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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墳墓

  路信的周年慶的確算得上是一場規模性的商業會麵,邀請來的盡是政商法三界的大人物,許多和她生意上有過來往,她一一地打過了招呼後,挑了一處安靜的角落坐下。


  Eva那天回去後問她結果,香檳都開好了準備慶祝。可她總不能說結果是她和聶真撕掐了一整天,最後發現是同道中人同命相憐?


  於是Eva問起時,她說了一句“掰了”就含糊過去。


  聶真這種場合十分得體,開朗熱情的女孩子上前邀請他跳舞,他不拒絕,竟然回握住那個女孩兒的手入了舞池。


  兩個人倒是相談甚歡,聶真低眉淺笑,那女孩兒麵有羞色。


  聶真在這之前連著好幾天都主動跑到酒店來找她,Eva篤定了他們的合作能成,她這幾天相處下來,覺得聶真是個沒底線的人,他可以在上一秒對她幹了缺德沒品的事兒,下一秒又好脾氣地讓人下不了手。


  這副對著姑娘優雅風度的模樣,實在是虛假!

  她看得樂了,聶真察覺到她的目光,遠遠地衝她一挑眉頭,她側過臉,避開他玩笑似的眼神。


  段暉找遍了整個場子,終於在那個角落裏找到她,“行啊,大忙人一回北京,都忘了我們這群老朋友了。”


  她和段暉微微碰杯,段暉坐在她身邊,“準備待到什麽時候!”


  她目光貪婪地看著聶真被那個女孩子糾纏,腦子裏全是壞主意,她隨口就回段暉,“明天。”


  段暉驚,“這麽快?”


  她點頭,站起來朝著聶真走過去,聶真的笑容開始出現裂縫,在那個女孩兒的百般糾纏之下,終於冷笑一聲,而她趕在聶真冷笑之後,出麵緩解了那個女孩子的尷尬,她親熱地挽住聶真的手,眼裏滿滿的都是戲,她故作溫婉,“段暉叫我們過去。”


  她感覺到聶真的手抖了抖,看著她時充滿了嫌棄,她朝著那女孩子微微點頭,一轉身就說,“你欠我一個人情。”


  聶真冷哼一聲,在女孩子看不見的角度甩開她,“你不來,我也能搞定!”


  她回頭看了看那姑娘,嚇唬他,“那姑娘的父親在國內是有名的老藝術家,這不是你的英國,不是你的地盤,我覺著你還是識趣點兒,應該感謝我救了你。”


  聶真聽了,想了一想,很耿直,說,“行,你要什麽回報?”


  她毫不猶豫地說,“盛荷子你知道嗎?”


  聶真搖頭。


  她掏出手機給他翻出一張盛樂陵的藝術照,“下個月她有個紅毯秀,禮服你來設計,順便晚宴上的所有衣服,也全部一起定製了。放心,虧不了你。”


  聶真懷疑,“你不是早就預謀好了?”


  她笑,“怎麽樣?這個回報不過分,對吧?”


  聶真接過她的手機看了看盛樂陵的的照片,點頭,“OK,No problem!後天你帶她來我的工作室。”


  就像是得到了恩赦令,她得到後就不想在這個場子待下去了,段暉看出了她的去意,說,“你們倆關係不錯?剛第一次見麵不還打架呢嘛?”


  她泯了一口酒,沉默。聶真說,“今時不同往日,”然後轉頭問她,“這句話是這樣用的,對吧?”


  她點頭,問,“你恐高為什麽要約我去歡樂穀?”


  段暉聽後“噗嗤”笑了,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們,聶真則是很直白,“聽說你想征服我。”


  她愣,聽見聶真說,“我很好奇,你到底想怎樣征服?”


  當日和段暉的電話,原來聶真就在旁邊,她說聶真怎麽會突然約她,又怎麽會莫名其妙地選了一個歡樂穀。


  接下來就是聶真的漫漫吐槽路,“一個女人,激流衝浪不怕,過山車不怕,鬼屋也不怕,Chinese women are awful!”


