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二四章眼神會騙本人
醫院裏的夜晚,即使再怎麽燈火通明,也總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一股股陰寒,窗外的漆黑,在窗沿處徘徊不前,銀灰色的白熾燈,在擁有白天顏色之時,也僅僅能籠罩住方隅之地,所以說替代品永遠隻能是替代品,完全取代,更是想都不能想的億萬大獎,就像她羅雅,不過是他楊明輝,心頭朱砂痣,眼前明月光下的一朵,指甲蓋大小般的白野花罷了。
羅雅的目光,混濁而又自嘲,隱約中還能看見倒映進去的那抹冷色調的藍,襯的此時的她,說不出來的冰寒,櫃子上的蘋果,早已喪失了該有的麵貌,由原先的斑斑鏽跡,到如今的麵部全非,很像她的愛情,壞掉的蘋果,還怎麽下咽?
病房內的楊明輝,也不靠近羅雅,隻是站在原先扶住桑晚的地方,看著不願看他的羅雅,眼角與唇角的青紫,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不太和善:“有了孩子,怎麽不告訴我?”
羅雅笑著卷了卷身前的頭發,滿不在乎的挑著秀氣的眉:“跟你又沒關係,告訴你做什麽?喜歡喜當爹?”
“生氣對你和孩子都不好。”楊明輝往前走了幾步,唇角的傷口以及身上的青痕,讓他隱隱作痛,有時不覺,就痛的直皺起眉頭。
黑色豎紋線條的經典款式西服襯衫,將他身體的線條感,完美烘托,精貴的儒雅氣質,更是在佩戴著的銀灰色錦繡紋領帶的修飾下,達到頂峰,隻能說羅亞在下手的時候,聰明的避開了可見的臉部。
“這麽關心我和別人的孩子,不太好吧,楊董事長。”羅雅的表情十分平淡,不驕不躁的神態裏蘊育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微微扣在被子裏,無人可見的手指,每說一句話,就要深深的埋進柔軟的褥子裏,在楊明輝說完話後,又慢慢的鬆開,反反複複,樂此不疲。
“什麽時候能改掉你話裏帶刺的習慣?”楊明輝停住不前。
“那你什麽時候能不覬覦我的好朋友?”羅雅伸出手,將桌上的沙漏拿到被子下的腿上,顛倒來,顛倒去的玩著沙漏裏急於漏下去的沙粒,她終於還是說出來了,可惜要是她還能忍受的話,也許不會這麽直接。
“既然有了孩子就生下來吧,不管是誰的。”楊明輝轉身打算離開,對於這個心知肚明的問題,顯然不想過分糾纏,徒增心裏的不舒坦。
“謝謝楊董事長的寬容。”羅雅開始將沙漏一下一下的往空中拋去,起初的距離不過一指,藍色細沙在玻璃罩中,翻滾的聲音,又沙又脆,帶著絲絲刺耳。
“我先認識的她,羅雅。”他的聲線裏,沒有一點猶豫,說的是那般的堅信,可先後真的那麽重要嗎?隻是不愛,哪裏來的那麽多可有可無的借口。
羅雅的沙漏,穩穩落在了她的掌心裏:“嗯,知道,大學的時候,照片裏的她很漂亮,你拍的也很好看,比我拍孩子他爸的技術好多了。”
“嗯。”楊明輝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又悶又沉。
打開病房門的楊明輝,被站在最前方的楊媽媽,驚了片刻,抬眼又看到了淺淺笑著的薑遲,眉眼之間盡是得意。
他們見過的,雖然隻有一麵之緣,要是他沒記錯的話,大概是在他和桑晚冷戰的那兩個月裏,那時他去她學校,偷偷看她的時候,見過眼前這個她的好朋友,羅雅的丈夫,也正是因為這個人,提前結束了他們的冷戰期,沒辦法,他不過是一會兒不看著她,她就給他招惹了那麽多的爛桃花,花蝴蝶,小蜜蜂什麽的,他要是不主動和好,估計會涼透了,雖然他至今為止也沒熱乎過。
“她剛從這裏跑出去。”許是薑遲的笑容,太過礙眼,楊明輝並不希望對方能夠再次對他露出這樣的笑容,畢竟這種事情,一次就夠。
原先眼裏含著看好戲的薑遲,心下一痛,嘴邊笑容還未來得及收回之時,就瘋了似的,掉頭往外跑去,陳芳見狀,深惡痛絕的瞪了已要拐彎的薑遲背影一眼,自動忽略楊明輝探究的視線,跟著離開。
“媽,你怎麽來了?”嘴角的青紫,起初還讓楊母心疼了一下,不過在看到他依然若無其事的模樣,心下的擔心,就涼了半截。
“楊明輝,遲早有你後悔的一天。”楊母眼不見心不煩的推開她的兒子,走入病房。
楊明輝停頓下來的腳步,再次堅定的往前方走去,後悔?他在大學時,就後悔的不能再後悔,這輩子他都不會再讓自己後悔了,可惜,他的今後,在這個不同尋常的夜晚裏,由命運給其注定,後悔二字將如同他的影子一般跟隨著他,不管是醒著還是入了睡。
藍色的沙漏,在那羅雅熟悉的遠離步伐聲中,殘忍的掉落,啪嗒一聲,清脆中夾雜著它最後的留戀。
一進來就看到這樣狀況的楊母,急忙走到羅雅病床前,伸手撿起玻璃碎片:“怎麽這麽不小心,劃傷了手可怎麽辦?”
