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中午，遠處，外麵的天空，灰蒙蒙，看不見陽光，感受不到溫度，死氣沉沉的憋悶感，讓她的呼吸漸漸急促，額頭與鼻間的細汗，薄薄的一層。
不知名的角落裏，刺眼的彩妝燈，直直的從眼前晃過，極亮的燈光，就這樣入了迷亂不已的眼，進了焦躁不安的心。
“不……不化妝。”桑晚壓低聲音要求著化妝的工作人員。
“你大概是第一次上電視吧？”化妝的男工作人員，很是敬業的問著，心不在焉的桑晚。
“嗯。”細細的抿著有些發幹的紅唇。
男工作人員，拿著沾了水的棉簽給她潤著唇，耐心的解釋道：“上妝，才能在鏡頭下，顯得好看。”
桑晚接過他遞過來的棉簽，渾渾噩噩的潤著唇，今早，突然接到何美麗的通知，說什麽主編已經聯係好，薑大醫生了，讓她快些準備準備，臨時又給她加了一大堆的學術性問題，不管用什麽辦法，隻要到時，她在台上背出來就行，不說她現在有沒有那個心思去背，就說正常情況下，也不可能用那麽短的時間，背下來，何況她還要做一大堆準備。
濃濃的香味順著化妝品，沁入桑晚的肌膚，她一哆嗦，下意識的往後一躲，推開椅子，就要吐，整的那個化妝師麵色十分尷尬，等到她終於平複下來時，除了不停地道歉外，似乎並沒有其他方法，本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就找過了李勤勤，可惜一點效果都沒有，該是什麽樣的主張，還是什麽樣的，一點變動都沒有，她不明白，為何一定要她去，要是平時還好，可是現在，她隻想快點回家，去趟藥店，一點應付的心思都沒有。
“你對化妝品，過敏？”除了這個，他是想不到，她為什麽那麽排斥。
“我……”桑晚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現在的處境。
過一會兒，買完藥，回來的羅雅，她更是不知道該如何拒絕，難道，她要告訴羅雅她已經好幾天沒正經吃過她家的早餐？或者告訴羅雅，她也許懷孕了，不能吃藥？而且這個孩子，還是個爹不疼，不要的可憐兒，弄不好，不僅沒有父愛，還要一生背負著私生子的名頭？
各色的妝粉，一份一份的擺在她的麵前，參差錯落，鮮豔多彩的口紅，光彩亮麗的護甲油，五彩繽紛的頭飾，色彩斑斕的耳飾，琳琅滿目，大小不一的修飾工具，無不明晃晃，銳利的與她對峙兩方，一高一低，依著引力，除了，高的一方遷就著低的一方，也沒什麽其他改變這一現象的方法，不管自願與否，她似乎隻能去遷就。
先一步前來的薑遲，就這樣一動不動站在門口，看著低頭的她，乖巧的被一個雄性動物，擺弄著，讓她抬爪，她就抬爪，不足一握，纖長的小手，就那麽體貼的待在被人的手中。
他的掌心微熱，垂眸，看不清神態，既不走也不發聲打擾，狡黠的明眸，顫顫巍巍翹起的睫毛，米分米分的唇瓣，潔白脆弱的脖頸，一切都是如此之近，近到可以肆意，吮吸，品嚐，讓人莫名渴望的氣息，碰不得，觸不得，避之不及的不過隻限他一人罷了，光榮的讓他覺得今生今世，再也不會遇到如此大的殊榮。
他有時會想，是誰創造了，可笑，可悲，可歎，這些溫柔附有同情的字眼？又是哪個有才，博古通今，學富五車，滿腹經綸，大儒？專家？還是教授？將它們漂亮完美的連起來，送給那些個，可憐到卑微的癡兒，去同情，憐憫他們的？如今倒是該好好感謝一番。