  她憋著一股氣,還沒有將盛樂陵的服裝主權搞到手,聶真說能翻臉就翻臉,她得忍。


  段暉搭著聶真的肩膀,說,“人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能被這些嚇住?什麽時候,咱再去一道,你也許能從我的身上找到自豪感。”


  聶真想起了當日的場景,眼睛一閉,說了一聲“No!”


  她也沒心思繼續在這兒應付了,和段暉聶真告了別就想走人,段暉拉住她,“別啊,夏珨說很久沒見你,這不想見見你麽?還有心然姐,你就這麽走了,未免太沒良心。”


  聶真在旁邊卻說了一句題外話,“8月北京有奧運會是嗎?”


  段暉啊了一聲,她聽見“奧運會”後,手腳變得冰冷,整張臉也垮了下來。


  “噢,太棒了,我在北京正好待一個月,還能趕上熱鬧看現場。”


  她掉頭走人,段暉趕緊跟上她,“不是,你明兒還真走?”


  “以後還有的是機會。”


  她走的步子急,惹來不少的目光,她從後門走了出去,段暉終於在樓道時抓住她的手腕兒,“牧落!”


  她回過頭,眼睛通紅,段暉愣住。


  “要是想我,以後就來上海吧,這地兒我真的……”


  段暉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這就是她不願意回來的原因,似乎隻要一回來,處處都是和他有關聯的人,事事都是和他有關的事兒。她看到段暉他們就會主動地開始想象他和段暉們一起拌嘴打架的畫麵,他們說出來的話,因為二十幾年的相處,有太多的相似之處,難保她不會有這樣一個感覺:南度隻是出了任務,他放假了,就可以回來了。


  可她等了這麽多年頭,也還是不見他回來。她融入新的生活,卻總有那些舊的記憶在她腦裏打轉幹涉,一個人就算是失蹤了,可怎麽能這麽多年都沒有消息?

  昔日說的一起去看的奧運會,時間一晃就到了,可就剩了她一個人,於是那些承諾都作了廢。


  她說,“段暉,我不沒良心,我心裏頭難過,就是……”她抬頭,看著段暉,“就是……看著你們,我就心裏頭難過。”


  她站在路邊等著出租車,“今年5月份,四川大地震,一打開電視,全都是那些軍人戰士們在災區救援的身影,和他一樣,都是立下了功勞的英雄。”


  她很懷念。


  她伸手攔住一輛車,段暉卻揮手讓人家走了,說,“我送你。”


  ==============

  段暉把車停下來等著紅綠燈的時候,手指放在方向盤上輕敲了幾下,問,“你和聶真,什麽關係?”


  “朋友。”


  段暉的手靠上車窗,“真的?”


  “真的。”


  她轉頭去看段暉,段暉的臉此刻在黑夜的陰影裏隱約帶了幾分浮躁,她好奇,“你有話跟我說?”


  段暉搖頭,“沒有。”


  她靠回座椅,提醒道,“紅燈了。”


  段暉回過神踩油門,開了一段距離後,大概憋不住了,問,“你覺得,聶真這人怎麽樣?”


  她以為段暉想讓她評價自己的朋友,也就很給麵子地說,“挺好的,挺好玩的。”


  誰知道段暉來了一句,“你別和聶真走太近。”


  “為什麽?”


  段暉咬牙,“你看不出來那孫子對你有意思嗎?”


  她狀態很正常,“所以呢?”


  段暉說不出話來了,想了大半天想不出來一個理由,歎了一口氣,“算了,你愛怎麽整就怎麽整!”


