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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藝考

  舒慧秀開車進大院的時候,已經是機關工作下班的時間。她停好了車,路上遇到了正順路回家的李楠的母親張靈優。一個軍藝團出身的女人,老來依舊風姿猶存,那背影婀娜舒慧秀一眼就給認了出來,趕緊叫住,快步走上前。


  “這是哪兒忙了?”


  “能去哪兒,還不是看去我家那個沒良心的臭小子 。”


  張靈優笑了,明知故問,“見著了嗎?”


  “我哪次去見著過他?”舒慧秀啐了一口,“沒見著!倒是見到了一小姑娘住那呢。”


  都是一個大院子的人,彼此之間許多事兒也沒什麽好忌諱,更何況南度那事兒當時還鬧得挺大,南正遠雖然沒有出麵,但憑著這父子倆的地位也能鬧得人盡皆知。張靈優自然是知道這口中的“小姑娘”是誰,也沒其他的,就問道,“怎麽樣?”


  “還不錯,就是過於機靈了,”舒慧秀歎口氣,“這姑娘,經曆往事都擺在那兒,可惹不得。”


  張靈優倒是安慰了她一番,然後說,“沒什麽不好的,老謝之前不也說過這姑娘能幹大事嗎?沒準兒以後還能助你家兒子一臂之力,別和自己過不去。”


  “別,老謝開玩笑的話哪裏能信,”舒慧秀想了想,又說,“我就覺得穀家丫頭挺好,可那小子不喜歡。”


  舒慧秀斜睨了張靈優一眼,“人算不如天算,你知不知道你家那兒子,惦記人姑娘,攪黃了我的相親宴。”


  張靈優承認得倒快,頗有些自豪,“知道,那小子算有點出息。”


  舒慧秀輕嗤一聲,“嗬,好事兒將近啊。”


  張靈優笑著歎,“兒子長大了,有事兒自己想著當著,當初他們哥幾個兩個出國兩個當兵,沒一個能安心落家裏的,現在回來了,可不得著點急了。”


  “你家南度和葉家那小子,找媳婦兒可就難嘍,這姑娘,誰能吃得了那份苦?”


  舒慧秀聽了這番話,心裏頭更難受,以前年紀還小不操心,如今年頭一天一天過去,誰不著急?這話,算是落在了舒慧秀的心裏。


  回到家後,一進門就看見南正遠滿臉肅穆,奇怪間,南正遠就發話了,“那姑娘,有吸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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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落覺得最近的天氣不太好,人也不太好。


  她想著還是因為睡眠不足的緣故。為了即將到來的一模考試,接踵而至的學習任務無比繁重,大家很是看重這一次的考試,都虎視眈眈地盯著每一個人。


  周瑤也狀似無意地問過她好幾次對一模的把握,她因為上次不小心聽見的傳聞,剛開始還會謙虛一番,說幾句“不知道”“很擔心”之類的話,到後來問得多了,她不耐煩了,給的回答就特別堵心,怎麽添堵怎麽來,譬如,“還好還好,怎麽也不能下年紀前三”,又譬如“我最近複習得挺好的,年紀第一吧?”周瑤每次都是打聽完後,又暗暗努力,爭強好勝到自己不問了,又讓別的同學來打聽,牧落煩不勝煩。盛樂陵是專心致誌地準備著自己二月份的藝考,到最後也看不下去了,陰陽怪氣的話沒少說,狠狠地罵了一頓那些人。


  陸海眼見著她有希望,不惹事生非了,問了她意向專業後,欣喜地開始為她介紹全國上下各種各樣的名門高校。


  李信的意向尚不明確,代明洋參加的全國數聯拿了一等獎,哪個學校都是任他挑選,盛樂陵也立誌了要考北電,隻有她,尚不明確。


  盛樂陵想要一群人在今後畢業了,也依然可以在一起,問了她和李信後,最後才發現,能夠確定陪著她待在北京的,就隻有一個代明洋。


  說真的,牧落也不知道自己打算怎麽辦,她大概也能猜出李信的想法,他想要離開北京,逃脫自己的家庭。


  其實在牧落看來,留在北京也不是不可,李信的逃離成為必然,可她卻沒有任何理由離開這個城市。從南度把她從那個是非之地帶回來的那一天,她就已經決心要在北京落地生根。


  可是,人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同一個城市,同一個地方,每個人都有一雙翅膀,都有想飛的權利和欲望。


