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複雜的一個夜晚
狂暴奔騰的血液在置頂的沸點上,驀然降低,渙散的意識,一直在反反複複,重複他們相遇的那天,漫天的梨花,遮蓋下的視線,迷亂不清,急如驟雨般的呼吸,完美完成漂移的軌道,趨於淺速,起初還在高頻率跳動不安的心髒,緩慢砸出低鈍的心音,大珠小珠落玉盤般的脈搏跳動感,化成霜華,細細消失,仿佛按壓稍重即不見,玫瑰色的唇瓣陡然被紫紺色代替,驟暖還寒的皮膚,頃刻蒼白,倏然,薑遲的世界坍塌崩潰,湧來大片大片睜眼可見的黑暗。
“薑遲.……薑遲……”吵鬧的聲音,若有若無的被隔絕在外,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噠噠的貼近耳旁,唯有遠處,細細糯糯,呢喃著他名字的低音,清清楚楚的傳到他耳朵裏,下意識的想要將頭扭轉到聲音的來處,卻又被一雙憤恨的眼神,糾纏,縈繞,最後,肯定的將他驅逐在外,直到休克前,他的頭都沒有勇氣轉過去,看看她。
“都給老子讓開,還圍在這兒幹嘛?一群死人,還不快給我去請醫生?他要是出事了,你們一個個誰也跑不了。”方書宇氣急敗壞的聲音,驚醒了剛從房間走出來,矗立在門口的桑晚。
眾多聞訊趕來的傭人,慌亂散開,獨留鄒恒,羅雅等人
“怎.……怎麽會?不會的.……”他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嘛?桑晚不可置信的退了又退,腳下虛浮無力,要不是身後的羅雅及時扶住了她,恐怕現在的她早已癱坐一團。
與這邊兵荒馬亂不同的是,主會客廳內,到處洋溢著和諧幸福的祝賀聲,陸薇得體大方的挽著馮母,哄著薑母,逗趣著今晚的壽星方母,隻可惜,這個壽星,不管她怎麽阿諛奉承,都隻是皮笑肉不綻,說不上來是開心還是不開心,總之表情淡淡的,偶爾笑那麽一兩下。
方書雷和馮唐,站在懸浮樓梯的至高點,靜靜的看著金碧輝煌的舞台大廳。
“怎麽,今天你會在?”馮唐的聲音充滿疲憊,困頓的嗓音,有些沙啞。
“有些事情想要弄明白。”方書雷並不看馮唐,全程的目光都在追隨,看起來不怎麽快樂的馮母。
“弄清楚了?”馮唐閉上眼睛,捏捏眉心,期望能夠疏解頭痛帶來的不適,不過,沒有一點效果就是了。
方書雷斷開視線,看像馮唐:“你喜歡陸微嗎?”
捏眉心的動作突然停頓,眼角的餘光瞥至舞台大廳中央的陸微身上,一團火熱的紅,灼灼其華的綻放在最春風得意之時,無法否認的奪人眼球。
“願意在一起。”模棱兩可的回答,對於方書雷來說,顯然十分不滿意,可正當他要繼續問下去的時候,李勤勤帶著何美麗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方書雷隻能暫且作罷。
“今晚怎麽回來了?”李勤勤的聲調,平淡無奇,像是為了例行公事而詢問。
“嗯,回來看看。”方書雷並不打算與眼前這個同母異父的姐姐解釋緣由。
李勤勤皺眉,黑色的禮服,襯的整個人看起來非常強勢,尤其是那眼尾的上挑。
“既然回來了,就帶著你哥在家住幾天,她很想你們。”說完李勤勤就錯身走了下去。
“你還有哥哥?”馮唐的目光開始變的深邃。
“沒聽說過方家有兩個少爺,也是應該,畢竟他小時候就被送到國外讀書了,和這個家也沒有多少感情,不走動,不公開,你們不知道,也屬人之常情。”
“和你每次這個時候不回家是一個道理?”
璀璨的舞台燈光,熠熠生輝,為整個空間,渲染上一層熱鬧喜慶的氛圍。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這句話送你。”樓下的熱鬧隻屬於樓下,絲毫沒有一丁點影響到樓上的靜謐,除了李勤勤那一遭的走動。
“是不是如此,對於我來說,也沒什麽大礙。”
方書雷看著眼前勾起唇角的馮唐,也跟著輕描淡寫的說了句:“你家老爺子,不是親自出動給你找到了,續命之物?”
樓下巧笑嫣然的陸薇,用著一個又一個虛假的笑容,送走前來問候,套近乎的人,笑的有些僵硬的她,還沒有放下虛偽的笑容,又突然接到了彼得的電話,臉色微變,努力壓抑心中的排斥。
“伯母我去接個電話。”無懈可擊的笑容再次招牌式的掛在唇角,王婉清不疑有它,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未來兒媳婦?”方母漫不經心的一句話,讓在場三人的表情,有些怪異,不過隨後她又緊隨了一句:“大方得體的妙人兒,搶的人自然也多,要是兒子們聽我的,可就真的,多了個可心的兒媳婦了。”雖然這句話說完了,但是,大家的表情依然不怎麽好看,但是看得出來,方母的心情好上了幾分,替陸微叫了個傭人:“你帶陸小姐去後花園,那裏安靜,適合打電話。”說完才堪堪動了起來,領著王婉清與程甜往上賓位置走去。
說是後花園,其實這裏什麽花草都沒有,倒是有一條小小的溪流,從遠處的竹林裏,緩緩傾瀉而來,蟬鳴陣陣,正如方母所說,這裏確實是寂靜的。
陸微扯開脖子上係著的玫瑰緞帶,厭惡的擦著脖頸處,桑晚看見的那個紅色唇印:“不是說,平時不要隨意的互相聯係?”
