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寺中探查,陰陽臉
“今宵裏,三更皓月,愁斷九回腸。”
幽靜蘇城,老街石板道、斜橋流水間,四人一路前行,直至凜山寺外,翻牆的營生可少不了,隻是財哥對殷紅高牆望而生畏,恨不得回去讓侍從取些銀票來,疊成山高後輕鬆走到寺廟中去。幾人以眼神交流,紛紛一躍而起,陳玉知咧嘴一笑,攬著財哥扶搖而上。
凜山寺中仍舊死寂,幾人跟著青衫朝花籃樓方向走去,途中有幾個連環交錯的陣法,若是稍有不慎,便會叫老禿驢察覺,陳玉知小聲言道:“跟著我的腳步走!”
世間破陣之法不勝枚舉,修為強橫者可憑借境界直接毀去陣眼,而精通此道者大多會選擇取巧的方式,金篆玉函有雲:“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連山》,一曰《歸藏》,一曰《周易》”,連山歸藏中有許多粗淺法門,破陣卻十分耐用,如青衫此時所施之法,以納音五行結合星象與節氣變化,出入陣法於無人之間。
夏至乾九位、立秋巽二位、秋分離七位、立冬兌六位、冬至坤一位、立春震八位、春分坎三位、立夏艮四位,變幻無窮。
李溪揚後背疼痛不已,瞧著陳玉知的五行步伐,暗自決定待到此事終了,定要讓對方教自己一些陣法之術,以備不時之需。財哥跟在最後,好幾次險些邁錯步子,若不是桃木劍及時挑起他那沉而有力的雙腳,行跡早已敗露。
凜山塔頂金剛杵仍舊矗立,小雜毛對它有些陰影,匆匆瞥了一眼便不再抬頭。藏經閣裏亮著燭火,卻沒有誦經之聲傳出。一番功夫後幾人終是到了花籃樓下的柱子旁,此時一片靜謐,絲毫瞧不出有什麽死氣或者陰氣。
半開天眼下的李溪揚倒是能瞧出端倪,但此時卻因傷勢所累無法施展,陳玉知在前抬手,示意眾人稍候,欲好好端詳兩處柱子間的陣法有何用處,沉下心神後以神識靜觀陣法,霎時有股灼燒之感湧上心頭,塗炭烈火下煎熬著數不盡的冤魂。
“這確實是封印陣法,但下麵所封之物並不是邪祟,而是數不盡的亡魂……”
李溪揚麵色凝重,財哥更是脊背發涼,怪力亂神之事以往聽得多,卻都不以為意,隻當是江湖郎中的胡謅之談。若棠姑娘攥緊了雙拳,這些年的夢竟然都是真的,想到自己的雙親也在其中受著煎熬,她眸中閃出了淚花,倔強道:“少俠,你能將這陣法破去嗎?”
陳玉知犯了難,陣法有萬種破法,最簡單的便是直接將花籃樓的兩根巨柱毀去,如此從外破壞陣法不費吹灰之力,但這樣一來,其間亡魂皆會與陣法一同毀去,消失於六道間,從此不得輪回,此等舉措太過偏激,更何況青衫心懷善念,絕對不會如此行事……倘若要超度亡魂,便要細細琢磨陣法,如剝桔子一般循序漸進,急不得,問題是老禿驢絕不可能給陳玉知喘息的時間,若是被他發現了蹤跡,估計用金剛杵招呼是不可避免了,他不知該怎麽回答若棠,一時語塞。
叮鈴與小鬼的嬉笑聲漸入耳畔,陳玉知拉著幾人趕忙藏到了翠竹籬笆欄旁的一處小拱門後,幾人擠作一團,控製著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小雜毛與若棠一前一後緊貼著,兩者皆可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腦中一片空白,全然忘記了此時仍在險境之中,頸間的鼻息甚是撓人癢,直入扉間惹人心,若棠本想換個姿勢,卻害怕鬧出動靜暴露蹤跡,隻得欣然接受這份炙熱。
凜山寺住持緩緩走到了花籃樓柱之下,身後跟著數十個一臉瀝青的小鬼,漆黑雙眸甚是詭異,財哥第一次瞧見了傳聞中的小鬼,嚇得渾身直哆嗦,不由抓緊了青衫的袖袍。而那老和尚更是慎人,這張陰陽臉陳玉知早已見識過,而此時透過月色望去,老僧半張臉慈眉善目呈笑意,半張臉慘無人色呈悲意,比小鬼還要恐怖上幾分,財哥頭皮已然發麻,若不是撐著陳玉知,隻怕已經雙腳發軟,跌在了地上。
小鬼圍著兩根柱子繞圈,手舞足蹈似在作法,老僧立於陣法之上掐著法訣,死氣與陰氣漸漸朝天彌漫,繼而包裹住了金剛杵……老僧的舉動叫人不解,但不論是禁錮亡魂還是煉製小鬼,都是罪無可恕,陳玉知與若棠演這出戲,便是想讓老禿驢放鬆警惕,繼而瞧瞧他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如今雖仍是不知曉他的動機與目的,但眼前一幕已然有了拔劍的理由,黑劍不會錯殺好人,亦不會放過惡人。
陳玉知瞥了眼小雜毛,兩人心領神會,道袍拉著若棠與財哥並未動身,青衫一人緩緩走出了小拱門,走過了翠竹籬笆欄,順手撕下了那道窺伺符,勤儉持家。
大搖大擺的樣子頗為凜然,老僧睜開雙眸,悲喜參半,兩邊嘴角上揚與下彎,言道:“施主,深夜到此不知所謂何事?”
“老禿驢,你不該向我解釋解釋?”
老僧恢複了一臉慈悲相,言道:“施主,那妖女所煉製的小鬼盤踞蘇城,我正想替這些無辜孩童超度往生,真是罪過罪過!”
陳玉知搖了搖頭,言道:“老禿驢,不得不說你的演技還真不賴,小爺險些著了道,若不是瞧見了你那張陰陽臉,結果如何還真不好說……”
老僧麵不改色,暗中祭起了禦屍法訣,數十個小鬼朝對青衫目露凶光,臉頰青筋暴戾,陰風四起。
“喲,怎麽不繼續裝得道高僧了?想殺人滅口?”
陰陽臉又現,老僧言道:“施主,老衲本想留你一命,但為了蘇城百姓……也唯有將你鎮壓於此了。”
“放你娘的屁!作惡還給自己找理由,你想留我一命,但我卻不想讓你瞧見明天的太陽。”
老僧半張臉笑意更濃,財哥在小拱門後碎道:“這老和尚的臉……真如便秘了一般。”
小鬼紛紛撲向青衫,陳玉知先前對付過小鬼,此時氣定神閑,拿出了所有破邪符籙,如滿天飛雨撒金錢一般靈動,“誅精卻邪”一聲大喝,符籙散發出了玄黃正氣,小鬼們被震退回了老僧身旁,卻毫發無傷,亦沒有出現該有的哀嚎,陳玉知納悶了,對付邪祟無往不利的符籙失去了威能,詭異至極。
“施主,若在凜山寺外,老衲興許會忌你三分,但若是在寺內,你隻剩一條死路而已。”
陳玉知不會輕敵,卻也懶得聽禿驢放屁,這些小鬼雖不懼符籙,卻還沒到讓青衫為難的地步,要知道雷法乃是世間邪祟的克星,他之所以不用,隻是不想這些可憐的小娃娃遭罪,但若到了關鍵之時,該出手還得出手……往事已矣,若今日不除去老禿驢,日後定會有更多人遭遇不測,正如老話一般,若無霹靂手段,莫懷慈悲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