撿完玻璃碎片扔掉後,楊母又將羅雅的手,仔細的看了個遍,見確實沒什麽大礙,笑著將她的手,放進暖暖的被中:“有點涼。”
“媽,以後我會去看你的。”羅雅的笑容刺傷了楊母的眼睛。
“說什麽傻話,夫妻間哪有過不去的坎,再說你們不是還有孩子嗎?看在孩子.……”
“媽,孩子你要喜歡,我.……”
“別哭,你傷心,肚子裏的寶寶,也不好受。”
她哭了嗎?原來她羅雅也會哭,這傷人又落寞的情緒,真是好久不曾這麽強烈了,眼淚也原來還是那麽的能讓她疼的厲害,她以為從那以後,除了辣椒與打哈欠,能讓她控製不住的流眼淚外,他會遵從結婚前對父親與她的承諾,讓她一直快樂和幸福。
隻是這些,終究抵不過他的不愛,所以說,婚姻不愧是眼淚與謊言背叛堆積出來的墳墓,兩人中任意一方的冷漠,都會如冰涼的泥土,一點一點將其坑墓填平,掩埋,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長滿荊棘與雜草,在雨下,混著新土與舊土,腐蝕各色屍體,一起沉淪到深淵底部,無法自拔。
事實證明,這個玻璃罩如此脆弱,床的高度,就能將其摔的粉身碎骨,藍色的沙粒,迸濺一地,分不清是深藍還是淡藍。
“楊明輝,是誰告訴你,是你們相遇在先的呢?”羅雅的輕聲呢喃,在最後一眼的輕瞥裏,伴著藍色的塵埃,沉澱在空氣中。
楊媽媽心裏也不是滋味,將碎落的沙漏,全都掃進垃圾簍裏,交由看護扔掉。
其實當初,這個兒媳,是她親自上門求來的,雖說是商業聯姻,但她也不想委屈了她的兒子,所以在挑選媳婦的時候,特別留了個心眼,可選來選去都不得心,直到那天在商場裏遠遠瞥到羅雅的時候,才想起還有這麽個小姑娘。
是的,羅雅小的時候,她就見過,那時她才到她的膝蓋處,可愛的惹人疼,粉雕玉琢的乖巧趴在羅母的身上,奶聲奶氣的有禮貌的見人就問好。
要是她沒記錯的話,她和她兒子兩人,第一次見麵的時間,大概是在明輝舉行六歲生日會的時候,那時楊家的地位比她兒子結婚時要高很多,所以E市的羅家也來了,當時,大人們都在交談商業上的一些事情,孩子們就被放在一邊,讓他們自己玩。
可惜不一會兒,就聽到孩子們吵成一團,哭的哭,笑的笑,地上更是倒的橫七豎八,蛋糕也撒了一地,隻有帶頭人她的兒子,好好的站在一旁,那時大家都顧著她家的麵子,並沒有說什麽,尤其是羅家,水靈靈的羅雅,穿著的公主裙破了,鞋子也少了一隻,哭的稀裏嘩啦的,被羅父抱在懷裏,低聲哄著。
直到生日宴會結束後,小姑娘還坐在羅母的懷裏抽噎,他們作為東家,隻能賠禮又道歉,羅家的地位在那時,比楊氏商業地位還要高上許多,商場上永遠都是要維持表麵上那層關係不破的,他們當然也不例外。
等處理完這些碎事後,她問起明輝時,明輝死活不說,好在那天的攝影師記錄了那一切,將錄像交給她的時候,她才知道答案,果然是她家的臭小子欺負了人家,小姑娘好好的在吃著蛋糕,他倒好和一群小夥伴圍著人家,小姑娘見狀,也隻能乖乖的端起小盤子,往其他方向走去,可那盧家的小夥子,上去就要拉人家小姑娘的手。
盧家小子,自小就是個無法無天的,盧家老爺子,更是因他早早沒了母親,將他捧在手心裏寵,惹下的麻煩全都親自收拾,就因為這個,當時他也算他們那一群中的小魔頭了。
這不,見到個水靈漂亮的小妹妹就要牽人家的手,而她兒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以往都是推波助瀾,不插上一腳就不錯的貨色,這次非但沒有,還上去擋在了小姑娘前方,小魔頭碰上大魔頭自然會消停點,但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姑娘嚷了一句,盧哥哥怕了楊哥哥,這小孩子哪裏懂得挑撥,全是由著性子來,盧家的那位,一聽這話,急的跟個什麽似的,上前就要去牽躲在她兒子身後的羅雅。
其中更是有一個孩子見狀,推了她兒子一下,小孩腳跟當然穩不了,見要跌倒,順勢抓住身邊的東西也是正常,怪就怪在,她兒子身旁不是別人,正是害怕的躲在他身後的羅雅。
之後便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羅雅小姑娘,不慎被她家兒子親了一口,隨後當場爬起身,哭的一抽一抽的,不知是疼的,還是羞的。
她家兒子見狀,爬起來又和那個推他的孩子打了起來,打著打著,盧家小夥兒也加入了,接著就演變成群架,她兒媳前去勸架,拉她兒子的時候,公主裙被她兒子不小心扯破了,然後鞋子也不知被哪個人踩掉了,哭的聲音順理成章的不受控製的大了起來,那張親了人家小姑娘的照片被她偷偷的洗了出來,放在他的相簿裏。
從小就有緣,她是真心希望他們能長長久久的,可能,人老了,也就喜歡嘮叨瞎操心,本著這麽個思想,她才撮合的他們,可她看得出來,羅雅是真喜歡她兒子,人的眼神,或許能騙自己,卻永遠不可能騙的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