“微寶貝,昨晚的你,可不是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的,我覺得,還是濃情蜜意時的聲調適合你,百聽不厭,以後接我電話,就用那聲音吧,我喜歡。”彼得站在這棟別墅的陽台上,俯瞰著下方的陸微。
“嘖嘖,這樣的惡趣味……”彼得對著月光,搖晃著手中的紅酒,譏諷的笑了笑。
“彼得,我很忙,要是沒有其它的事情,我就先忙我的事情了。”陸微也不掛,隻是明示對方她現在想掛電話,聽對方的意思,裁決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你可真不適合回國,怎麽一回國,對我的關愛,就消失不見了?回國以前的你,可不是這般冷淡的。”彼得對著陸微的背影幹杯,隨後一口喝盡高腳杯中的紅酒。
“這裏可真逍遙自在……”吞咽下紅酒後,彼得趴在陽台上,看著底下,因煩躁而不停來來回回走動的陸微,再次笑了,隔空晃動著還殘留著紅漬的酒杯。
陸薇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那段國外的經曆簡直讓她惡心的發吐,她一點都不想回憶起來:“彼得,我現在在參加一個生日宴,不適合離開太久。”
“微寶貝,我最近對你好嗎?”彼得的聲音,如同幹枯的荊棘,一個孟紮,紮入她的心坎裏,瘋狂的汲取心髒裏的血液,悶疼的窒息。
“彼得,你在懷疑我,是嗎?”陸薇躲避著偶爾經過的傭人,向花園深處走去。
“懷疑?不存在的,微寶貝。”玩世不恭的態度著實惹人恨,指尖隻捏著一寸高腳杯的杯座,若無其事的把玩著。
陸微當然知道,她對他從未懷疑過,因為他也從未相信過他,所以,何來的懷疑?
“那好,你告訴我,今晚打電話過來的目的是什麽?”陸微單手甩開玫瑰係帶。
“問問你過的好不好,這般說,微寶貝相信嗎?”
“我們約定過,你不會過問我的私生活,請遵守約定。”急切的反駁聲,呆板的一點說話技巧都沒有,卻也表達了她自己現在的心裏狀況,話音剛落,所謂的後花園就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盡管很小,但是,陸薇還是聽到了:“誰?”她急忙掛掉電話,惡狠狠的問。
彼得對於這個突然掛掉的電話,一點反應都沒有,可惜,也隻可惜,他聽不到遠處陸微虛偽的聲音。
另一邊的陸微,冷汗層層,攔也攔不住的沁出皮膚,與這明亮耀眼的燈光,交相輝映。
“小偷是嗎?再不出來,我就喊人了。”陸薇小心的逼近,知道她和彼得關係的人,她不能讓他活著出去……
“是我……陸薇……”借著手機微薄的光亮,勉勉強強的能看清來人的樣貌
“馮……馮唐!”陸微結巴的說不出話來,心髒咚咚的蹦跳,在血肉的身軀裏,焦躁不安,腦袋也驀地白花花的一片。
“嗯。”馮唐看著身前,單薄的陸微,眼底無波的脫下外套,走至她的前方,將其披在陸微的身上。
“你怎麽來了?”陸微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個熟悉人的麵龐。
“賞花。”異常簡潔,好似根本沒有注意到周圍異常的狀況。
“賞花?”陸微再次小心翼翼的試探,剛才的對話,他究竟聽到了多少。
“嗯。”馮唐,還像是一點都不知道此處並無花這個既定事實。
“是嗎?”陸微更加確信,剛才的話,馮唐已經聽到了不少。
“嗯。”風輕雲淡的單音節似乎成了他的所屬。
“你……”陸微帶著強烈的試探,看著眼前的馮唐。
“沒有……”好似,未卜先知的馮唐,果斷打斷了對方的問話。
既然那麽不想讓她知道,又何必多此一舉,讓她懷疑?陸微不相信心思那麽縝密的他,能犯下這樣的錯誤,知道也就知道了吧,這樣對彼此都好,她終究回不了頭。
天太黑,陸薇似乎不怎麽看清他此時的表情,不過轉瞬,她就微笑著走上前問:“你怎麽也來了?”
“隻是陪老爺子來的。”
“是嗎?伯父是方首長邀請來的?”
“嗯……”
“進去聊?”深邃的目光,處處透著複雜的神態。
“不了,我還要賞花。”馮唐拒絕了陸薇的請求,這還是第一次。
“早點進去,免得伯父等的著急。”說完陸微就踩著高跟鞋頭也不回的果斷離開了,在空氣中留下一抹自嘲。
馮唐靜靜的待在原地似在看她離開的背影,又似真在觀賞著遠處不存在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