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青榜紛紛亂
君末冊聞言一笑，於百曉閣來說，這江湖仿佛沒有打探不到的消息，如果有……那便是他們不想知道，對於陳玉知贈槍於馬岱之事，男子一清二楚，當下笑問：“你覺得湛金鵲能否拿下青榜第七席？”
青衫對張道乙嗤之以鼻，連蜂碎劍也一並包含在內，若他想獨吞名劍，當日在漠北便不會將之釘於國子監那“盛氣淩人”的匾額上，當下直麵君末冊的疑問，忍不住嘖嘖搖頭，碎道：“青榜第七席很唬人？”
君末冊無奈苦笑，這陳玉知分明在拐著彎嘲諷百曉閣，若旁人說出這番話，興許自己還會反駁上幾句，但青衫確實有底氣講話，還是底氣十足的那一類人，無論是軍中戰功還是江湖情仇，他都可立於年輕一輩最頂峰，甚至連一些個老輩都遠遠不及，故而隻得訕笑一番，言道：“隻是想問問你的看法，畢竟於槍一道你也算得上半個宗師！”
這君末冊還真是不經逗，他在心裏叨咕了一句，隨後眸中笑意淡去，正色道：“四大名槍的槍法完全不同，這湛金鵲的路數我還不太清楚，張道乙乃是九品巔峰，而青山侯那小子卻要稍遜一籌，若想依靠槍法彌補差距也不是不行，但須靠心境來支撐或爆發出潛力……我雖瞧不起張道乙這人渣，但此戰確實不看好青山侯，他要是能將槍勢發揮到極致，應該能拚個兩敗俱傷！”
崖邊青山侯足挑長槍尾，順勢將湛金鵲握於手中，一點赤紅寒芒乍現，確實要比前幾日強了許多，宴中看客連眼睛都不舍得眨巴一下，生怕錯過一招一式。
凜冽槍勢撲麵，張道乙觀鯉魚躍上逆流，不禁皺眉記恨，為何江湖總有人能獲得機緣？為何他張道乙卻要靠邪門歪道立足？繃帶之上已然猙獰不堪，他將左手狠狠捏緊劍鋒，用力一劃傷口見骨，血跡凝於蜂碎劍上，幾息後腐臭血腥之氣散開，曾經的龍虎山道人立在其中，僅剩一雙血紅瞳孔。
宴中眾人紛紛捂住口鼻，忍不住碎罵張道乙壞了山水宴的雅致，唯獨陳玉知一席不受困擾，陸小音自然知曉原因，這一定是五毒珠的功勞，此時場麵一片混亂，除了在暗處的蘭青黛眯著雙眸，似乎察覺到了萬毒窟聖物在陳玉知懷中……
赤紅一點刺出，隨後槍出如龍，血霧如兩麵牆一般被分割開，張道乙在繃帶下不斷冷笑，待到對方完全進去血霧後，任他有通天手段也難逃一死，誰知刹那間百鵲又至，紛紛湧入其中擋下了槍勢，青山侯察覺不妙，槍紮一線以退為進。
“哼，你逃得掉嗎？”
張道乙見他退走，一招轟散百鵲，手祭法印歸猩紅於劍身，蜂碎劍被染成了紅色，蜂鳴聲徹底消失，陳玉知歎道：“真是可惜了這柄劍，當年在張玉蟾手中也算風光一時，如今淪為藏汙納垢之處，用不了多久便會成為一柄破銅爛鐵。”
青山侯心中愧疚，若不是他粗心大意，這一地燕鵲便不會白白死去，當下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朝瀑布上方倒飛而去，隨後持槍一點赤紅直破張道乙，喝道：“燕回閃！”
一聲鵲鳴響徹瀑布左右，兩股真意猛然相撞，隨後皆倒退數十步，口中嫣紅滲出，體內傷勢已然到了臨界點，誰都無法再出上一招半式，君末冊笑道：“陳兄，你果然料事如神。”
“你這家夥，少在這裏阿諛奉承，酒沒了，趕緊再去拿一些來啊！”
“得得得，我這就去！”
北莽小哥勉強撐著湛金鵲，此戰他雖未報仇，但戰平青榜第七席的實力也算不俗，日後應能躋入前十之列，陳玉知與四大名槍有些淵源，本想入場將青山侯攙扶回來，卻見一人率先躍到崖邊。
陳玉知莞爾一笑，歎道：“哎，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們這幾個宿主還真惺惺相惜，我說他怎麽突飛猛進，原來是你在背後指點……”
幾位女子疑惑不解，單兒此時倚靠在青衫肩頭，便問道：“那一杆殘破長槍也有來頭？”
“恩，他叫祁山郎，乃是古稀年這一代的宿主，當年便是紮紮實實的通幽高手，不知如今到了什麽境界。”
雙兒歎道：“世道似乎變了，這通幽境怎麽突然爛大街了？隨手一抓都能逮到幾個……”
