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陪你
“上次我說的事兒,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嶽厘給她削了一個蘋果,狀似無意地問道,她啃著蘋果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僵持,也有些微妙。
嶽厘正色,收起了剛才玩鬧的態度,說起這事兒時倒是一臉嚴肅,他說,“你有一般的警員沒有的經驗和能力,雖然不算優秀,但是絕對能勝任這一份工作,你當初在那裏不是和我說過,你今後如果可以,願意做一個這樣的人。”
她依舊啃著蘋果,默不作聲,垂著腦袋思索。嶽厘在出了京城後就收到了王局長的消息,意思就是不勉強人小姑娘,人家想過自己的生活,那就不要強求人家幹這一行,幹這一行的姑娘少之又少,人不願意就算了。
可按嶽厘的想法,他是覺得牧落會同意他的。兩個人雖然不在同一個年齡段,可是話題卻是聊得來,以前在那個難得安靜無事的夜裏他也問過她,事情結束後要幹什麽,是回雲南還是繼續留在那裏。
他還記得那個小丫頭告訴他,她想去北京了。
那個時候她遇見了南度,遇見了那個清風霽月的軍官,就像個小女孩兒一樣依賴著自己的大哥哥,一見著對方,各種不按套路出牌的招數全使得出來,三百六十五招樣樣不帶重複的。
這個答案他倒是想得明白,於是就問她,回了北京要幹什麽?
小姑娘毫不猶豫地說,她想做警察,不管是什麽樣的,隻要是個警察就行。
可為什麽現在不行了?
當聽到牧落拒絕的說辭時,他是疑惑的。牧落也同樣地為這個答案而解釋,“人心是會變的,陸河。”
“我以前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逮捕老杜頭,因為他是我仇人,他殺我了父親。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死了,我的這個想法也隨之而變得沒有依靠了。”
“我之前有想過幹這個,可是小胡死了,我突然就想,如果我繼續堅持我的想法,我身邊的人還會不會繼續離我而去,”她手裏的半隻蘋果被她放在了一旁,她繼續說,“答案是會的。”
“如果我堅持下去,有一天那些我憎惡的惡勢力終究會被清除,可是那個時候已經沒有誰能夠保證我所愛的人還能不能平安地在這個世上活著,我堵不起,因為我牧落,除了那些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之外,一無所有。”
“所以我想,盡可能地回歸正常人的生活,你們的職業固然偉大,可是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這麽一個職業適合我,我相信我自己還有更好的選擇。”
嶽厘靜靜地聽完這一席話,在她說完之後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相同的也沒有任何的情緒,良久莞爾,“我被拒絕了。”
她開口還想要說什麽,這時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她回首看去,卻見盛樂陵站在門口,她愣了愣,“你……”
那姑娘風風火火地就闖了進來,一見是她,登時被嚇著了,那一瞬間的情緒尤其豐富,憤怒、心疼、委屈、不平,最後都轉化為一聲悲吼,“哪個孫子幹的!姑奶奶我弄死他!”
嶽厘聽後輕嗤一聲,她尷尬地朝盛樂陵招手,“這裏是醫院,你別這樣。”
盛樂陵一上來就掀開了被子,拉著她檢查身體,“有沒有哪裏受傷?你告訴我,我弄他去!”
她哭笑不得,強忍著手臂上的傷,連連說著“沒有沒有”,盛樂陵還想要幹什麽,卻被人從後麵阻止。
南度就抓著盛樂陵的手,然後拉到了一邊,“活蹦亂跳的人能有什麽事兒?”
她心跳有些快,喜滋滋地衝著盛樂陵擠眉弄眼,盛樂陵何其精明的一個人,瞬間明白了過來,偏過頭就去看南度,“您就是牧落的叔叔吧,您好,我是她的同學,我叫盛樂陵。”
南度見了生人就一副清清冷冷的樣子,淡淡地“嗯”了一聲,說了一句“你好”就算是打過了招呼。
盛樂陵也衝著她擠眉弄眼,笑得曖昧不清,她抿嘴憋住了即將溢出的得意的笑容,說,“你怎麽這才回來,別人都給欺負完了。”說著斜睨了一眼嶽厘。
嶽厘如同一個沒事兒人一樣,見南度來了,自己要說的話也說了,也不多留,站起來和南度寒暄了一番。告了別,轉身就走了。
房間裏就剩了她和盛樂陵還有南度三個人,盛樂陵有眼力勁兒,機靈地說,“那個,我看信哥去了啊,你好好休息。”
她乖乖地點頭,眼神卻是看著南度的,南度劈頭就是一巴掌,她委屈地差點哭了,“我這還受著傷呢,看看你還不行?”