  “你什麽意思?”她惱火了,“什麽叫我愛怎麽整就怎麽整?這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事兒,怎麽到你嘴裏,我聽著有多大的錯似的。”


  段暉:“我沒那意思,”頓了頓,說,“你能走出來,是最好的。”


  她瞪著段暉,瞪著瞪著就偏過頭看向窗外。窗外是北京的夜色,萬家燈火忽閃忽爍,熱風被灌了進來,她的聲音散在了風裏,零零星星地飄進了段暉的耳朵裏,“誰都沒他好,除了他我誰都不要。”


  “這輩子就這麽過吧,有你們這群朋友,我做人還不算太失敗。”


  段暉開著車的手在顫抖,她說的這些話,每一個字都敲在人心上。她的執著少見且不講道理,在她的心裏,南度就是失蹤了,就像是當初高三的那一會兒,他執行了特殊的任務,所以不得不和她斷了聯係。


  一斷就是這麽多年,沒關係,她可以等,隻要人能回來,怎麽都可以。


  段暉說,“心然姐說明天想見見你,你……什麽時候的機票?”


  “還沒訂呢。”


  “騰個時間出來,見見心然姐吧,有話說。”


  穀心然會有什麽話和她說?她第二天到了那家咖啡廳後,才明白,這就是一個讓她留在北京的緩兵之計,她和穀心然麵對麵。


  一個當年帥氣的女孩子,今兒紮起了馬尾辮,英氣的同時,又多了一份溫婉的女人味兒。穀心然見到她,打量了一下說,“越來越年輕漂亮了。”


  “街上看見路過的女高中生時,都覺得其實自己在變老。”


  這是謙虛的說法。她的年輕葬送在十五歲,往後的日子,心態也越來越老,總是控製不住往當年的孩童時想去。


  穀心然捧著一杯果汁,“要喝什麽?”


  “跟你一樣。”


  叫來了服務生,點了單,穀心然才說,“我常聽李楠說,你在上海過得很好。”


  “一堆明星圍著打轉呢,”她笑道,“能不好嗎?”


  穀心然湊過來,“能替我要張那個演員梁珈铖的簽名照嗎?我喜歡他很久了!”


  她失笑,“能。到時候要到了,給你郵寄。”


  穀心然來這兒不是為了和她許久,段暉也說了,是和她有話要說。果然下一秒,穀心然的笑容微頓,漸漸地淺了下來,不自然地攪動著麵前的果汁,她說,“牧落你知道嗎?南度當年的骸骨,找到了。”


  ==============

  她從咖啡廳裏走了出來,麵若冷霜,甚至帶著極大的強忍著的怒氣。


  穀心然從裏麵追了出來,喊道,“牧落!”


  她就像是沒有聽見,埋著頭往前麵走。現在正是上海開始熱的時候,怎麽就感覺這麽冷呢?


  她走得很快,穀心然幾乎是小跑才追上了她,多年從事警察行業,穀心然的力氣占了優勢,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整個人大力扳過來,阻止了她的去路。


  “牧落,你聽說我……”


  “我不聽!”她捂住耳朵歇斯底裏地吼著,“他沒死!我說他沒有他就是沒有!”


  穀心然強製性地拿下她的雙手,一字一頓地說,“那些遺骸,我們找人檢驗過,真的就是……”


  “你走開!”她慌張地推開穀心然,眼睛紅得厲害,“我這些年好不容易靠著安慰自己走過來,你為什麽要給我說這些?!你到底想幹什麽?!”


  穀心然也跟著她一起紅了眼睛,“牧落……我們找人通知過你,可是段暉說,你好像並不知情。”


  她冷笑,眼裏蓄積起來的淚水被她硬憋著不敢往下掉,“所以呢?你們合起夥來,就是想讓你告訴我?南度早在當年就死了對嗎?你們到底想讓我怎麽樣?看著我難過了,你們就開心了是嗎?!”


  “牧落!”穀心然終於含淚吼道,“我希望你能明白,南度不會回來了!他死在當年的那一場雪崩裏,他死了!今後的日子就隻有你一個人了,你總是依靠著那些虛無的想法,它們總有一天能拖垮你!”


