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中的九公子 第八十四章 鬼靈朱砂
漠北廟堂,女帝之下有丞相紀還圖,此人肥頭大耳卻可智勝於千裏,狼騎有統領孟憂與胡車兒同仇敵愾。
親王月無牙乃是女帝兄長,平日裏走得還算親近,但若有關戰事,月無牙那漠北男兒的態勢必然會幫理不幫親。
左右兩軍共主王北年,乃是老一輩的猛將,其一生宏願便是可踏破那涼州邊境五關七城,而後直入中原……
暗處還有些許多激進之人,如那專與座狼為伍的老人,如那隱於黑水城的賣布先生,廟堂之事女帝不願多摻和,故而其手中隻有那九天玄姬聽候調遣。
玄甲營內,陳玉知手撚竹筆不斷勾勒著符首、符膽與頂上三勾,這粗淺的符文少年如今倒是可以信手拈來,隻是他對那效果有些不太滿意。先前聽李道子前輩說過,符文對自身境界與材料的要求都十分苛刻,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由士卒去周邊采購回來的朱砂還是差了些火候。
普通的朱砂也叫赤丹辰砂,乃是從一些普通岩礦中打磨而出,效果最是一般,大多都是些江湖郎中行騙所使,如今用此篆刻符文實在有些牽強,對於朱砂品種少年也不太熟悉,更不知該從何處尋得此物,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態,少年找到了西府第一智囊,說來也奇怪,這郭雨亭的病日漸嚴重,可也不見他有半分情急之色。
軍師大營之中,一張山河部署台坐落其中,其間城池山嶺栩栩如生,無數旗幟立於此間,郭雨亭正看得出神,少年走了進去。
“郭大哥,你可知哪裏能弄到上好的朱砂?”
軍師看向陳玉知,問道“士卒所采購的朱砂還是差了些?”
少年點點頭,言道“稍有成效,但我希望玄甲龍騎可以為西府帶來奇效,所以此事不可馬虎……”
郭雨亭投來了讚賞之色,他說道“我讓探子去收集些情報,晚些給你答複!”
少年作揖,言道“多謝軍師!”
“咳咳咳……這般客套作甚,舉手之勞而已,能為西府多做些瑣事,我便可以說是死而無憾了!”
陳玉知見軍師咳得厲害,心中有些擔心,若是月小毒在此,說不定還能為其治上一治,少年關切道“郭大哥,你這病為何愈發嚴重了?”
郭雨亭笑道“無礙,我這不是病……”
“不是病?你都咳成這般模樣了,還不是病?”少年有些驚訝。
“將軍找遍了所有名醫都無從下手,世間萬物都有定數,其中有些人會受到氣運影響發生變化,但在正常情況下,來到這人世後便都已經注定,如那壽命或是姻緣。許多人覺得年歲是在不斷疊加,隨著時間慢慢變老,但殊不知其實是在慢慢減少,活一天少一天……而我命遭天妒,如此慘狀亦是天命!”
對方這番話讓少年聽得迷惘,他問道“那人可逆天嗎?”
郭雨亭走出了營內,他看了看此時有些昏暗的天空,以模棱兩可的語氣歎道“應該可以吧……”
紅塵劫,江湖難,亙古匆匆,彈指間,人可逆天乎?這三教聖人哪個不是逆天之人,就連那些武者也是在逆天而行,如若沒有逆天,為何品階之間會有難以突破的阻隔。誰不想做個逆天之人,再講出那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豪言壯語,隻是談何容易,想當年自己的師傅上官婉兒是何等驚豔之輩,饒是以那陣法神通向天借命,都沒能逃得了這與生俱來的命格,更何況是自己……
陳玉知皺著眉頭找到了雷老頭,此時的夥房熱火朝天,老者一人在外捧著碗陽春麵,吃得不亦樂乎。
那嗦麵之聲讓人聽得直咽口水,老者說道“怎麽樣,有沒有從錦觀城中帶些土特產回來?”
陳玉知大手伸進了懷中,那被油紙包裹於內的糕點散發出陣陣香氣,少年笑道“錦觀城中上好的海棠糕,公子我可是自己都舍不得吃,全都孝敬您老了!”
一隻老手接過了糕點,他將麵碗丟到了一旁,而後自顧自品嚐了起來。陳玉知那日已經出了錦觀城,正想著驅使風符上路,卻聞到了一股誘人香氣,尋上前去才發現是一戶賣糕點的店家,他想起了為自己出謀劃策的老頭,故而帶了一些回來。
老者此時嘴裏塞滿了糕點,極其含糊地說道“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你放心,若是哪天胡車兒打到涼州,老頭我一定保你一命!”
