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南荒逢春,九裏坡
南塘遇新雨,百草生容姿。
一行人朝南而行,青衫梧桐與棕束殘槍漸漸熱絡,茅山小道肩頭趴著一隻白狐,花骨與小公子則偶爾談及馭刀心得,這去萬花穀之前仍有一事需要處理,冰肌閻羅問世漠北,若不去爭奪一番豈不算白來此間?
“祁山郎,冰肌閻羅當真在南荒之中?”
男子點了點頭,眸中勢在必得之色顯而易見,言道:“據說木吟鎮當鋪掌櫃所說,確實被一名南荒之人所得,應是在其中不假,聽聞那人以千金求藥乃是為了救人,隻是中途被人劫了去……”
千兩黃金打了水漂任憑誰都會肉痛,而這冰肌閻羅如今亦算是無主之物,再去劫上一次也無傷大雅,小公子皺了皺彎眉,言道:“是否與南荒九裏坡有關?”
祁山郎聞言一笑,瞥了瞥這一路都未曾與自己交流的女子,言道:“有人在現場瞧見了許多細小痕跡,應該是九裏坡無疑!小公子,聽聞你與九裏坡有些淵源?”
白衣女子哼哼冷笑,眾人察覺身旁陰風習習,聽她碎道:“淵源算不上,仇怨倒是有許多!”
祁山郎渾身一顫,莫名其妙胡思亂想起來,若裴雪凝換成小公子,隻怕自己還沒離開萬花穀便會被銀刺捅個通透。陳玉知有些不敢相信,這漠北竟會有勢力敢與小公子為敵?
“小小,九裏坡是什麽地方?”
女子本不想解釋,但也不知該如何拒絕陳玉知,緩緩言道:“南荒九裏坡是一處殺手組織,就如同中原的隱元會一般屹立漠北,我當年為了尋得十二鳳尾銀刺與九裏坡發生過許多摩擦,這梁子可謂不死不休……”
祁山郎眯著眼睛笑嘻嘻,打趣道:“小公子,我聽說你把九裏坡大當家之子的寶貝給切了?”
陳玉知盯著白衣女子目不轉睛,褲襠中隱隱有涼風吹過,隻瞧見女子露出虎牙,目光朝陳玉知下方注視,笑道:“怎麽了,你們也想試一試?”
一眾男子幹咳不止,陳玉知訕笑道:“小小,我們都不算大奸大惡之人,這等酷刑還是能免則免吧……說起來你為何會如此行事?人家都斷子絕孫了,這梁子還真不小!”
一支“大淵獻”自女子袖中掠出,繼而倒懸於其指尖,細看這大淵獻之上便能發現許多鋒銳倒刺,女子平淡道:“那小賊作惡多端,仰仗著自己是九裏坡少當家欺男霸女,當年他與我爭奪十二銀刺本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誰知其事後起了歹心,欲以合歡迷迭暗算本姑娘,你們說這事兒能忍嗎?大淵獻在鳳尾銀刺中排行十二,但鋒銳程度堪比單閼,自古亦是懲奸除惡的不二之選!”
白衣女子莞爾一笑,對著青衫梧桐打趣:“陳玉知,你以後若是對不起我或者小月,這大淵獻可就嗖嗖來嘍!”
李溪揚朗聲大笑,言道:“對對對,可別輕饒這登徒子!”
陳玉知與祁山郎齊齊朝對道袍怒視一眼,喝道:“有你啥事?”
茅山小道如同打了霜的茄子般萎靡,繼而學著青衫如無賴一般使勁眨眼,全然不懼兩人的恐嚇。
漠北廟堂之上,紀還圖與一眾官員立於大殿,狼圖騰栩栩如生,肥頭大耳之人言道:“女帝,木吟鎮之事相信你已經有所耳聞,這陳玉知實在膽大包天,竟敢前來漠北挑釁!戰事之後滿朝官員皆灰頭土臉,這恥辱皆拜陳玉知所賜,如今他更毀去了先輩願景,若不將他繩之以法,實在有愧於皇室列祖列宗,亦難堵悠悠眾口!”
月無瑕麵無波瀾,心中卻把陳玉知碎罵了千百遍,恨不得把他按在床榻之上好好蹂躪一番,事後再寬衣譏諷:“讓你再肆無忌憚胡亂行事!”
“紀還圖,你覺得該如何處理此事?”
丞相恭恭敬敬,言道:“女帝,如今九天玄姬餘下八人,但想要對付青衫黑劍綽綽有餘!”
月無瑕有些無奈,撇開陳玉知不談,這一戰後孟憂陣亡,胡車兒下落不明,王北年解甲歸田,月無牙遊曆黃土三萬裏,還真是人走茶涼的樣子……陳玉知雖然駁了漠北顏麵,但女子仍不想其深陷險境,此時有十二鳳尾銀刺伴他左右,短時間內應當不會有什麽大礙,隻是自己畢竟是女帝,有些決策就算是做樣子也得一板一眼去完成,當即言道:“這枯木青藤乃是漠北象征,就算廟堂不動手也會有江湖中人去找他尋仇!此時我已知曉該如何處理,今日可還有其它事宜?”
“探子來報,據說在南荒發現了胡車兒的蹤跡……”
南荒棧道人潮擁擠,雖說此地黃沙遍野,但論起繁華一點兒也不必西京差,棧道兩旁攤販多如繁星,而大多數皆是販賣烤羊肉的漢子,紅柳枝串起一塊又一塊油膩肉脂,最後撒上些許漠北獨有的香料更是令人口水娟娟。
陳玉知不怕暴露身份,此時兩手各拿著幾串紅柳枝,嘴角油漬都尚未擦拭,吞咽間朝對祁山郎笑道:“祁兄,這次出行有些匆忙,故而沒有準備好盤纏碎銀,今日你慷慨贈肉之情在下銘記!”
小雜毛碎道:“說得你何時有過盤纏一般……總是坑蒙拐騙實在有失青衫黑劍的威名。”
青衫將一枝紅柳高擲於空,不知其落到了何處,僅聽見遠處哎喲一聲碎罵,陳玉知笑道:“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我哪有什麽威名,臭名罵名還差不多,哈哈。”
他笑得有些感慨、有些淒涼,但口中美味終歸暖胃,說起來倒也不至於如何慘淡。離開了中原似乎放下了許多擔子,這一處疆土雖無法重新開始,卻亦如往昔夏季瞧著蟬蛻而出,總有些嫩芽萌發的蘊味。
白衣女子不喜肉食辛辣,卻對陳玉知這個清清淡淡的“小白臉”十分鍾意,問道:“你與晉王有什麽深仇大恨?竟然會將一朝國運散於江湖,當真令我佩服!”
祁山郎也有些好奇,畢竟陳玉知僅是九品境而已,居然能夠入盤陽行此大事,要知道晉朝廟堂高手繁多,單單一位劍聖就可讓世人難以喘息。
“哎,也不知算不算深仇大恨,至少我問心無愧,至少是陳景文先丟了青衫黑劍……”
陳玉知有些迷茫,眾人亦不願瞧他如此模樣兒,當即便岔開了話題,人潮中小雜毛朝前指了指,“快看,前麵圍了好多人,似乎有熱鬧可看了!”
中年男子披頭散發跌坐於南荒城外,圍觀之人裏三層外三層,將此處搞得水泄不通,眾人行至外圍,隻聽議論紛紛。
原是千金富家人,卻為冰肌散家財,誰知失了藥材、迷了神誌,救不了在意之人,回不去往昔安居,隻得在此瘋言瘋語,叨念閻羅不是佛,難慰眾生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