  她大喘著氣,明明就哭了,卻硬撐著瞪著穀心然,可那眼裏的傷心太多,瞪起人來,卻讓人覺得心疼。


  穀心然緩緩地靠近她,拉起她的手,用最輕柔的語氣說,“你執著了這麽多年,心一直在原地踏步,可是人是朝前看的,心也一樣,你把自己逼在一個小角落裏,就隻能永遠圈禁著自己在那一個小角落。當我求你了牧落,你醒醒吧,有的事兒,它真的就已經落定塵埃,沒的挽救了。”


  她垂下眼瞼,眼睫之中滑出了一滴淚珠,直直地掉落在地上。


  良久,她推開穀心然,轉身離去。


  她拿著機票站在顯示屏下看著航班信息,Eva就在自己身邊,說的什麽話,她已經聽不清,突然之間就模糊了雙眼,她趕緊低下頭,說,“我去趟洗手間。”


  她給盛樂陵打電話,反鎖了洗手間的門,在那一扇鏡子麵前焦灼地走來走去,她不斷地呼氣,忍住自己就要落下來的眼淚。


  那頭很快接通,連軸轉的盛樂陵這個時候正在休息,說話的聲音很小,她克製著自己快要崩潰的情緒。盛樂陵以為是人打錯了,就快要掛電話的時候,那頭的聲音卻顫抖得厲害,“樂樂……當初有人告訴你南度的遺骸找到了,你怎麽不告訴我呢?!”


  盛樂陵當場就驚醒,那頭繼續傳來她焦急而彷徨的聲音,其中夾雜著她濃濃的鼻音,“你怎麽能不告訴我呢?你怎麽能不告訴我呢!”


  這事兒原本盛樂陵沒有錯,可她語無倫次,大腦完全一片空白,說出來的話,也全是不著邊際的話。


  “他怎麽會真的沒了呢?怎麽會呢?”她在那頭跺著腳,不斷地控製著自己的眼淚和情緒,“我要去西藏,我要去找他!我不信!我不信!這樣一個人怎麽可能會沒了?我不信!”


  盛樂陵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那頭就掛了電話。


  牧落忘記了要用水洗去臉上的淚痕,Eva看到後徹底懵了,她讓Eva退了回上海的票,直訂了一張去西藏的飛機票。


  Eva退票還沒回來,她就已經買了最近的航班入了登機口。


  她在飛機上沒有哭出聲,可斷斷續續地流著淚,身旁的人看不下去了,給她遞了一張紙巾。


  到了拉薩後,就往當初的那個災區直奔而去,那裏如今沒有了厚厚的積雪,也沒有了一望無際的白雪茫茫,這一片山和土地,已然是今非昔比。


  原來當年,天不時地不利。


  她不該任性,選了那樣的一個季節。南度是被她害死的。


  她問過當地的居民,紛紛說不知道那一具骸骨,最後是村長告訴她,當年有一群登山的人來這裏發現了這具骸骨,被他們埋在了東南方的那一塊土地上,後來有村民知道了死的是個中國的軍人,就給他刻了一座碑。


  她找過去的時候,看見了一個墓碑。


  和住在裏麵的人生前一樣清清冷冷的,簡單的碑上就寫了一個“中國軍人 無名氏”。


  她跪在了墓碑前,指尖輕輕地劃過那碑上的字,眼睛裏是深情專注,指尖在最後越來越顫抖,她的眼裏模糊到看不清眼前墓碑上的字。她俯身,在墳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那些時隔多年終於肆無忌憚掉下來的淚水滴進了泥土裏。


  天色是蒼茫的灰暗,原來在這一片貧瘠的泥土裏,葬著一個她心中的英雄。


  =============

  盛樂陵開著車,入了牧落所住的小區。


  已經是很晚的時候了,小區的路上時不時閃著一兩盞燈,她輕車熟路地開到了牧落家門口後,看見她家裏燈火通明。


  出事兒了。


  這些年,就算是當初最頹的那段日子裏,也沒有見她這樣哭過。


  牧落當年傷心欲絕,什麽話都不肯說,說出來的幾句話也是不著邊際,說著說著就會被哽咽打斷,眼睛裏沒有任何求生的欲望,看著是嚇人的。而昨天的那一波,的的確確是撕心裂肺痛苦不堪的,就像是陷入了一個絕境,連一個可以支撐的理由都沒有了。


  這種,其實更嚇人。


  昨天她被強行拉著去見了聶真,然後不停地趕通告,就現在蹭出了時間,趕緊往這邊奔。她有牧落家的鑰匙,可是走到門口邊的時候,還是收起了鑰匙敲了門。


  門很快被人打開,牧落那張再也正常不過的臉出現在她的麵前。


  盛樂陵見到了,糊塗了。


  “這麽晚,你怎麽來了?”


