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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此生雖短,情意長

  “此生雖短情意長。”


  李沐梁褪下了女子該穿的霓裳羽衣,一襲青衫入涼,以彎刀、白馬成了玄甲營的新任統領。


  這女子所表心意日月可鑒,無非是在想念陳玉知而已,玄甲龍騎誰都無法真正掌控,士卒心中隻有一位領軍者,但女子換上青衫後打動了所有將士,如此深深牽掛著陳玉知的女子,玄甲龍騎怎會不心悅誠服?

  鐵山營於漠北一戰幾乎覆滅,馬岱受命於李延山,帶著馬家兩兄弟重新塑造新營。


  這位槍仙傳人每日清晨都會點槍飛燕兩個時辰,繼而回到營帳中燃上幾支清香,香爐之上懸著一件破了洞的襤褸衣衫和一把斬岩長刀,那日陳玉知將其釘回城頭的場景還曆曆在目,上香與供酒成了他的習慣,雷打不動。


  廣陵王府之內,自打陳景行來到此處後,便將原先的府衛侍從換了大半,許多都是從盤陽跟隨而來的丫鬟嬤嬤。


  這二皇子可是個經緯之才,初到廣陵便免去了百姓三年稅收,不但大修郡內老街舊屋,更是把盤踞於廣陵的劉猖舊部連根拔起,一夜間廣陵變得風調雨順,百姓們紛紛言道二皇子宅心仁厚,就連在劉胥繼任廣陵王後離開此地的人,都是聞聲而歸……


  一夜間,陳景行得到了百姓擁戴,成了名副其實的廣陵之主。


  王府書房內,陳景行坐在紅岩木椅上,麵前站著一人,儒生打扮,看上去有些陰冷。


  “逍遙生,這十拿九穩的事怎麽就辦砸了?”


  儒生眼中盡是殺意,但麵對陳景行卻十分恭敬,垂頭言道“事出意外,半路殺出了個茅山高人,我險些命喪句容,可惜了之前的布局,全都功虧一簣……不過,我還見到了一人!”


  陳景行眯著眼睛,問道“何人?”


  “九皇子,陳玉知!”


  二皇子背地裏幹得許多勾當逍遙生都不知道,陳景行本就知曉少年還在人世,故而也沒有驚訝,隻是有些好奇他如今在揚州所謂何事。


  “明日與我一同前往九龍山,雖說先前的計劃已經泡湯,但這山頭還是得去拜一拜才好。”


  逍遙生離開了書房,陳景行運筆靈動快捷,筆跡瘦勁,至瘦而不失其肉,其大字尤可見風姿綽約處。


  二皇子書信一封傳於盤陽。


  寶華山小廟中,小和尚餓得肚子咕咕作響,他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小腦袋,顯然是在發愁。


  小廟這無香無火的情況已經持續了數月,師傅倒也不著急,每日除了打盹便是臥在彌勒像旁瞧著自己誦經念佛。


  四少指了指寶華穹頂,其上古刹青煙嫋嫋,他問道“師傅,如何才能讓廟裏的香火變得與頂上那般?”


  三寶和尚摳了摳腳,言道“這還不簡單,你把寶華山所有的寺廟都拆了,那所有人不就隻能來咱們寺廟裏拜佛了,到時候你吃起饅頭來,吃一個扔一個都沒人說你浪費。”


  四少想著美好未來,露出了笑意,轉念一臉認真地說道“師傅,這山上廟宇如林,要是一座一座拆,那不知得拆到猴年馬月,還有別的法子嗎?”


  大和尚聞了聞扣完腳丫子的手指,一副陶醉模樣,平淡道“要不你來個立地成佛?到時候寶華山定會把你當成金字招牌,別說饅頭了,燒雞燒鵝那也可吃得!”


  小和尚搖了搖頭,言道“吃燒雞燒鵝可就破戒了,葷腥之物哪有饅頭來得香甜果腹。”


  “哎,你都立地成佛了,還管那些勞什子的戒律作甚?到時候你讓寶華山的和尚都吃葷腥也未嚐不可!”


  四少看著師傅搖頭歎氣的模樣,問道“師傅可是吃膩了饅頭,想換個口味?”


  大和尚撚動著碧玉羅漢珠,正色道“胡說,師傅怎會想那些破戒之事!”


  四少小眼珠子轉了轉,笑道“師傅,我見你好幾次晚上回廟裏時嘴巴上還沾著葷油,仔細聞聞還有股肉香味,肯定是到山下王寡婦家改善夥食去了!”


  大和尚有些尷尬,這小家夥平日裏一副六塵不染的木訥樣子,沒想到心裏還藏著許多事情。


  “小和尚懂什麽,這是都是世人該經曆之事!”


  “師傅,人為什麽需要經曆?”


  三寶和尚自嘲一笑,說道“聽眾人千句話,不如自己親自摔一跤。”


  四少對師傅的事情不感興趣,問道“師傅,凡人真的可以立地成佛嗎?”


  “有何不可!你沒見過的事還多著呢,想當年黃龍寺十二羅漢誦經一秋,冬雪化陽春立地成佛,那是何等壯觀……寶華山還是小了些,莫要被身前所見壓低了眼界。”


  “師傅,若是誦經便能成佛,那我日複一日念了何止一秋,為什麽沒有效果呢?”