少年全當他在說笑,問道“雷老,你可知軍師郭雨亭為何會得如此重病?他先前一番話語說得晦澀,隻是言道自己是天妒之人,我想不通透!”
老者喝了口麵湯,還順勢漱了漱口,說道“自古謀士常短命,你想這一群人整天在那裏算計來算計去,能不累嗎?心力交瘁說得便是他們,古往今來立於穹頂之上的謀士皆可以天下為棋局,抬手間便能顛覆江山,而天妒之人說得便是他們。老頭我覺得還是當個武夫強,吃得下睡得香!”
陳玉知若有所思,這郭雨亭平日裏看上去並不出彩,想不到竟有如此才能,怪不得老話常說天妒英才,想來也有些道理……
少年低著頭漸漸遠去,雷老頭喊道“喂,不喝兩杯再走?”
陳玉知此時琢磨著軍師先前那番話語,全然充耳不聞,雷老頭歎道“臭小子,怎麽去了趟錦觀城脾氣都變了!”
玄甲營內,陳玉知翻開了那金篆玉函,對於這冊兵家至寶他本不想翻閱,如果日後小鳳仙要他入贅到十裏杏林中去,那可就糟糕了,但無形中似乎有什麽在推動一般,少年覺得此玉簡中有他要尋找的答案。
翻開後陳玉知仿佛沉浸到了另一個世界,這金篆玉函並不是單純的兵書,內裏記載著許多秘法與陣法,就在少年看到那續命之法時,陸小音走了進來。
“呆子,你在看什麽呢?”
陳玉知將金篆玉函收了起來,笑道“隨便看看……”
陸小音小臉一板說道“怎麽,想那小鳳仙了?”
少年有些頭疼,對那裹著繃帶的姑娘他也談不上喜歡,隻能說有些欣賞而已,畢竟對方那麵容也堪稱絕色,但要說對她有什麽非分之想,那是斷然在胡言。陳玉知是個多情之人,但他可不濫情,除了那幾個在盤陽之時的舊人外,此時心中唯有她陸小音一人而已,
陳玉知訕笑道“哪能呀,我隻是好奇這金篆玉函中到底有何隱晦,一時忍不住打開瞧瞧……”
“真的沒有想別的事情?”少女湊近了臉直直對著陳玉知。
青衫少年有些受不住了,這女子的五官實在出塵,此時甚至有些俏皮地探來,引得自己麵紅耳赤,這一物降一物便是如此。
“沒有,我發誓!”
“你臉怎麽紅了?”陸小音玉指抵著唇尖問道。
就在少年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時,士卒傳來了消息,軍師郭雨亭已經得到了情報,可還別說,這西府探子的效率還真是驚人,不僅速度快還替自己解了圍,陳玉知一溜煙跑出了營內,少女看著那踉蹌背影傻笑了起來……
傍晚時分,一道閃電撕裂了天空,暴雨驟然而下,一支莫約有三千人的騎兵隊伍離開了涼州沙坡頭,帶隊將領一襲銀甲絕塵於前。
陳玉知冒雨趕到了軍師大營,此時李延山也在其中,他笑道“你是如何從馬家要來這萬匹良駒與那些亮銀槍的?”
少年無奈道“人家自願與西府共同抗敵,我也沒辦法……”
李延山大笑道“少在我麵前嘚瑟,聽說你又遇到了麻煩事兒?”
“稟將軍,我需要一些上好的朱砂,若是用士卒采購的普通朱砂那符甲並沒有太大作用!”
郭雨亭說道“探子來報,涼州之內並無你想尋找的朱砂……”
陳玉知一聽有些失落,如今自己所篆刻的符甲,隻能在近距離抵擋一些普通刀刃的刮傷,若是能用上更好的朱砂,他有信心讓那羽箭都無法破甲,隻是此時希望落空,這玄甲龍騎的戰力定會大打折扣,萬事追求完美的九公子有了些許沮喪。
郭雨亭拿著手帕捂住了嘴,幾聲輕咳後又言道“這涼州雖然沒有,但據探子來報,近日裏漠北邊關黑水城中,有一批鬼靈朱砂將要進行拍賣!”
莽北道邊黑水城,這是漠北邊城的第一關。
“天黑水黑長夜長,莽北狼嚎斷人腸。”黑水城臨近漠北狼騎營,故而夜夜都能聽得狼嚎不斷,城中魚龍混雜,江湖之人與軍中士卒比比皆是,十分危險。
李延山正色道“胡鬧,這黑水城太過危險,絕不能去!”