薑遲，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敲了敲敞開的門：“說個不成熟的意見，你化的太醜了，不堪入目，算是最高評價。”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獨留麵麵相覷的二人，等桑晚終於弄明白他的意思後，臉猛的一紅，她是沒化濃妝的，自然不知道效果，如今，還被他這般數落，丟人是小，就怕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用再苦苦擔心，妝容對胎兒的影響了。
不過最終桑晚還是沒能逃脫化妝這個命運，雖說隻是個淡妝，但是不好就是不好，現在她隻有乞求快點結束。
筆挺的黑色西裝，順著身體剛勁的線條，一絲不苟的塑造突出他的身姿，那麽一瞬的轉頭相望，隔得不近不遠，竟有了錯覺，放蕩不羈的噙著笑容，坐在課桌上，暖暖的陽光，透過窗戶外，綠植的掩映，調皮的蹦跳在他的指尖，眼角的笑意，越砌越多，恍惚間，她好像又聽到了，他的埋怨：“桑晚，你還記得我嗎？昨天借傘給你的，忘了？”
“晚晚？晚晚？”身旁的羅雅推推她，遞過藥。
“嗯？”桑晚接過羅雅的藥，放入隨身的包裏。
“別忘了，不喜歡去醫院，總要記得吃藥。”羅雅摸了摸她的腦門，看她有沒有發燒的症狀。
桑晚不受控製地向聚光燈下的薑遲看去，說不出的失落，果真從頭到尾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握著自己的衣角，轉過目光，隨意四周的看著，她突然有些緊張，畢竟這是她第一次這麽隆重的采訪一個人，要是其他認識的人還好，就算不認識，也比他來的好，她在他的麵前，總是那麽的沒有底氣，靠近一點，都會不知所措，事實證明，確實如此，那些學術類的問題，桑晚問的是磕磕巴巴，要不是他手下留情，順著接過她的話，自說，她肯定是應付不來的。
桑晚不自覺的再次看向他，見他撇過來，又立馬僵硬的移開視線，正在她目光飄忽不定，大腦一片空白的時候，總導演叫了停。
李勤勤麵無表情的走過來，將桑晚叫住,嚴肅的說道：“接下來，才是明天的頭條新聞，想方設法，問點隱私。”桑晚還沒來得及拒絕，李勤勤就不耐煩的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揮揮手，示意她下去準備。
說實話，桑晚此刻覺得她的狀態不是很好，可能是現場太多雜七雜八的氣味，讓她總是有惡心的感覺。
男化妝師，笑著走過來，給桑晚補了補妝容，見她衣襟處，有些瑕疵，伸手簡單的整理一番，順帶著發型也給整理了一下，從身後看去，就像如膠似漆的戀人一般。
薑遲不躲不閃的看著別人捧著她的長發，嬉笑調侃，繞著別人指尖的發梢，越延越長，似曾親身繞指，感受過它的溫度，或許時間太久，錯覺誕生，擾亂他的記憶，大概是這樣吧。
半小時後，桑晚再次坐到薑遲的對麵，略微有些拘束，但內心卻不斷地給自己鼓勁，加油。
“薑……”
“桑小姐有些緊張？”薑遲突然的搭腔，讓桑晚猝不及防，指尖一劃，便深陷掌心。
“表現的不熟撚些好，他……”桑晚不知該如何接他的話，目光有些遊移。
台下的李勤勤，柳眉一橫，眼角一斜，直勾勾的看著桑晚，最終她不得不一咬牙，就隨便答了句。
“有點，畢竟很榮幸能采訪到薑醫生。”
“是嗎？”薑遲的一句反問，讓現場的氛圍幹幹的，有點要崩的趨勢，桑晚直愣愣的看著薑遲，對於他的變化，她有些跟跟不上，明明半小時前還是好好的。
“桑小姐的情商高嗎？”薑遲的話，問的桑晚一愣一愣的。
“還好吧。”桑晚腦海裏努力的搜索著相關信息的詞語。
