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步步生蓮,何為情
“時光迅速,不與人期。刹那異世,早見歲除。”
“茅山小道,這茅山界究竟是什麽地方?”
李溪揚拍了拍道袍,言道“茅山界不屬於這個世界,倒像是傳說中的洞天福地,我從前聽師傅說過,此地乃是茅山祖師無意中開辟的,而且時間與靈氣都和外界不同。”
“世上竟真有洞天福地?”
茅山小道也不知曉該如何作答,畢竟他也是第一次入得此界,便歎道“我們還是先找師傅吧!”
陳玉知點頭,若是能找到茅山老掌教,那自然是不用懼怕曾黎叔了,但這茅山界雖然隻是一處洞天,卻大過了茅山,大過了句容!
永不日落的茅山界倒也算山清水秀,偶有異獸咆哮之聲響起,聽起來頗為神秘。
少年發現體內真氣流轉的速度似比外界快了許多,言道“你有沒有感覺到體內有什麽異常?”
李溪揚也是發覺了異樣,說道“此界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與古籍中所寫得山中一日,世上千年有些相似!”
這一日與千年說起來有些誇大其詞的感覺,但茅山小道的意思乃是說這茅山界與俗世的天地規則完全不同,具體如何,還需慢慢揣摩。
有花苞似燈籠一般散發著微光,有巨樹結果似人臉一般倒懸,兩人被各類奇花異草繚亂了眼花。
就在陳玉知與李溪揚駐泊於茅山界之時,揚州廣陵郡變了天。
百餘名江湖門客聚集在了王府之中,劉猖正在書房思量著要不要酬重金尋人,將侯岑顏抓回王府,他可不信酒聖有這麽多閑工夫來管廣陵之事。
“砰!”
一聲奪門之音,劉胥笑著走進了書房之中。要說這王府豪華在何處,從那紅岩木的細節上便能體現,這在外界頗為名貴的紅岩木多用來製成圓桌木椅,以顯示富貴人家的品味,而廣陵王府上下,所有門窗皆以此木製之,其中深意可想而知。紅岩木不但堅固,散發的木香更有驅蟲功效,饒是劉胥狠狠一腳踹在其上,紅木門都未有一絲損傷。
劉猖看著兒子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怒道“你要作甚?一點規矩都沒有!”
劉胥一臉譏諷地說道“規矩都是人定下了,從今往後,這廣陵郡的規矩便由我來定!”
此話一出,劉猖臉色大變,想不到自己兒子竟要造反,他當即怒喊道“來人啊!快將這逆子拿下!”
劉胥狂笑不止,說道“父王,您就省點力氣吧,府衛下人皆以歸順與我,還有幾個硬骨頭誓死不從,我隻能先送他們下去為您探探路,也免得您到時候太過寂寞!”
廣陵王指著劉胥破口大罵道“你這畜生,弑父奪位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你以為廣陵駐軍會順從於你嗎?真是天真!”
劉胥揚起了嘴角,獰聲道“你對我拳打腳踢之時怎麽沒有想過會遭天譴?難道我劉胥生來便應該遭你毒打?至於廣陵軍之事便不勞您操心了,莫將軍已經歸順於我!”
劉猖一聽心中慌亂了起來,想不到這沒出息的兒子竟能將此事做得如此周密,他故作鎮定地說道“你我父子一場,到最後這廣陵都是你的,何必要急於一時落下罵名?”
劉胥朝書房外走去,笑道“權勢在手又何懼罵名?對不起,父王!我等不下去了……”
事已至此便是沒了回頭路,劉胥本想親自下手,卻發現還是過不了心中那道坎,故而走出了書房,一眾門客手持兵刃衝了進去,在幾聲慘叫後,廣陵王劉猖倒在了書桌之上。
安若初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中暗歎道“爹娘,安家的大仇已報,女兒很快便下來陪你們!”
揚州花魁早就沒了活下去的理由,無論是一身清白盡毀,還是對王獻之的傷害,她都難以麵對,唯有一死方能釋懷。
廣陵郡有消息傳開,異姓藩王劉猖病逝於府中,其子劉胥繼位廣陵王,廟堂之上有特使前來吊唁,也算是皇家與藩王之間的一絲情義。
廣陵百姓有些憂愁,這劉胥平日裏仗著自己是世子時常胡作非為,如今繼任廣陵王,隻怕會變本加厲,許多人都動了離開廣陵郡的念頭。
王府白綾高掛,劉胥跪於桃木棺槨前一天一夜沒有合眼,孝子模樣倒是讓盤陽來的官員頗為欽佩,殊不知其心不正,腹黑無謀,在安若初的幾句挑唆下,便做了弑父之事!