陳玉知訕笑，他不知該如何解釋，誰知君末冊提著一籃子酒壺走來，言道：“此事說來話長，但都與陳玉知有關係……當年他入盤陽毀去九龍聚藏，導致江湖氣運與國運散落人間，故而整座江湖人人得益。”
陸小音碎道：“哼，你真是厲害，還敢一人入盤陽，當真是不惜命！”
陳玉知狠狠瞪了君末冊一眼，似乎在說他多嘴多舌，哪壺不開提哪壺，後者嘿嘿直笑，似乎找到了青衫黑劍的致命弱點……
張道乙一人踉踉蹌蹌離開崖邊，心中忿忿不平，卻也不敢再去招惹青山侯，方才背負殘槍之人身法飄逸，境界必然不俗。
席間難有片刻安寧，方之鑒扛著鬆紋古錠刀緩緩走到崖邊，隨後指著鹿魚煮，喝道：“聽聞你自稱北莽鞭王，可敢上來與小爺一戰？”
他與青山侯同為北莽人士，自然不願在徽州丟了顏麵，當即冷哼一聲，淩空躍至懸崖邊，抬手抽出長鞭，其上螺旋銀紋如靈蛇一般，“劈啪”一聲巨響，鹿魚煮森然道：“方之鑒，分勝負還是決生死？”
小魔頭本性暴露，狂笑道：“你若有本事取我性命，自然求之不得！”
陸小音盯著鬆紋古錠刀目不轉睛，想不到父皇當年的佩刀會在徽州重現，當下心中百轉千回，亦不知盧叔叔在江東過得如何，究竟會不會於某一日揭竿而起，重現當年江東豪傑的風流與驚豔。
“想不過他也入了通幽境……”
“臭家夥，你認識那個扛古澱刀的人？”陸小音指了指方之鑒。
“自然認識，他與我在西京相識，這古澱刀便是從大雁塔試中獲得，對了……這刀當年可是吳王佩刀？”
陸小音怨幽幽點了點頭，碎道：“你還真是桃李滿天下。”
陳玉知訕笑道：“他叫方之鑒，乃是十八連環塢之人，為人仗義豪邁，也曾陪著我與小雜毛一同在徐州經曆過生死，你若想取回古澱刀，此後我去找他商議一番！”
絕色女子拂了拂腰間彎刀，莞爾一笑：“算了，我可不喜歡鑽牛角尖……更何況已經有了雙股，還要古澱刀作甚？”
“小音。”
陸小音臉頰泛紅，不再理會陳玉知的含情脈脈，當下懸崖邊爆發出一陣陣勁風，偶有刀芒截斷流水，偶有鞭影遮天蔽日，兩人攻守兼備，一下子還真是難以分出勝負，而對於山水宴中的江湖客來說，能瞧見通幽境的對決實在令人興奮，故而半數看客皆立起了身子，不斷吆喝拍手，仿佛在看人唱大戲一般。
陳玉知問道：“君兄，這使鞭子的高手是誰？”
“北莽鹿魚煮，一手鞭法出神入化，似乎是家傳秘技，於兩載前入通幽境，至今未有敗績。”
青衫若有所思，這用鞭之人與花骨的飛刀一般，在中原皆是鳳毛麟角，但若能堅持不懈，亦不輸任何兵刃，所以這天下本就不存在最厲害的武器，唯馭禦之人有高低之分。
“你這鹵煮還真有幾分本領！”
鹿魚煮莞爾一笑，卻又反應了過來，怒道：“你說誰是鹵煮？”
“說得就是你這廝！”方之鑒洋洋得意。
“方之鑒，老子抽死你！”
古錠刀微顫，磅礴刀意充斥此間，方之乾言道：“當年在涼州觀摩甲子裂痕，僥幸悟得此招後從未施展，今日你有福了！”
陳玉知與陸小音同時歎氣，卻又有些欣慰，那老家夥逝世後竟還能造福江湖。隻可惜這古錠刀沒有刀鞘，不然方之鑒興許能領悟一絲拔刀真意。
天地忽暗，一道湛藍刀芒超過了瀑布壺口，其勢之強令九品境之人咋舌，一息後炸響不斷，鹿魚煮究竟如何暫且不知，但這懸崖卻被削去一半，落入水中後濺起數丈驚濤。
禹洪王瞥了瞥秦椅嵐，打趣道：“秦老，若能將令青、朽兩榜的高手收為己用，何愁這天下分分合合？”
老者眯著雙眸，老謀深算之色溢於言表，他言道：“這些人一個比一個桀驁不馴，從通幽境開始便格外注重心境與因果，所以自古願入廟堂者少之又少……當年王越追隨晉王乃是一步錯棋，白白浪費了十載光陰！”
陳立默不作聲，這盤陽還有個老宦官沒有表明立場，若能將之拉攏過來，日後奪權也可多一分勝算。
硝煙散去，懸崖邊不見北莽鞭王，眾人都以為他隨著斷崖一同墜入了水中，方之鑒朝天唾罵：“好你個鹵煮，逃跑的本領當真一絕！”
一人從穹頂而落，又一次站在了懸崖邊，毫發無傷的模樣兒頗為得意，忍不住喝道：“這叫通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