能說走就走？可這武當上下也確實不俗，撇去陳胤偵不算，乘鶴小道的修為她看不透，而另外四人皆在洞玄境，但這四人的心境如穩如泰山，絕不是宗門這幾個依靠丹藥才勉強突破的長老能對付的，當下去留難定，便在半空愁眉，愈發愁眉……
青衫搖頭歎了聲，言道：“今日之後仇怨兩清，當年之事我不會再追究，你意下如何？”
如此妙玉仙子也算有了台階下，雖說不太平坦，卻也比沒有強，故而輕哼一聲，帶著伶仙子揚長而去，這山水宴也算是徹底落幕，老掌教回到地麵，瞧妙玉山一眾遠遠離去，這才露出了一絲虛弱，碎道：“臭婆娘還真不要臉，竟能不顧身份朝一位晚輩出手！”
王束殿趕忙攙扶，關切道：“師傅，您沒事吧？”
青衫拍了拍手，歎道：“無妨，當日陳玉知入盤陽散氣運，我在暗中也汲取了一些，隻是如今尚未將之融入鯪魚氣運中，提前蘇醒故而有些虛弱，你們聽好了……這朝運入江湖須要時間，如今三載已過，莫約到了臨界點，你們須再入江湖尋機緣，能否證得地仙果位在此一搏，待到再一次蘇醒時，便是去龍虎山討債之日！”
眾人都知曉老掌教又要陷入沉睡了，若不是方才眾人陷入危機，他也不會冒著風險強行出現，臨別之際，陳胤偵單獨拍了拍呂靈匣，笑道：“為何垂頭喪氣？打起精神來，當日無悔一劍甚是驚豔，能替人間謀一份安寧，為師替你感到驕傲！”
“師傅，我隻怕難入陸地神仙境了……”
老掌教宛如慈父，摸了摸他的腦袋，與當年在武當山巔一般，笑道：“傻徒兒，劍修何須滯於境界？你這一劍日後能幫陳玉知一個大忙，且先留著吧！”
老掌教話音剛落，便又將身子交還於陳玉知，神識一陣撕裂疼痛，他仍舊惦記著單兒，嘴邊喃喃，卻又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