  她邊說邊走進廚房,“你餓不餓?我正做夜宵呢。”


  盛樂陵看著她,什麽都不敢問,坐在桌子上,“什麽夜宵?”


  牧落從廚房裏探出腦袋,笑了,“番茄雞蛋麵,要不要來一碗,無油無脂肪。”


  “別騙人,”盛樂陵也故作平靜,“給我來一碗,你的廚藝沒話說。”


  沒過多久,就倒騰出了兩碗麵條,清湯麵條很是誘人,盛樂陵嚐了一口,眯起眼睛,“好吃。”


  她攪和著麵條,說,“什麽時候,你替我找梁珈铖要一張簽名照唄?”


  盛樂陵噎住,“找他要幹什麽?他很出名嗎?”


  “口是心非,”她瞪她一眼,然後解釋,“我的一個朋友,很喜歡他。”


  盛樂陵點頭,“行,下次碰見了,我就替你要一張。”


  兩個人之後也沒說話,吃完後盛樂陵就主動跑去刷碗,她靠在廚房的大門上,說,“你還沒跟我說,你大晚上來我家幹嘛?蹭飯啊?”


  盛樂陵低頭刷著碗,內心卻兵荒馬亂,回頭看了好幾眼她的臉色,真的和能正常,甚至無懈可擊。


  盛樂陵換了一鍋清水,囁囁地說,“我就想來瞧瞧,你有沒有事兒?”


  “我很好。”在盛樂陵話音剛落的時候,她就接下了話,接得太快,反而讓人生疑,盛樂陵回過頭瞧她,卻看見她靠著門眼神渙散,重複道,“我很好,真的。”


  “你們說得對,生活在繼續,人心也要向前看。”


  盛樂陵走過去,抱住了她,“落落,你知道你當初那會兒有多嚇人嗎?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你這麽年輕,不該活得這麽痛苦。”


  她也漸漸地抱緊盛樂陵,“借你吉言。”


  ============

  新城有個死對頭,那就是臻榮影視文化。


  兩家的藝人層出不窮,新城重在質量,而臻榮重在人氣。新城能拿得出手的人氣藝人,除去了梁珈铖和盛樂陵,還有十來個,可人臻榮,上上下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氣藝人。


  Mike就說了,你瞧瞧臻榮那樣兒,哎喲喂,一個兩個全是花架子,沒什麽本事就會耍帥裝酷,拿什麽跟我們新城比?


  臻榮的領頭人程以東就是場子裏老死不相往來的冤家,她嫌程以東沒文化沒眼光,程以東嫌她沒經驗太年輕,兩個人鬥了這麽多年,捧出來的藝人一個接一個,在各路綜藝和訪談之中也是撕掐不少,兩個人每一年的財富值竟然也不相上下,她提起程以東是恨得牙癢癢,程以東一看見她就會直接繞道走,連碰麵的心情都沒有。


  Eva說,程以東離婚了,老婆正鬧著和他分家產,她就特別識趣地趕緊送了一個“小蜜”,正好被他老婆和司法人員撞見,這分家的事兒,算是成了。


  Eva還說,程以東和自己公司人氣正旺的女藝人談戀愛,她就送了一支狗仔,第二天花邊新聞就層出不窮,鬧了一個月,女藝人無奈之下隻能被雪藏。


  程以東恨她,想找她的把柄,卻發現她的私生活幹淨,身邊一群男藝人皆是畏懼她,花邊新聞沒可能。後來找了一圈,愣是沒揪出她的把柄。


  倆人這關係在圈子裏也是出了名的,一般的場合裏,誰都不敢拿他們倆人說話,她就等著程以東遭報應,然後把他的公司收入自己的囊中。


  這個計劃她很早就在準備了,可誰知道她還沒出手,就已經有一家風投明目張膽地打著消息公開收購臻榮,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購了其中7%的股份。


