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A市夜晚，某公寓內，傳來陣陣嘮嘮叨叨的聲音，很是擾人。
方書宇送走家庭醫生後，走到床前看著半死不活的薑遲，挖苦的嬉笑聲，連綿不絕。
窗沿邊上的小奶貓，後腳撓著耳朵，舒服，愜意的眯起眼睛，尾巴依然不自覺的高高翹起，時不時喵喵的叫幾聲。
“我誰也不服，就服你，不怕死，好樣的。”方書宇撐起下巴，蹲在薑遲的床邊，對於旁邊的椅子視而不見。
薑遲似在想著什麽，隻看天花板，並不答話，一副魂飛天外的模樣。
想來方書宇也該十分了解他，所以非但不氣，還十分開心的繼續挖苦:“替身挺好的，有地方像，可以緬懷還不行？非得自討苦吃，送上去舔臉，也不見得人家女孩子要你。”
薑遲悠悠的轉過頭，一聲不吭的看著方書宇，凜冽的氣息，冰戳戳的，剮人。
方書宇放下撐起腦袋的手，立馬收起玩世不恭的態度，異常正色的辯白道:“用不著，在這時候，用身份壓我吧，好歹是我救了你。”
薑遲轉回頭，依然看著天花板，什麽也沒說，寂靜的氛圍，被幾聲小奶貓的撒嬌聲打斷。
“餓了。”幹澀的嗓音有些輕輕淺淺，虛浮無力。
方書宇果斷站起身，躲到一旁，不可思議的看著薑遲，他不是瘋了，就是傻了，不用明說，自是知道薑遲說的是誰，畢竟薑遲這個人，從來不會輕易妥協，他自己餓了，肯定輪不到別人幫忙，那麽剩下來……
方書宇的目光漸漸轉向，尾巴尖上綁著蝴蝶結的小白。
“你隻是命太廉價了，否則也不會這麽隨意的折騰。”方書宇的表情，頗為憤恨。
他從來沒有想過薑遲這種人，也會那麽的執著於一人，曾經的他，要什麽沒有，什麽都是盡善盡美的第一，從不缺席任何訓練，即使那時他還在進行高強度的醫學學習。
有些人即使是羨慕也羨慕不來的，否則天才與蠢才又有何區別，各色蝴蝶偏愛花中翹楚，那是必然，嫉妒也沒奈何，可是他卻總是孤身一人，片葉不沾身。
直到他發現他會在迷茫與迷惑時，盯著一個笑起來，很有特色的女生看時，他才終於明白，不是他高潔，生來與人性不同，說到底，隻不過，眼裏和心裏全部容納了一個人的身影，今後的何去何從，從來都不須她來煩憂，不過很可惜，她……
方書宇一直認為，看著她的薑遲，才是真正圓滿，完整的，如果無法強行圓滿，取得替代品不也合理，無非總要表麵的完美罷了，何必搭上假心假意的認真？
國外那段時間的消沉，親眼所見的墮落是不為過的形容，整天除了醉死家中，沒日沒夜的失眠，吸煙更是家常便飯，要不是因為蘇櫻的出現，或許那時他早已成土成栽，也是正常，本以為回國後，他和陸薇接觸少點，就此解脫也不是不可能，為此那天他在酒吧看到那麽像她的女孩時，特地打了電話，將醉醺醺的他騙了出來，為了防止他秋後算賬，最終改變主意，作壁上觀而已，並沒有親手促成，不過結果仍然按照起初的路線進行，該笑該哭，如今自有了定論。
薑遲，他千不該萬不該，對一個替身這麽認真，仿佛讓他以為他就是那麽膚淺的人，否則怎會見一個愛一個？
那隻貓，自然是那個替身的，對她那麽好，也許僅僅是為了更好的轉移注意力？對他的事情，果真還是想不通想不透。
“我看她也不喜歡你，到頭來，別讓自己栽了。”方書宇隻能無奈的勸道。
薑遲掛著吊水的手指緊緊縮起，暗紅色的血液，順著吊管，漸漸攀升，依然不言不語。
“你要實在想養隻動物，大可不必再麻煩那個女人，我給你找個保姆，順便可以自掏腰包，給你擴建個寵物房。”他的話說到這份上，明眼人自是清楚，何況薑遲。
“你做好分內的事情就好。”薑遲的嗓音沙啞，幹澀，就像冬天的死樹皮一般。
“你……好……好……不管你，自生自滅去吧。”方書宇氣的暴跳如雷，拖過身旁的椅子就坐。
“我和她的事，你不懂。”薑遲繼續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白白一層，除了牆灰，什麽也沒有，簡潔，幹淨，絲毫沒有睡眠上的壓迫感。
他不習慣解釋，或者說，他很早以前就被迫養成，什麽事情都憋在心裏，不進不退，原地等待。
方書宇看著鮮紅的吊管，煩躁的撓撓頭發，語氣粗喘，大概是被薑遲排斥的語調，傷的半死，卻無可奈何，薑遲說的很對，他確實不懂。
“不就睡了一次？難不成破了你的處男身？”
方書宇因為看著薑遲的側顏，所以並不知道他此時的表情，認為薑遲的不回答，隻是當他說錯了，畢竟想想也不可能，他和陸薇在一起，除去留學，剩下那幾年的意外，至少也得兩年了吧，看的出來她對他一直是認真的，怪就怪他們二人的命，十分不好……回憶在這裏被方書宇自己，強行打斷，不為別的，那吊管的鮮血實在讓他看不下去。
方書宇起身給他拔掉針管，順便說了一句男人之間的玩笑:“難道她是處女，嚷著讓你負責？”原諒他的無知，他不是很懂，現在背對著他的薑遲是什麽意思？
“喂貓。”聲音低悶，不容拒絕。
十分鍾，小奶貓吃飽喝足後，方書宇將手裏的文件袋，放在床前:“這是這幾天朱強查到的，還有老爺子他們，讓我提醒你，榮譽院長醫生，也是醫生，低調行事。”說完，方書宇就轉身離開了。
床上遲遲沒有動作，隻是平平整整躺著的輪廓，直到打火機的光明與噪音打破沉寂已久的臥室，借著沒拉上窗簾的窗戶，透進的月光，勉強看到，交織於嫋嫋煙火與蒙蒙月下中，俊朗的外觀，此時剛硬的棱角深刻頻頻。
吃飽的小奶貓，正偷偷的窩在他的床頭，接受著來自他的審視。
有些事不必太在乎……
煙灰一寸一寸的剝離，直到指尖的撚滅，終止它的身軀，指尖戀上香煙，香煙戀上紅唇，紅唇戀上你的胃，指尖和胃的關係有了，便是香煙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