“什麽時候回北京?”她問南度,“這地兒我呆著總覺得不安全。”
“沒事兒,我陪著你。”
南度冷不丁冒出來這麽一句話,把她給感動得一塌糊塗,當時就說,“那成,今晚你也別走了,醫院裏陰森森的也挺嚇人的。”
南度聽後看了她一眼,然後說,“你今天下午就能出院了。”
“為什麽?!”
“就算是斷了腿也不用住院一個月,更何況你的手臂也沒有傷到筋骨,給你打了葡萄糖,算是補充營養了。”
她失望地一掀被子,“要這樣也別等下午了,就現在吧,我不想待在這裏了……”說完她還要伸手去拔手上的針。
南度趕緊截住她的手,“要走也等到這瓶葡萄糖點滴完了再說。”
她順手一把抓住南度的手臂,裝可憐的樣子,“這次的事兒我可受了不少驚嚇,以後每個晚上也不能睡著覺了,怎麽辦呢?”
南上校很冷漠地用手指戳她的額頭戳開了她,“那你以前在緬甸的兩年都白活了。”
她麵上有些掛不住,掙紮著,“說實話,真沒怎樣……”
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南度推開了,她不高興了,抬著那隻還紮著針的手無理取鬧,“你看你看!回血了!”
南度冷眼旁觀,按著她坐下,一時之間神情竟然有些無奈,他問她,“餓了嗎?”
“餓。”
“想吃什麽?”
“市中心有一家店的烏雞湯,我打小就愛喝,但是因為家裏在瑞麗,離這裏太遠了,就沒喝過幾次……”說到這裏,她直勾勾盯著南度,南度點頭算是答應了,臨走前還囑咐她,“你在這裏乖乖地等我,你……”
她催促著他,笑嘻嘻一臉滿足。
她是欺負南度不知道市中心離這裏有多遠,那麽多家店裏都有烏雞湯,叫他好好選選,這下拖到晚上總能行。
她就心滿意足得意洋洋地等著南度的好消息,一個小時後,她突然想起了隔壁的李信,從出事兒到現在,她還沒有好好謝過他。
她立馬翻身下床,抬著一架點滴走去了隔壁,開了門偷偷往裏瞄了一眼,不知道為什麽此刻裏麵沒有人,她放心大膽地走了進去。
李信正在看書,肩膀上纏了一層厚厚的繃帶,繃帶有些滲血,她見後頗有些愧疚,沉默地坐在了他的麵前。李信打她一進來就一直盯著她,她表情很複雜,但是動作十分堅定,見她最後低著頭認錯的樣子坐在自己的麵前,有些好笑,“有事兒嗎?”
“來瞧瞧我的救命恩人。”
“謝謝。”
“好些了嗎?”
“死不了。”
她忽然不知道該問什麽了,於她而言,這樣的關心實在是少之又少,小的時候她沒有應該去關心的人,唯一一個自己關心的鄰居也再後來雙雙丟了性命,在那個特殊的環境裏,她更是鮮少關心人,如今以這樣笨拙的方式表達自己的關心,實在是難能可貴,李信當然不會知道,隻當她是女孩子的羞澀,倒也大方地同她閑聊起來,“你的家人過來了?”
“啊?”她正滿腦子思考著該怎麽創造話題,李信這樣一問,她也順勢回答道,“過來了,這會兒出去了。你的爸媽呢?”
“來看過,又走了。”
她聞言皺了皺眉頭,什麽叫‘又走了’?
李信自嘲地笑了笑,“就是確定我還有沒有活著,既然平安了,那就沒有必要再關心了。”
“可那是……”爸媽啊!
牧落有些說不出口,李信的模樣有些頹敗,和在她眼裏的李信差別太大,她猜想著這或許是別人心裏的隱晦,於是就岔開了話題,“代明洋和盛樂陵呢?”
“他們吃飯去了。”
“那你餓了嗎?”
“我已經吃過了。”
氣氛再次陷入了零點,她抓耳撓腮地想要說個段子解解悶兒,可是腦袋裏怎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正想著的時候,李信問道,“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嗯?什麽?”
“你在緬甸的時候……”李信提醒她,再仔細深想,卻隻是依稀記得當時的一些片段,那個時候太過慌張了,總是不容易記住一些細枝末節。
她特別耿直,“真的。”
李信愣了,大概是在吸收這句話的內容,過了很久,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想裏,最後是李信先開了口,“我的父母,是政治聯姻,我小的時候,很少見到我的父母,他們總是在躲避著對方的同時,操心著別人家裏的事情,家裏常年沒有煙火氣息,清清冷冷的,很少有人來往,可即便他們對我這樣漠不關心,我所走過的每一條路,都是他們給我鋪好了的,所以我從小就很矛盾,他們這樣,到底算是愛我還是不愛我。”
“牧落,有時候真的很喜歡你的隨心所欲,可有的時候,也很害怕你的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