  Eva說的時候,她從文件裏抬起頭,“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Eva如實重複了一遍,她扔了鋼筆,挑眉。


  自己還沒出手呢,就有人比她著急了。


  她起初以為是沈遲的手筆,可後來讓Eva一打聽,才知道那是一家從國外殺回來的風投,Eva說RE風投的時候,她愣了一下,覺得很耳熟,當Eva說出了執行人的名字後,她才恍然驚醒。


  Davis Young。


  當年在學校聽課的時候,教授就有提起過這個人。華爾街的黑馬,當年還是一個大學生,就能帶領自己的團隊打進當時最具規模的MEC集團。


  這個人……她雙手合攏撐在桌上,輕輕地眯起雙眼,說,“Eva,替我聯係這一位Davis Young,就說有大單子合作了。”


  Eva辦事效率很高,對方也很快回應她,說願意見一麵,地點定在了市中心的一家會所。


  她帶著Eva趕到後,接到了盛樂陵的電話,她邊走邊接起,“幹嘛?快說,我有事兒。”


  盛樂陵那頭有點兒難以啟齒,吞吐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麽來,她被服務生引著走到一個門口,在門口站定了,她一邊推開門一邊說,“我掛了啊。”


  盛樂陵終於說了,“落落,我今兒……碰見代明洋了。”


  然後她一推開門,就看見了那一位Davis Young坐在沙發裏,衝著開門進來她說,“好久不見。”


  她舉著電話的手,就那麽僵住了。


  盛樂陵的聲音從話筒裏繼續傳來,“我就遠遠地看了一眼,可是……”


  她趕緊掛了,“我待會兒給你打過來。”


  說完,她正視眼前的男人。


  Davis Young。


  全身上下是屬於一個來自於華爾街的精英氣質,眼神沉穩,笑容也恰到好處,手裏的腕表在燈光下泛著光澤,站起身向她走過來,步子緩慢沉穩,再也不是最初愛笑的少年。


  “我送給老朋友的見麵禮,看樣子你很喜歡。”


  代明洋的眼睛裏是深沉看不透的黑色,像一場漩渦,隨時能將人悉數吞沒。


  她微微抬頭,“Davis Young?”


  代明洋笑,表示承認。


  她也笑了,“的確很久沒見了,十年?”


  “九年,”代明洋糾正,“我當初離開的時候,剛滿十八。”


  “李信知道嗎?”


  代明洋的眼裏閃爍笑意,“我才回國。不知道。”


  她也不問盛樂陵,盛樂陵如今在國內的名聲,想必不用她多說,代明洋也能自己找到。


  “收購臻榮,是你在回國前就計劃好了的?”


  代明洋也沒否認,說,“臻榮阻擋了樂樂的路。”


  她回頭,代明洋的臉上是輕風雲淡的笑容,說這話的時候,笑容沒減一分,倒是很奇怪地看著她,“怎麽?”


  她搖頭,“許久不見,倒是變了很多。”


  她很難看透他了。以前的代明洋,是盛樂陵受了委屈能衝動動手一直守在她身邊的,可光陰荏苒,九年過去了,代明洋的心沒變,可方式變了。


  她明白這一行的男人大多都有超越眾人的狠厲,沈遲是這樣,如今連代明洋也是這樣了。


  代明洋低頭看她,“你也不賴,變化很大。”


  都快十年的時間,誰能不變?


  她低頭笑道,“行啊,回來還走嗎?”


  “不走了。”


  “打算國內發展?”


  代明洋說,“我祖國挺好的。”


  牧落麵不改色,繼續和他聊著其他的話題,心裏頭開始逐漸明朗。依代明洋如今這性子,樂樂是跑不掉了。


  =============

  周末的時候她帶著正義去公園裏閑逛,她漫不經心地走著,正義學得乖了,在她的身側垂著頭看著地麵。


  盛樂陵打了個電話過來,咆哮,“代明洋他到底想幹什麽?!”


