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侃侃而談,無悔意
“遮天蔽日雀驚飛,地獄幾度至廣陵。”
“死”字忽現,數千守軍便生了退意,沒人願意與這等驚世駭俗的鬼仙為敵,更何況還是為了劉胥這個弑父奪位的不孝子。
劉胥對著廣陵大將喊道“莫將軍,快將此人拿下!”
守軍大將高舉佩劍,這軍令本該如山,但數千人卻滯留在原地不敢邁出半步。
劉胥見狀慢慢隱於人群之後,欲借機逃之夭夭,全然不顧士卒安危。
王獻之冷笑道“莫要心急,今日誰都別想離開廣陵!”
“人間已過,半生薄涼。也曾克己奮發,胸懷激蕩,幻想輕歌白馬,氣吐眉揚,終是造化挫了銳氣,染了風霜,應有故人,十年奔忙!書生倦,午夜知音,今朝一夢笑黃梁,舉杯暢飲不敢醉,終怕竹毫欲牽掛,知命已然葬天涯!”
懷抱著花魁的男子抬手輕覆,廣陵城外如煉獄般屍橫遍野,揚州之地再無異姓藩王。
安若初看著雙眸漆黑的男子,有了些陌生之意,她從未想過書生會變得如此,仿佛天下生靈在其眼中如螻蟻般不值一提……
王獻之似是還未過癮,轉身看向了城中的千家萬戶,這些百姓在他看來皆是冷漠之人,理應受到懲罰。
“獻郎,不要……”
在安若初的苦苦哀求下,王獻之足踏黑蓮離開了廣陵郡,自此之後鬼仙與花魁銷聲匿跡,無人知曉兩人的下落。
但鬼仙終究有其通天之能,廣陵百姓雖逃過一劫,但那些曾經冷眼嘲諷過花魁之人,皆與守軍一同墮入了黃泉……
此事震動廟堂,為了穩住人心與社稷,晉王將廣陵賜於二皇子,命其前往揚州接任廣陵王,繼而收拾殘局。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
盤陽開辦國子監,欲遏製這即將大亂的江湖,一時間人心惶惶。
書聖得知其子血染廣陵,竟折了那已然包漿的狼毫,陶天明在旁安慰道“老王,道在腳下無對錯,若獻之心中無悔,便由他去吧……”
茅山界內,陳玉知與李溪揚不知走了多久,卻仍是一無所獲,口幹舌燥之餘,兩人駐足於湖邊小憩,其下暗流湧動,魚群紛紛逃竄。
“茅山小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你可有良策?”
陳玉知笑道“那自然是沒有!”
李溪揚白了陳玉知一眼,說道“浪費口水,還是一步一個腳印來得踏實些。”
“哎,就怕踏破鐵鞋無覓處,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陳玉知還未傷愈,此時坐於湖邊揉著胸口,李溪揚言道“若能找回師傅,茅山欠你一個人情!”
少年撇了撇嘴,打趣道“等你成了茅山掌教再說吧!”
茅山小道置若罔聞,若不是蕭克己多年未歸,自己必然會成為茅山的下一代接班人。
李溪揚舀了一窪湖水,剛送入口中便噴了出來,言道“陳玉知,這湖水與你一般尖酸刻薄,叫人難以下咽!”
陳玉知若有所思,興許是被陸小音感染了,有時候自己也會似她那般言語,想到此處少年又落寞了起來。
江湖不大,但要尋找一人卻如大海撈針。
若有緣,轉角便能相見。
若無緣,就算窮極一生也難有重逢。
青衫少年笑得淒涼,他問道“茅山小道,你覺得何為江湖?”
李溪揚思索了一會兒,言道“茅山就是我的江湖!”
“那句容呢?是你的後院?”
李溪揚大笑了起來,他自幼在茅山長大,走過最遠的路,便是下山之路。句容之外究竟是何場景,他想象不出來。
“那你呢,你覺得何為江湖?”
陳玉知對著湖麵歎了口長氣,說道“初離盤陽時,我以為江湖是手中劍、杯中酒,青衫雙股,烈火幹柴,飲盡悠長風霜無悔相逢。可誰知竟會殊途相離,卻又兩不相忘,日後漫長歲月裏,有她的地方就是我的江湖……”
李溪揚聽得雲裏霧裏,正當他還沉浸在少年的江湖時,湖麵泛起了層層漣漪。
“茅山小道,湖裏有些古怪!”
兩人退至湖畔,李溪揚拔出了木劍,死死盯著那正在冒泡的湖麵,陳玉知打趣道“你這木劍抗揍嗎?”
“一試便知!”
數十頭四腳異獸自湖中而出,其首如蛇,角如犀,利齒如虎,四足如雞。
這等異獸如怪物一般,暗金色表皮看上去堅硬無比,所幸體型大多,陳玉知言道“我還有傷在身,靠你了!”
小道聞言便提著木劍殺了過去,陳玉知那夜在山腳下便見李溪揚劍法精妙,一直想找個機會研究研究,此時天賜良機,少年全神貫注看著對方。
李溪揚祭起了三茅劍訣,一劍化三清,在異獸群中來去自如,一把木劍舞得飄逸至極。
三股截然不同的劍意,乃是造化之根、教化之本、萬物之主,三茅劍訣講究一氣化三清,道生一二三,一心三藏!
陳玉知揣摩了一會後終是放棄了念想,這劍法太過玄奧,若無法門根本難以窺伺。
茅山小道以木劍破暗金外殼,顯得十分輕鬆。就在此時,其中一隻稍顯龐大的異獸發出了陣陣哀鳴,周遭一片死寂,湖中霎時湧起了驚濤駭浪!
密密麻麻的蛇首從湖中探出,若方才的異獸是蚍蜉難以撼樹,那如今這場麵便真可以撼上一撼了。
陳玉知大喊道“茅山小道,快撤!”
兩人不分南北西東,一股腦往後跑,卻沒料到那異獸四腳生風,無論兩人何如翻山越嶺,都無法將它們甩開。
少年罵道“真他娘的欺人太甚!”
陳玉知衝破了胸前淤塞,而後將無數青蛇招呼了上去,那暗金外殼雖然堅硬,卻抵擋不了劍罡,無數異獸紛紛倒地,皮開肉綻間散發出了陣陣酸臭味……
李溪揚總算是知曉那湖水為何會如此酸腐了,當即腹中一陣翻騰,隱隱作嘔。
兩人且戰且退,與異獸打起了遊擊,陳玉知本想使用風雷雙符來個橫掃千軍如卷席,卻不料符籙在此間失去了作用。
少年發現自己沒了底牌,當即心生退意。
李溪揚見對方奮不顧身,歎道“師傅,對不起,此時危在旦夕,弟子隻能破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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