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硝煙(二)
那一槍打中了她的手臂,血頓時就蜿蜒了她的衣袖,而她的子彈擦過那個人的脖子,劃出了一道紅色的血痕。她已經來不及開第二槍了,車內剩餘的兩個人同時朝她開了槍,她倉皇之間,隻能大喊著讓李信走。
小胡趕過來也被她一隻手強橫地逮了回去,她慌亂之中朝著對方胡亂打了幾槍,對方躲藏之下他們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車,密密麻麻的又是幾聲槍擊聲,李信和她勾著頭,小胡一踩油門,剛要開出去,那兩個人不知道是誰,一槍就打中了車輪胎,車開出去沒多遠,猛地一抖,徹底停住了。
那兩個人快步跑上來,一邊一個拿槍逼著他們讓他們下車。
她放下了槍,和李信對視一眼,同時去拉開了車門。
“等等!”其中一個身材較為魁梧的男人指著她說,“就你一個人!下車!”
她乖乖地開門下了車,李信知曉其中利害,叫了她一聲攔住她不能讓她下車,那個男人二話不說就是一槍打過去,李信壓抑地痛呼一聲,肩胛處中了一槍,血流如注,染濕了他的半邊襯衫領口,小胡終於忍無可忍,大喝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麽?!他們還隻是孩子,有什麽衝我來!”
兩個男人沒有理會小胡的咆哮,另外一個拿槍指著她的男人反倒是見到李信受傷後怒了,罵著那個胖子,“你幹什麽!他爸是北京人民法院檢察長!出了什麽事兒,誰擔著你!”
胖子被罵後先是吃了一驚,而後態度略微收斂,“讓那個女的趕緊下車!”
那一瞬間,他們三個人幾乎是同時從對方的語氣裏猜到來者不是宋秘書的人。可到底是誰,沒有誰能想得出來,就如同是沒人猜得出來對方想要對牧落如何下手,是生是死,誰也沒法預測得到。
陸河曾經在最是生死難辨局勢難定的時候告訴過她,人在最危急的時候,富貴榮華權力金錢統統都不想要,在麵對生死的那一刻,出自於最本能的求生欲望,每個人都隻會想:要活著!
她想要活下來,支撐著她走過那兩年的信念,也無非不是一個活下去的欲望。
她下了車,被槍抵著,那個胖子看著車內的兩個人,沒做多想,直接打暈了李信將他扛了出來扔到了地上,又走過去用手銬將小胡和車門拷在了一起,然後啟動了汽車。
她看見小胡使勁兒地踩著刹車,可是車身根本不聽使喚。電光火石之間,一個及其不可理喻而荒唐的想法鑽入她的腦海,她驚恐地瞪大了眼。像是預感到了她情緒的失控,那個男人拚命地捂住了她的嘴,狠狠地遏製著她的猛烈掙紮。
眼底裏起了一層霧蒙蒙的濕意,蓄積了許多淚水最後如同風中斷了線一般滾滾而落。
她太熟悉,刹車被動了手腳,非死即傷。
她睜大了眼睛,仿佛能看見小胡掙紮的身影,她像發了瘋了一樣地妄圖掙脫兩個大男人的鉗製,即便是無濟於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輛車越開越快,到了最後以著超常的速度直直的撞上那根電線杆。
一聲巨大的爆破聲,如雷貫耳,隔那麽遠都能感覺得到熱浪地迎麵撲來,那聲音震聾了她的耳膜,她腦海裏那一刻空白一片,灰敗頹然。
遠處的場景就像是一場舉世難見的盛景煙火,在她的視野裏熊熊燃燒爆破,周圍是一片尖叫驚呼的聲音,警報響起。
安炸彈,卸刹車,果然是那些人的手段。
她木訥地被那兩個人帶走,將之前被她和李信打暈的那兩個人扔下了車,迅速而果斷地將那兩個人就地擊斃,他們的腦袋如同被重重敲打的皮球,就地彈起而後泄氣,血流了一地。
她和李信被他們捆綁起來,身邊人的腥氣激起了她的神經,她大吼,“給他止血!”
兩個男人被她吼懵了,對視一眼,無動於衷。
他們的目標不是李信而是她,所以除了她,誰的命都不重要,就好比剛剛慘死的小胡。
當她意識到這一點後開始胡亂地罵道,“他爸爸是檢察長你們忘了嗎?!要是今天在這裏出了事兒,你們背後的那個人總有一天不會好過!”
“檢察長”這個字眼驚醒了那兩個人,他們極為默契地一個開車一個給李信止血。她的臉上還有淚痕,車開走的時候經過那一片火海,有被驚醒居民趕來救火,而那一輛時常被小胡開著來送她上學接她放學的車,就這樣在那一片火海之中逐漸遠去。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樣的情況不允許她這樣悲春感秋,旁邊始終有個胖子拿槍抵著她的額頭,她知道自己身手不如人,頂多能在對方不備的情況之下迅速中傷別人自己逃跑,可是她的身邊還有一個昏迷不醒的李信,她就必須事事小心。
“我自問,”她謹慎地開口,“我自問自己平常沒有和別人接過梁子,倒是好奇你們的主子是誰?”