  一月一,元旦盛宴。那一天他們這一群被“壓榨”許久的高三學生放了假,許多人掰著手指頭算著補課時間的結束,期待著春節的來臨,而她卻在倒計時著南度的生日。


  農曆一月初一是南度的生日,南度一定是拯救了世界才有幸與時間跨年。


  她曾經拜托小胡買的零件自己做的模型,是一艘軍艦的模型,做工和細節之處特別精致。她當初得了一筆政府撫恤金,全都用來買這個了。


  春節這種重要的節假日,南度這樣的軍官,又加上家中人身份的特殊,怎麽也得回來一次。她滿心歡喜地將那艘軍艦擦拭得一塵不染,就等著主人回來。


  可是後來的事實證明,她這一艘軍艦,到底沒有送出去,即使是在後來的許多年裏,這個模型也依然失去了送出去的機會。一段歲月裏所有的煩惱喜憂,就這樣全都被封在了這麽一艘小小的軍艦裏。


  是她高估了南度的孝心,在春節的那一天,她並沒有等到南度回來,給段暉聯係了很多次,段暉每一次的答案都是——


  “今年的南家院子安靜得很。”


  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對著手機發呆,麵對的是電視機裏熱熱鬧鬧的春晚,盛大的歌舞聲響起時,凸顯得整個房子都特別清冷。她給自己的膝蓋蓋了一層被子,執著地給南度打了一個電話。


  當時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給南度撥電話,也許是因為無奈,也許是因為這是她唯一一個能找得到南度的方法了。她在心裏默念著秒數,三秒過後,她的腦海裏浮現的是再也熟悉不過的那句提示空號的女音。


  掛了電話後,她關了電視機,蒙上被子就睡了過去。


  剩下來的日子,人家登高拜佛,她認真學習,人家走訪親戚,她認真學習,人家拜祖祭墳,她認真學習。高三得提前開學,初八的時候學生都開始陸陸續續地網學校走了,她總結了一下,一個寒假下來,她什麽都沒幹,淨學習。


  她冷冷地獨自一個人坐在那裏,盛樂陵十分熱情地和她打招呼拜年,她也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盛樂陵察覺到後問她緣故,她不說,盛樂陵的好奇心被逼起來,硬是讓她說實話,可牧落不願說的時候誰都逼不出口,奈何盛樂陵七十二變的威逼利誘她還是一個勁兒地說“沒事兒”。


  她能有什麽事兒?無故失蹤也就算了,她也許錯過了這幾個月來他少有的開機的機會,可是為什麽看見了她的來電不肯回?為什麽在手機欠費的情況下,又不充值?可是自己氣著氣著,又忽然特別心疼他。


  一直等到二月份,是盛樂陵參加藝考的日子,盛樂陵湊籌備這一場藝考沒少做功課,給陸海請了假帶著代明洋就上戰場去了。代明洋可算是逃課舍命陪君子了,她很佩服代明洋的勇氣。


  盛樂陵去後沒多久,代明洋就給她打電話了,那頭的代明洋語氣很是著急,遮遮掩掩得像是在躲人,他說,“牧落,能麻煩你個事兒麽?我陪不了樂樂了,樂樂現在情緒不穩,你能來陪她嗎?”


  牧落當時特別開心,最厭惡的不過是地理課,又想著李信是班長能點兒擔保,這一走,正好給逃掉了,於是她爽快地答應了。


  學校離北電考場不算特別遠,她搭了最快的一班車,半個小時左右到了北電的考場,考場人特別多,一眼望去全是俊男美女,她掐著時間給盛樂陵打了個電話,兩個人匯到了一起。


  盛樂陵找到她的時候臉上全是驚慌失措,抓著她問代明洋哪裏去了,她實話實說,盛樂陵才安生了。


  後來牧落才從旁聽中知道,剛剛人群有騷亂,可她當時正待在廁所裏,出來後才知道,外麵出事兒了,代明洋正好這個時候不見人影了,她突然間就胡思亂想了。


  她覺著代明洋這樣匆匆忙忙地離開也許是出什麽急事兒了,既然盛樂陵不知道,出於代明洋考慮她也略過了那些不安的情緒。


  她望著這人山人海,陪著盛樂陵初試完,直到陪著她複試甚至四月份錄取成績出來,代明洋的出現的次數寥寥無幾。


  盛樂陵平時一個愛哭愛鬧愛笑的人,起先是沉不住氣,四處找代明洋,為了找他連逃了幾天的課,可是到後來竟然漸漸地避開了代明洋的話題。她不知道兩個人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那一天代明洋發生了什麽,二模即將來臨,她隻有埋頭複習。而這個時候,傳來了代明洋回校辦理退學的消息。


  事情突如其來,所有人都懵了。當時正好上課,盛樂陵聽了就跑了出去,牧落和李信兩個人也打算跑,可惜晚了一步,老師已經邁步進了教室,嗬斥他們坐下。


  窗外是一場春雨後的新綠發芽,一年四季循環至今,又是一場好天氣。


  牧落記得,很多年後,盛樂陵已經變得成熟美麗,隻是一身風塵繚繞,眼裏再難有傷心色,也再難有屬於年少時的明媚與張揚,回憶起這一天時,她隻是說,“落落,我能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位,受過很多的苦,也有過很多的傷心事,可是那一天……也許是我這輩子最難過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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