“我能測測？”薑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怪怪的，反正桑晚覺得汗毛林立，但卻無法拒絕他的要求，畢竟該有的退路都被他斷了，現在唯有給自己爭取最大的返攻優勢了。
“可以，就是不知道薑醫生能不能回答我一些問題？”
他既不點頭，也不搖頭，相反還直接問了桑晚:“我現在對你說，愛你，桑小姐覺得如何？”
“薑……薑醫生可真會開玩笑。”桑晚的心髒撲通撲通的狂跳不止，連個眼神都不敢看他，即使是假的，她聽的也是對她極具殺傷力。
“由此可見，桑小姐的情商也就還好吧。”薑遲不再看桑晚。
台下的李勤勤，眉頭一皺，就算多年沒有打過交道，她對薑遲的印象僅停留在15歲左右，他也不會開這種玩笑，難道隻是因為她的眼睛像那個人？
目光深沉的看著台上的桑晚，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嘛！誰管到底是什麽意思？有好戲看，不就可以了？”李勤勤殷勤的看著台上奇怪的二人。
“我……”桑晚緊張的攥起衣服的裙擺，惡心感瞬間侵襲而來，忍的她，眼眶通紅，大有下一秒就要落淚的趨勢。
薑遲扶額，有點疲乏，瞧瞧那張小臉，在他麵前除了麵無表情就是委屈，楚楚可憐的模樣，明知道是她一貫的招數，怪就怪他沒她心狠。
“我的問題說完了，桑小姐有什麽問題？”薑遲遞過來的台階，並沒有讓桑晚的惡心感消失，反而越來越強烈。
“我……我想問薑醫生喜歡孩子嗎？”
“喜歡。”桑晚覺得這是她今天聽到的最好聽的話。
“不過，隻限於別人的，我目前並沒有打算要孩子的想法。”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獄不過如此，桑晚慘白著小臉，呆呆的看著薑遲。
“為……為什麽？”她知道她不該繼續問下去的。
“她不願意。”台下的李勤勤震撼於此時薑遲眼睛裏，連綿不絕湧動的隱忍與憂傷，他的情感濃鬱而熱烈，孤獨而自賞，那句話為誰而說，真的就是陸薇？對此她萌發了深深的懷疑。
桑晚聽完他說的話後，再也忍不住，急忙提著裙擺，捂著嘴吧，衝下台去，惹的總導演一臉懵幻。
“後期這段剪了，剪了……”
“對不起，導演，我有點不舒服。”桑晚再三道歉，即使她背對著薑遲，看不到他的不耐煩，但是還是十分的尷尬。
最終這場采訪的結尾，變成了，桑晚單方麵的問薑遲一些生活中瑣碎的事情，其中有那麽一句，讓她聽了又聽，似乎很有道理的樣子，就是臉皮薄的人，一般總結不出來。
“請問薑醫生是怎麽看待愛情的？”此時的桑晚還沉浸在上一個問題中，對於這個節目組要求問的問題，也沒怎麽走心想過，順口就說了。
“207塊骨頭都願刻上她的名字？腦死亡的後一秒都在想
她？當然，這些不過隻是一些妄語。”
“薑醫生還真是幽默……”桑晚尷尬的撿著台階下。
“你想睡？”桑晚有些發懵。
“想睡你。”桑晚有些臉紅。
“睡，想你。”桑晚有些發呆。
這三句，句句都像他深情的對著自己說的，但也隻是像罷了，不過是位置的原因，起碼，中間那句，絕對和她不搭邊，桑晚沒羞沒臊的沉默思考著，越想越覺得臉熱，還真是不知羞，狠狠地擰了自己一下，才作罷，心裏的失落感，又漸漸飆升，哪天真能這麽幸福就好了。
“三句真言送給桑小姐，我想既然你問了，自是有這方麵的困惑。”薑遲頗有些語不驚人死不休，她還不能反駁什麽，畢竟能總結出這麽精辟話的人，內心除了悶騷，怕也不剩什麽，這是采訪結束後，羅雅給他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