郭雨亭沒有多言,隻是看著少年若有所思。
陳玉知說道“將軍,若我喬裝前去黑水城中,應當無礙,況且還有李道子前輩的風符傍身,若不遇到九品之上的高手,定能逃脫!”
這少年可真是藝高人膽大,若是在黑水城中暴露了身份,就是有九條命也回不到中原,於公於私李延山都不會讓少年去冒險,他怒道“休要再提!”
自從入西府軍後他從未見李延山如此憤怒過,而自己的初衷也是為了涼州百姓,少年有些不悅,當即轉身離開了軍師大營,見他走遠李延山問道“雨亭,你為何要將鬼靈朱砂的消息告訴陳玉知?”
郭雨亭笑道“總有一天要在沙場上與對方見麵,倒不如先讓他去熟悉一下,黑水城中有狼騎出沒,那賣布先生亦在其中,這本是個危險之地,我聽聞近日那狼騎統領孟憂的胞弟,孟芳圓也在黑水城中,如此熱鬧的場麵,怎能少了我西府……”
李延山問道“雨亭,你這又是在布什麽局?
郭雨亭又咳了起來,他艱難地說道“將軍,雨亭並沒有布局,而是在賭一件事!”
“何事?”
軍師並沒有為將軍答疑解惑,而是自顧自笑了起來……
郭雨亭清楚陳玉知的秉性,就算李延山不讓他去黑水城,少年也一定會想辦法深入虎穴。此行確實危難重重,因為那鬼靈朱砂價值連城,少年想以財力得之那是癡人說夢,唯獨殺人越貨才是良策,而他推測那孟芳圓很有可能也是為了此物而去,如此便有一場好戲可看了。這漠北能保住陳玉知的隻有寥寥幾人,但隻要那一人肯出手,少年便能平安歸來,而此後漠北廟堂的關係也會變得更為錯綜複雜!
陳玉知出了軍師大營後又找到了雷老頭,他隻問了一句話,“雷老,我打算去黑水城辦一件事,你覺得我能不能活著回來?”
“九死一生!”老者說得真切,深入漠北有太多的不測之事,但他並沒有阻止陳玉知,少年時不拚不闖,難道要等到風燭殘年唏噓時才後悔?這江湖本就危機四伏,常人隻能看到那些表麵上的風光,可誰會知曉有多少天之驕子埋骨於荒野。
兩日後陸小音找到了雷老頭,這是她第一次與這老者接觸,若不是陳玉知失蹤不見,她斷然不會如此行事。先前她問了李延山,問了郭雨亭,此二人明明知道一些隱情,卻刻意瞞著自己,好在雷老頭禁不住自己盤問,最後道出了實情,少年隻身去了漠北黑水城……
老者本不想告訴陸小音,他在心裏將這丫頭視為自己的衣缽傳人,那黑水城確實危險,若是在那裏遭遇了不測,那他也沒把握能找到第二個傳人,畢竟這丫頭的天賦確實罕見。
陸小音於黑夜中離開了玄甲營,她咬著牙朝黑水城方向趕去,“你這混蛋,每次都丟下我一人,平日裏說得好聽,你看這次我會不會用雷符劈你!”
此時的陳玉知已經到達了黑水城,少年驅使風符將原本的行程縮短到了兩日,他此行並沒有告知陸小音,因為少年清楚,若是對方知道了,定會與自己一同到這黑水城走上一遭,他不想陸小音以身犯險,故決定不辭而別,不管對方如何埋怨自己,等回去之後再說!
好在這漠北與中原並無裝束上的差異,他這一襲青衫也不顯眼,城外有條黑水河通向天際,此河猶如界線一般,將漠北與中原分割成了兩半,此地城門大開,有兵卒把守,但卻無人上前盤問進出城門的路人。黑水城雖大,但房屋大多老舊不堪,比不上並州與西京那般氣勢雄偉,這看上去也就比涼州那漢陽城好上一些。
小酒館中有個說書人正在講著那祁山郎七入萬花穀之事,那缺了顆門牙的說書先生唾沫橫飛,青衫少年也被吸引進了酒館之內,他沒有喝酒,而是點了一份熱騰騰的肉夾饃,這漠北的飲食文化與中原不同,但一品之下也有其獨到之處。
說書先生撫尺一拍,言道“這祁山郎第七次入穀,以一杆長槍古稀年連破那降櫻、落梨兩陣,而後槍指穀主裴雪凝!”
酒館外一聲狼嚎,有個高大男子走了進來,他言道“那祁山郎真有你說得這麽厲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