  她說,“目的很明顯,他想和你的上司,公司的BOSS打好關係,他想追回你。”


  盛樂陵那頭冷笑,“追什麽?當年一聲不吭地走了,現在突然回來說要追我?他當老娘是什麽?”


  “女人啊,”她嘴賤地接了一句,同時又憂心,“要是你從了代明洋,那咱家的梁珈铖同學怎麽辦呢?”


  “你丫不說風涼話能死不成?!”


  “我可是正經的,”她踢了踢正義,換了一個方向往山上走,“你得考慮好了,代明洋鐵了心地要把你追到手,不管強的還是硬的,你家梁珈铖都不可能有善果,你要是罩不住,我就出麵了啊!”


  盛樂陵那頭又罵了好幾句,最後掛了電話,牽著正義,她繼續往上走,刻意經過上次碰見的那個軍人的地方,嗯……李雁回,這名字挺好記的。


  那地方沒李雁回的身影,她悻悻地離開了。


  一個軍人,也不像是能經常出現在這種地方的人。


  她對著正義說,“正義,你還記得南度嗎?”


  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心裏仍然隱隱作痛。正義在一旁恍若未聞,她繼續說,“估計你記得,不然為什麽老纏著那個李雁回?你想他不?”


  正義依舊不理。


  她一個人滔滔不絕,“咱得開始新的生活,得開始接受新的人,對不對?咱不能封閉自己的內心,我們得接受人!”


  就像是一場自我安慰,她絮絮叨叨沒完沒了,正義看見了其他的貓咪,一歡脫,又跑出去了。


  她歎口氣,“正義啊正義啊,我要能和你一樣花心,沒準兒這心裏就沒那麽難受了!”


  盛樂陵又給她打了個電話,她接起,聽見盛樂陵說,“落落,就下個月是不是有個出國進修的機會,來來來,我借個膽兒向你走個後門兒。”


  “……”


  “下周一我回公司,咱倆把那合同擬好,你甭阻止我,我去意已決,三個月是吧?”


  “對。”


  “行,就這麽決定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盛樂陵就給她掛了電話。


  這性子,風風火火的,就和當年一樣,一遇見代明洋就被點著了。


  今兒受的刺激不少,她笑,估計代明洋追得緊,她感覺自己快把持不住?

  有戲。


  這一對青梅竹馬一路相愛相殺過來,走過的坎坷說多不多,可說少也不少,要是不能在一起,彼此心裏總歸會有遺憾的。可是梁珈铖也很好呢,她想,一心一意,最體貼的男朋友楷模。


  周一的時候,盛樂陵果然跑來找她了,最近和她梁珈铖之間的緋聞越傳越盛,有人說是公司故意炒作,可她身為Boss,不得不承認,這事兒她真沒摻和,單單就那小梁同學看盛樂陵那赤裸裸的眼神兒也能看明白,那就是有事兒有情況。


  她想起一句話,愛人的眼睛藏不住。


  她曾經在那一棵老槐樹下見證過這世上最愛自己的眼睛,那雙眼裏含著輕笑,也含著柔情,他總是能這樣,不用一兵一卒,一個笑,一個吻,就能讓自己的城池傾倒。


  她拿出那一份資料,同時也給了梁珈铖。


  名義上,一男一女,無論人氣還是質量都是一等一,她和梁珈铖的確是最佳人選。另外,她想看好戲。


  照這劇情演下去,代明洋一定會遠洋追求,這一場交錯複雜的三角戀,相當有看頭!


  盛樂陵當著所有人的麵兒,沒忍住白了她一眼,她輕咳一聲,“下個月你們去了,替我向孫總問個好。”


  盛樂陵不說話,倒是梁珈铖,笑起來特小清新,“謝謝牧董栽培。”


  “哪裏的話,我……”


  下一句八卦的語言就要爆出口,卻硬生生地被盛樂陵逼視回去,她把話吞進肚子裏,繞了一個彎兒,“我瞧你們倆,倒是般配得很!”


