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場聚會
牧落很明顯被引起了興趣,甚至還睜大了眼,“然後呢?”
“然後啊?然後這事兒就被捅破了唄,先進那時候是出的車禍不是摔了一跤,重症監護室整整躺了一個星期才出來,南度心裏過意不去,後來就直接和那個女生斷了聯係。”
這段故事說完後葉先進給了李楠一個大白眼,隻有段暉最實誠,擰緊了眉頭,對著葉先進說,“我怎麽記得是南哥和許笙……”
葉先進趕緊捂住了段暉的嘴。
牧落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楠,他話裏的意思很明顯,她不是不懂,於是不情不願地將門開大了些,邊開還邊嘟囔,“真能耐,人女生喜歡他還錯了不成?”
李楠走了進去,拍拍她的頭,什麽也沒說。
倒是葉先進邊脫鞋邊說,“這話雖說是沒錯,可撒謊的女孩子,沒幾個人會喜歡的,就比如我,我不是個君子,當初可是記恨了那個女生整整一個學期。”
李楠走在前麵聽到了葉先進說的這話,“噗嗤”一聲沒憋住笑。
在牧落審視的目光中,段暉彎下腰,不忍心地說,“這次就當是長個教訓吧。”
後來牧落才無意在南度的書房外聽見了這幾個人的談話,她親耳聽見李楠自己說,“我是一個商人,在別人將我拒之門外時,我要做的事情不是和葉先進一樣冒冒失失,直接用武力闖門而入,我應該做的,是要用怎樣的言語才能讓對方不對我惡言相待,還得恭恭敬敬地請我進門來。”
而這件事兒在很多年後她初入職場時,李楠也教導過她,“當初葉先進的確隻是摔了一跤而並非是出了車禍,可南度疏遠那個女生的的確確是因為那個女生說了謊致使葉先進和南度的關係差點兒鬧僵。其實一件事情的本質隻要不變,其他邊邊角角的一些經過其實本不值得一提,你要做的,就是怎樣抓住事情的本質,利用好那些邊角,讓邊角成為本質發生的根本原因。”
一件小事,折射出大的哲理。
也足以證明,李楠其實就是再為當初他欺騙她的單純找了一個十分漂亮的借口!
她是在李楠他們已經進了屋子後才突然明白自己被擺了一道,可又忌諱著李楠和葉先進說的那句撒謊不受喜歡的事兒,就揣著明白裝傻,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南上校,你的人來了!”
這一聲,帶著不盡的憋屈和憤怒,清清楚楚地表達到了南度的耳中,正在翻著書的南度走出房門,就瞧見了葉先進擺弄茶幾上的那幾朵花,牧落眼不見心為淨跑進廚房去找做飯的李阿姨了。
“段段呢?”
葉先進頭也不回,專注地盯著那幾朵焉噠噠的花,“陽台呢。嘶……你個大男人,怎麽也學起養花這一套了。”
南度不搭理他的嘲諷,直接走到陽台上,伸手掐滅了段暉手裏頭的煙,“前一陣子段老爺子可是把我提去審問了啊,問你哪裏來的一個洋媳婦兒,我瞧著,你最近就別回家了。”
煙霧繚繞中段暉趴在欄杆上,這地段好,高度正好,風景正好,遠處就有一片野天鵝湖,小區綠化也特別上心,一顆法國梧桐矗立在門窗前,枝丫就這麽直直地伸了進來,段暉握著那片富有活力的葉片,一用力,就給摘了下來,“什麽洋媳婦兒?她爸媽是華裔,人自己是個堂堂正正的北京人!”
南度含笑安慰,“行行行,北京人北京人,這話留著給你爺爺解釋去,我管不著!”
段暉吐出一口氣,“我怎麽說也算是異國他鄉漂泊了這麽多年,丫一回來見五次麵有六次都是拿著槍杆子追我,這窩囊氣給受的!”
南度挑眉,“窩囊也得受著,”緊接著話題一轉,“我問你個事兒,幾個月前牧落那事兒,她怎麽進的拘留所?”
段暉朝著廚房望了一眼,“小胡沒給你說?”
“沒。”
“怎麽進的?這事兒……”段暉說著頗有些為難地摸摸眉頭,“這樣,我讓小楠哥給你解釋解釋行吧?”
麵對段暉如此明顯的推脫,他一把揪住他,“是你去保釋的牧落,這事兒你要不知道,擱誰都不信,你就坦白了說,是好是壞,總得讓我知道不是?”
段暉一向怵南度,這會兒抬頭看了看南度的臉色,不算是好也不算是壞,心裏沒個底兒,就打著哈哈,“那進拘留所的事兒,能有個什麽好?”