  三寶哈哈大笑,沒一點和尚樣,怪不得小廟的香火會如此稀少,他打趣道“你這是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


  四少有些不好意思,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沒承想自己平日裏裝出的認真模樣早已被師傅看透了。


  “師傅,我也有認真的時候,就像前幾日在句容,超度亡魂往生那也是功德一件啊!”


  不談此事還好,三寶和尚從地上跳了起來,他怒道“你這算什麽功德!若你憑真本領超度那才叫本事,這一顆羅漢珠所蘊含的緣法夠咱們吃十輩子的饅頭了,就這麽被你白白浪費了去,真是個敗家子!”


  四少吐了吐舌頭,言道“佛經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是能助那些冤魂輪回,就是餓上幾年我也願意!”


  大和尚瞥了瞥徒弟,笑道“你思想境界還挺高!過些時日就是寶華山地藏生辰了,要不你去找幾處古刹論論佛經?倘若你走到山頂還無人能敵,那我就將這串羅漢珠送你,如何?”


  四少點了點頭,又朝師傅頸間瞧了瞧,一副勝券在握的神色,似是羅漢珠已經歸自己所有了一般。小和尚不懂佛法,更不會論經,但萬法由心而生,他自是胸有成竹,一葉、一花、一石、一僧,都可能是佛祖幻化而來,學會麵對眾生裏的失去和求不得,三步一叩也好,撥動佛珠也好,或是高舉燃香,隻要有一瞬間的虔誠,也算緣法一場!

  九龍山腳下已無人煙,此處雖比不上茅山那般靈氣濃鬱,但也可謂是好山好水,山是眉峰聚,水是碧波橫。


  山腰有處瀑布,一麵水平如鏡,一麵虎嘯龍吟。不見萬裏山河,怎知其中所蘊含的鍾靈毓秀,侯岑顏與少年鬧起了別扭,一副對其避而遠之的態度,就是連眼角餘光都不舍得給對方一般,她倒是與桑稚走得更近了一些,陳玉知樂得清閑,索性也不去插話,他此時迫切想知道單兒與雙兒的情況,還有白衣雪梨……


  九龍山處處皆是機關,有筆直懸掛與高峰之上的升降梯,有按照星鬥軌跡方能打開的玄鐵牆門,水中現石道,桃林匿行蹤。


  入山門後方是一片朝氣蓬勃,見幾人回來,許多弟子都簇擁了上來,紛紛詢問山下有無新奇事物,怎麽還帶了兩個英俊小哥回來。


  陳玉知總算明白了孟聽為何會如此自負,這九龍山男丁稀少,大多數皆是女弟子,常年被如此擁戴,必然會養成些自傲的毛病。但不得不說,就從弟子的朝氣來看,茅山與之相比要遜色不少。


  人潮湧動間,有堆剛掃到一處的枯葉被踐踏四散,陳玉知見不得雜亂,便拾起了一旁的木掃帚,緩緩歸攏著殘脆不堪的枯黃落葉。


  有個老嫗走了過來,她駝著背行跡緩慢,好不容易來到了少年身旁,笑著言道“年輕人,這些雜活還是交給老婆子來處理吧!可別髒了那雙用劍的好手……”


  陳玉知有些驚訝,這老嫗似是話裏有話一般,他本想與老嫗再說上兩句,卻被李溪揚拉著朝山門深處走去。


  初到九龍山,自然先要去拜會一下那位叫沈括的尊主才是。


  陳玉知相貌俊美,一路上許多女弟子回眸而笑,希望能憑借這些小伎倆引起對方的注意。廣闊山門四方平磚遍地,整整齊齊如兵家般肅然,大殿上七階高台以紅氈作襯,尤顯尊貴豪氣,幾人到了九龍大殿之內,那些弟子們並沒有一起跟進來,隻是在外恭候,且不斷探頭探腦,想看看殿內的情況。


  有個中年男子坐於高台之上,黑袍金冠八字胡,烏黑長發兩鬢白,威嚴之色溢於言表。


  他左手輕輕拍了拍黑木椅,殿門突然自上而下關了起來,烏黑玄鐵重重落下,卻沒有發出一絲墜地該有的響聲。陳玉知心中佩服,那些個說九龍山隻有“奇技淫巧”的人還是太膚淺了些,這分明已經達到了鬼斧神工的境界。


  孟聽、桑稚、葉綰綰三人齊齊作揖言道“拜見尊主!”


  沈括擺了擺手,言道“無需多禮,我聽弟子說你們在山下遇到了些麻煩事,到底發生了什麽?”


  桑稚一臉詫異,她身為聖女與尊主頗為熟絡,故而言道“尊主,我前些天已經差遣驛使傳信回山,難道你們沒有收到信箋?”


  沈括平淡道“確實沒有,你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何隻有你們幾人回來,其他弟子呢?”


  桑稚將句容之事簡單敘述了一遍,沈括怒拍木椅,喝道“真是豈有此理,可知道那作祟之人的底細?”


  孟聽言道“師尊,那人以奪舍寄靈之法出現在句容,我們難以揣測他的真實身份……”


  沈括並未出現太多愁容,似是對弟子的死訊漠不關心,他饒有深意地打量著李溪揚與陳玉知,許久後言道“說起來九龍山與茅山也有些淵源,來者皆是客,日後在此處不必拘束,想住多久都可以。”


  陳玉知察覺到了一絲反常,記得那日劉傳道說過,九龍山與茅山在私底下有著諸多恩怨,鐵麵無常絕對不會胡言,那麽今日沈括的表現必然有問題……


  少年拍了拍李溪揚,笑著言道“那就多謝沈尊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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