  沒啥區別,她笑著說,“行了,出去吧。”


  盛樂陵咬牙切齒,磨刀霍霍,在當天晚上就殺到了她家,門一開就掐住她,“就算是我為了一個男人離開這兒,你也不用這麽著急把另外一個男人推給我吧?你缺不缺德?缺不缺德?!”


  她甩開盛樂陵,“那行,我問你一句話。”


  “說。”


  “如果是梁珈铖和代明洋……”她吸了一口氣,退開一步,“讓你選一個接吻,你選誰?!”


  盛樂陵被她這個奇葩的問題鎮住了,好半天都沒答上來,又不敢去觸碰她心裏的那道防線,又不知道如何作答,就這樣愣在那兒。


  牧落看出一絲苟且,“盛荷子小姐,我代表廣大八卦群眾問您一句,是不是梁珈铖先生在您的心裏,是有一塊兒位置的呢?”


  盛樂陵瞪她,“梁珈铖在我的心裏就和你一樣,我能和你接吻嗎?”


  她張開了雙手,“來吧,我不介意!”


  盛樂陵跳開,“你別鬧!”


  她停止進攻,又問,“那代明洋呢?”這個和你當初關係最為親密的男人,他有幸擁有你的所有第一次。


  盛樂陵就憋著不肯說,她也不問了,坐在沙發上,“我當初上學那會兒,代明洋這個名字就出現在我們的課堂上,不過不是‘代明洋’,而是‘Davis Young’,那時候不知道Davis Young就是代明洋,就想著,這個男人,真特麽牛!”


  她回身趴在沙發上,看著站那兒杵著不動的盛樂陵,“你知道嗎?你那天跟我說代明洋回來了,我去見了一客戶,你猜是誰?”


  “就是他,他跟我說他之所以收購臻榮,是因為它擋了你的路。”


  她自己說著的時候都被感動了,代明洋這人,對盛樂陵從來都是真心。


  她歎了一口氣,“我啥時候能遇見這樣一男人,保不齊這年紀,一衝動就嫁了!”


  盛樂陵咂舌,“你……”


  她自嘲地笑笑,“怎麽,很奇怪嗎?人不能往前看嗎?”


  盛樂陵倒是否認了,靠過來,說,“那你還想不想?姐給你介紹,甭客氣!”


  “別說我,說你,”她認真地拉著盛樂陵的手,“三個月,你記得在法國玩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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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末。


  開始有人倒計時中國2008年的奧運,新聞裏也開始不斷地渲染著氣氛。她大手筆投資,在賽場占得小小的一席廣告位。


  氣氛越濃烈,她心底裏就越沉悶。八一建軍節那天,她看著電視裏關於解放軍的報道,一晃眼,竟然將一位首長看成了南度。


  盛樂陵已經提前迫不及待地飛往了巴黎,代明洋果然第二天就來問她盛樂陵的蹤跡,她抱著看戲的心態,毫不猶豫地出賣了盛樂陵。


  估計現在代明洋心裏就隻有一件事兒,那就是追回盛樂陵,所以她也估計代明洋沒那些多餘的心思去猜她一肚子的那些壞水兒。


  聶真聯係她了,吵著要她回北京,說她忘恩負義,利用完了就把他扔一邊,她忍無可忍,直接給掛了。


  她待在辦公室,滿室黃昏,一天又過去。


  最近老覺得時間過得快,一眨眼就過了。她趴在桌上,Eva小心翼翼地走進來,輕喊一聲,她恍惚抬頭,Eva說,“牧董,聶真剛剛說,您要是不肯回北京,他就取消和我們公司的長期合作。”


  她睡糊塗了,“咱有和他長期合作嗎?”


  Eva搖頭,她沒看見Eva眼裏的欣喜,直截了當,“既然沒有,威脅無效!”


  說完她繼續趴下,Eva被她的智商震驚了。


  而她三秒鍾後反應過來了。


  一抬頭,說,“明天去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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