段暉頂不住南度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兒,主動招供,“沒多大事兒,就是小姑娘燒了你的車,嚇著別人了,給拘了幾天,就這麽簡單!”
南度突然放開了他,表情一時之間很是複雜。
段暉十幾個人裏最小的一個,也是從小最和南度親近的,小時候在院子裏,能一天跟著他南哥長南哥短的,由此也是最懂南度心意的,瞧見他的表情頓時便理解過來,突然想笑,“沒事兒沒事兒,南哥,別心疼別心疼,今年你生日我送你一輛坐騎,保準兒拉風時髦又招姑娘喜歡。”
南度睨了他一眼,一聲沒吭地進了屋。
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葉先進這人向來是個除了特大事件發生以外都事事兒不愛搭理的人,就愛和牧落過不去,牧落這是顧忌著南度的麵子就聳拉著腦袋任由葉先進搶她食兒,扒著碗裏的飯,吃得一口比一口憋屈。
南度冷眼看著,最後直接將那盤菜端到了牧落的麵前。
葉先進的筷子懸在半空,李楠曖昧地一挑眉頭,段暉反而是鬆了口氣。
一頓晚飯吃下來,倒是風平浪靜。
晚飯過後,李楠識時務直接帶走了葉先進和段暉,段暉臨走還不斷嚷嚷,“南哥南哥,我剛都胡說的,胡說的!”
等到門關上後,牧落才轉過頭問正在收拾碗筷的南度,“他說了什麽?”
南度讓李阿姨扔垃圾去了,傻子都能看出來這是在故意支開人家呢。而南度一轉身就進了廚房,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
不是特別想知道的事兒,她也不去追問,開了電視機就窩在沙發上。節目很無聊,她提不來興趣,又反反複複地跳了幾個台,沒什麽好看的。
她想了想,心底裏其實沒有著落,這是一件讓人很是無奈的事情。在一場關係之中,她曾經最最忌諱的,便是隨著對方的舉動甚至心情而走動。換作以往,這或許是一場致命的掠奪與拉鋸,而現在,牧落覺得這同樣致命。
她起身走向廚房。
“你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她靠在門邊上,終於還是讓她挑起了話題。
南度低頭刷著碗,並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的天色見暗,廚房沒有開燈,南度逆光站著,處在一片陰影之中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她頗有些浮躁,“我知道,剛剛段暉也告訴你了吧?”
南度換掉一個碗,“他能說什麽?”
“說我闖了禍,說我被拘留的真正原因,小胡能替我遮著掩著,可段暉不會。”
話畢,她停下來等著南度的下文,南度始終沉默,她經受不住考驗,於是說,“你放心吧,等我以後有錢了,我會還你的。”
南度這次是真笑了,笑裏帶著些輕蔑嘲諷還勉強摻雜了些真心實意。
“那輛車,”南度說,“也不多,就一百萬,給你四年的時間,能還清嗎?”
“你……”
南度甩甩手上的水,撐在台沿上,眼睛沒有看著她,卻對她說,“其實你可以騙我,牧落。”
她微微一震。
“就像是這麽一件事兒,你完全可以編織一個謊言,我即便是知道,也不會去拆穿。”
“相比起那輛車,我其實更希望你能安好。”
她深吸一口氣,邁開腳,上前,伸手,死死地抱住他。
見他半天沒有反應,她說,“南度你就不能抱抱我嗎?”
南度當然不會給她回應,於是她抱他抱得愈發緊實,頭埋進他的懷裏。
就是在走出拘留所的那一天之前,她還不懂如何才能捆住南度,可在那一天之後,她突然開始明白,這個男人,她大概是捆綁不住了。
不是因為沒本事,而是因為他心裏有許多的東西,都比她重要得太多太多。
她有些難過地想,也許,就連許笙在他的心裏,可能也會比她重要得多,她在他的眼裏,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是個一過十八,便可以分道揚鑣的過路人。
她微微抬起頭,始終不離開他半步,維持著緊緊抱著他的姿勢,問,“你喜歡許笙是嗎?”
“我看出來了,她也喜歡你。”
這世上紛紛擾擾的事情有許多,令人傷心難過的也不少,其中之一,就是仰望著別人的過去,承認別人過去直到現在依然還在的那份感情。
南度不是一個可以隨意付出感情的人,可一旦付出,便是一個軍人天生的忠誠。
隻是萬分可惜,她好像得不到這一份忠誠了。
正這麽想著,她聽見南度說,“那你哪隻眼睛看見,我也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