再有一日便是廣陵王出殯之時,但安若初豈會讓他入土為安,夜間無人時,女子提著桶火油便朝著靈堂走去,費力潑灑之下將滿滿一桶揮霍殆盡,她從懷中取出了火折子,正欲點火與之一同歸於火海,不料遇到了夜裏前來上香的劉胥,他驚呼道“若初,你這是要作甚?”
安若初一臉孑然,慘笑道“劉猖在揚州欺男霸女惡事做盡,我怎能讓他入土為安!”
劉胥此時終於看到了安若初的真麵目,問道“所以你假意投身與我,隻是為了讓我弑父奪位?”
揚州花魁安若初是何等心高氣傲之人,若無苦衷怎會陪伴在劉胥身旁,眼前之人她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在安若初心中,世上隻有那個手持狼毫起草洛神賦的白淨書生才配得上自己。隻是此時的自己,已是殘花敗柳之身,若有來世,定不負卿!
安若初沒有猶豫,火折子墜在了桃木棺槨之上,熊熊火焰四起,女子走入火海一聲未吭,烈火帶來的灼燒之感似是可以讓女子釋懷一般。
劉胥看著這一幕凶相畢露,他不允許有人玩弄自己,當即獰聲喝道“想死?沒那麽容易!”
安若初在赴死前傳出了兩封書信,一封寄於揚州,一封寄於廣陵百姓,她欲將劉胥的弑父惡行公諸於世,卻不料百姓敢怒不敢言,此事雖在廣陵流傳,卻未能動搖異姓藩王在此地的根本。
劉猖與棺槨化成了灰燼,劉胥將渾身被灼傷的安若初綁在了王府之外,任人觀賞,還貼著揚州花魁安若初的告示,這女子此時萬念俱灰,恨不能一死了之。
揚州城中,王獻之依舊閉門不出,消沉之意連掌櫃都有些嗤之以鼻,他總是對著客棧中的年輕人說道“年紀輕輕,可不能與他一般渾渾噩噩度日!”
“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傳信驛使見無人應答,便喊道“廣陵安若初傳信於此,有人嗎?”
房門大開,憔悴書生接過了信件,他看著信封之上娟秀的字跡,雙手顫抖了起來。
信紙此時還殘留著淡淡清香,末頁更是有著許多淚漬,他能想象出安若初在書此信件之時的心境。
“不知獻郎近來過得可好?廣陵郡一別後,若初自是度日如年,恨不能親自前來賠罪……我生於揚州富商之家,本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但多年前廣陵王覬覦安家祖業,便痛下殺手,一夜間安家在揚州銷聲匿跡,獨留若初一人苟活於世。天賜良機,西湖之上廣陵世子擄我回府,我便順勢獻身,而後挑唆其弑父奪位。如今大仇得報,若初卻已是殘花敗柳之身,再也無顏麵對獻郎,更配不上洛神之賦!相逢恨晚,再難常伴,若初唯有一死方能釋懷……其實在西湖之上,若初的心就已留在了獻郎身邊,望君安好,若有來世,定不負卿。”
王獻之攥著信紙流出了血淚,當自己恍然大悟時,伊人早已香消玉殞,他一聲狂吼,恨自己太過懦弱,若是當日能強行將她帶回揚州,若是當日能早些發現女子的情意,說不定結局便不會如此悲涼,王獻之如遊魂一般走到了巨鹿閣外,他癡癡看著牌匾久不眨眼,形同石雕。
忽有交頭接耳之音傳來……
“聽說揚州花魁安若初被廣陵王吊在了王府大門外示眾,真想去看看是何等場麵!”
“有什麽好看的,我聽說那花魁已經被火燒得麵目全非,如鬼魅一般慎人!”
正午時分,揚州城內天色大變,有一人步步生蓮朝天而去,隻是其足下蓮花不似菩薩那般慈悲,耀黑之中透著股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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