那兩個人不說話,仿若啞巴。她又繼續問道,“你們的目標是我,能不能先放了他,你們也知道他不好惹……”
“別說話!”旁邊的胖子用堅硬的槍殼敲打她的頭,她吃痛咬牙,恨恨道,“不就是兩條走狗,給你們能耐的!有本事就殺了我,看看你們主子是心疼你們還是心疼我!”
這話她是抱著一絲僥幸地猜測說的,對方要活捉她,就必定不會傷她的性命,既然如此,不妨激怒他們,偶得一線生機。
果然,下一秒他們就怒了,胖子使了勁兒掐著她的脖子,“讓你別說話!”
她幹咳幾聲,大口大口地喘息,“你們主子怎麽給你們說的?活捉我?還是讓你們在半路就折磨死我?!”
“啪”地一聲,她被大力扇偏了頭,腦袋嗡嗡作響,眩暈不已。她眼冒金星,怒火更盛,“你們主子是誰?要我給他達成什麽樣的目的!”
“我們老大要幹的,你幹得起嗎?!”前麵開車的人朝她啐了一口,又說,“我們是走狗,你又是個什麽東西?不就是當年在老杜頭的手底下幹過幾年……”
話還未說完,她身側的胖子就一腳朝那座椅踹了過去,“少說點兒能死不成?!”
她那一瞬間通透了,涼涼的聲音回響在小小的空間內,“當年見過我的並且知道我是老頭子的人,不多不少隻有兩個黑色集團的頭目。”
她仔細觀察著胖子的表情,“你們是哪一個?乾山的許由山,還是蒲毐的鍾婼新?”
胖子的臉上有微妙的變化,她笑了,“說起來這位蒲毐的頭目也是一位狠心毒辣的女強人,當年我見到她的時候,可沒少拖她的福,被她折磨得死去活來。”
她若有若無地視線掃過胖子手裏的那把槍,笑得更是深不可測,“哎,你們知道這位鍾婼新是個什麽樣兒的人嗎?”
見他們不說話,她自言自語,換了一個男人都喜歡的話題,“我可記得,那個時候的她,何止一個風情萬種?那個時候她的勢力不足需要人庇佑,你們知道她幹了什麽嗎?”
“老杜頭那個時候的勢力你們不是不知道吧?居於緬甸,稱霸整個西部地區,雖然勢力欲漸趨下,可是那麽多年累積下來的人脈和勢力都擺在那裏,道上的人見了都是恭恭敬敬地一聲稱呼。那女人啊,就仗著自己長得漂亮,爬上了老杜頭的床!”說到這裏她哈哈大笑起來,“你們知道她用的什麽手段嗎?”
“你們能想象,老杜頭一個五十幾歲的老頭子了,竟然也有那種癖好嗎?”她大言不慚地說著一些風場老手說的話,“後來我替老杜頭收拾房間,傭人們可都是拿出了一條血跡斑斑的鞭子呢,可惡心了!”
“說來也奇怪,這女人大概討得了老杜頭的歡心,老杜頭後來竟然也特別喜歡她,就逐漸終日廝混在一起,就連各個集團商議分成利益都有她的份兒,她的蒲毐那個時候還是屬於老杜頭手裏的盛岩,蒲毐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一點一點吞噬掉盛岩的,所以後來的事兒你們都知道吧?老杜頭一日一日被消磨,要我說,不是因為這個女人,我還不能親手刃了老杜頭!”
說到這裏,她的眼睛裏全都是大仇得報的爽快與厭恨,沒人知道那一段日子裏她是怎麽和老杜頭和鍾婼新兩個人鬥智鬥勇的,鍾婼新這個女人精明,給自己留了後路,在老杜頭身陷性命之憂的時候,早已經擺脫地一幹二淨,僥幸躲過了當年的剿滅。
腦袋邊的槍漸漸往下移,聽故事的人入了迷,想著一些有的沒的。
就是現在!
她突然就是一腦袋撞過去,撞得胖子捂著鼻子眼淚直冒,連槍也忘了要拿,前麵開車的人猛然驚醒,快速反應,朝著她就是一槍,可她拿了胖子的腦袋作掩護,胖子的頭開了花,她倒在胖子身後,一時之間難以直起身子,她心下一涼,暗叫不好。
就在她以為下一秒子彈要打在她的身上時,前方的人突然一個悶哼聲,她急忙掙紮起身,卻有一雙手扶起了她,她錯愕地看著不知道何時醒過來的李信,李信卻是再次踹上了那個人一腳。
“想什麽呢?!”
李信的這一聲讓她回了神兒,她轉手就搶過了一邊早已經命絕的胖子手裏的槍,搶先一步擊斃了對方。
她正要鬆一口氣時,李信卻急急地朝她撲了過來,將她緊緊地擁入了懷裏,隻聽見了耳邊巨大的一聲響,世界一片顛覆,頭暈目眩,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而在她失去意識之前,她的腦海裏,隻剩下李信肩頭上那濃濃的血腥味,和淡淡的清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