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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貓膩

  季羨舟療傷的這幾日可以說是兩耳不聽窗外事了,隻是他那日觸及了命格簿子,後來李雲深也有意無意提了兩句天地異象的事情。


  這個事情季羨舟心裏頭有數了,若還是沐翎的時候,他大約不甚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


  可如今他是季羨舟,季羨舟同沐翎不一樣,他是早早便入了世,生在紅塵,難免脫俗。


  朝中各部慌了,派人四處奔走,當日金陵雖有震感,卻遠遠不及臨山邊的那些嚴重。


  隻是金陵作為中心,不曾依山傍水,突有震感,顯然不是什麽正常的事情。


  季羨舟這個今日來第一次上朝,青琊也在。


  他站在老皇帝的身邊,似笑非笑一般,說道:“陛下,這突亂之事,欽天監已定之為大難,陛下不曾有所懷疑麽?”


  按理來說,朝堂之上本不該有此言論。


  可青琊偏偏敢說。


  季羨舟看了青琊一眼,沒有說話。


  欽天監惶恐地拜了一拜,跪道:“紫微星黯淡,主星有壓迫之勢,東來之升另一貪狼,恐有大亂啊!”


  不知是有意無意,眾臣的目光都落在了季羨舟的身上。


  季羨舟熟視無睹,站得堂堂正正。


  工部尚書往前走了兩步,站了出來,朗聲說道:“日前大災,西北洪澇,南部至金陵幾城山鎮,大壩衝塌,樓屋坍塌,災民愈多,難免暴起……”


  “陛下!此乃天怒也!”太常寺卿走了出來,恭敬上諫,“若非人害,豈得天怒啊!”


  這一句像是一塊扔進池塘的小石子,濺起來了無數漣漪。


  四周圍的議論便都不壓抑自己的聲音了,隱隱約約地聽見了“季羨舟”“哈塔族”之類的字眼。


  季羨舟斜眼看了看周圍。


  “陛下!”終於有一個大臣站了出來,朗聲說道,“若非六殿下將哈塔族滅了族!哪裏來的天怒啊!”


  季羨舟終於忍不住“嗤”了一聲。


  這些人怕是什麽都不懂,隻能夠將唯一的理由歸在他的頭上。


  也不知道這些是否是他們自己的意思。


  他看向了季明越。


  季明越抿著嘴,看著前方,竟然毫無動靜。


  凡人麽……就是這樣的。愚昧,而掙紮地將這個世界往前推動著。


  季羨舟覺得好氣又好笑。


  但是沒有打算反駁什麽,畢竟這天地異象,確實是因他而來。


  青琊看著這個朝堂之上,繼而看著季羨舟說道:“殿下沒有什麽話想要說的嗎?”


  “話已被各位大臣說完了,本王還需要說什麽麽?”季羨舟淺淺淡淡地回答道。


  又是隱約的幾句:“狂妄!”


  老皇帝臉色隱隱透出一些驚訝。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季羨舟這般說話,在他的印象之中,他的這個兒子向來是謙遜的,絕不會如此……狂妄。


  是的,他也覺得季羨舟似乎變得有那麽一些肆無忌憚了。


  老皇帝沉了聲:“舟兒,好好說話!”


  季羨舟聳了聳肩:“兒臣知錯。”隨即閉了嘴。


  青琊俯身看著季羨舟,說道:“啟稟陛下,前些日子微臣於家中尚好,哪知六殿下竟上門前來找微臣麻煩,微臣平日深居淺出,不知何時得罪了六殿下,還望陛下為微臣做主啊!”


  前幾日的時候老皇帝帶著季羨雪去了青琊府邸當中,確然看見了兩方對峙的那一幕。


  他當日還在奇怪,季羨雪怎麽就忽然興起鬧著非要青琊給她算算命了。


  難不成……其中真的有什麽貓膩?

  老皇帝擰著眉,嗬道:“舟兒!這是怎麽回事兒?”


  沐翎從來都是一個對自己做過的事情供認不諱,但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的人。


  尤其是對方還是妖族的人,他就更加不會承認了。


  季羨舟輕笑了一聲:“國師大人此話嚴重了,請問國師大人身上可有傷痕?”


  青琊做好了萬全之策,掀開了自己的衣袖,說道:“陛下請看。”


  胳膊上麵青一塊紫一塊,蔓延到衣袖之內,也許裏麵還有。


  季羨舟笑了一聲:“本王真是愚蠢,明知自己身份還明目張膽地找您麻煩。便是再蠢也不該在您身上留下傷痕。既然留下來了,本王一時疏忽,忘記在您俊美的臉上也留下一些了,總歸您也是要向陛下告狀的,本王竟不知幹脆痛快些,下次本王再注意注意。”


  說完,所有人竟不顧場合,低低地跟著笑了。


  青琊冷靜地站在老皇帝身邊,靜靜地看著台下的人。


  那些低聲哄笑不消一時便消弭了。


  青琊含著笑,說道:“微臣可不知殿下心中所想。”


  季羨舟也跟著笑:“本王也不知國師大人心中所想。”


  “好了!”老皇帝聽到這裏也聽出了一個一二,立刻出聲阻止道,“別爭了!”


  話雖說出了口,隻是這件事情也就不能夠這麽不了了之。


  老皇帝想了想,說道:“近來事況愈多,舟兒,你大病未愈,還是好好待在府中休息一下吧。”


  季羨舟求之不得,作禮道:“是,父皇。”


  他也實在是不大願意麵對這些人了。


  青琊微微一笑,朝著季羨舟頷首。


  季羨舟還之一笑。


  下朝之後,青琊留在了老皇帝的身邊,也不知道又在說著一些什麽。


  季羨舟沒心思管他,也沒有覺得自己忽地變成了眾矢之的有什麽不適的地方,悠悠然地一個人回了府邸。


  算是樂得自在。


  青琊從皇宮之中出來了之後,沒有回到自己的府邸,倒是先回了一趟妖族。


  妖族腹地裏麵沒有什麽人,空空蕩蕩的,很有一些蕭索。


  青琊找到了深處呆著的青熾,看著青熾的模樣,問道:“內丹拿到手了?”


  青熾手中的那個瓷瓶,輕聲“嗯”了一聲。


  “奇了怪了。”青琊摸了摸下巴,“季羨舟竟然沒有死?”


  青熾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隻是擰著眉看著手裏麵裝著季羨舟的內丹的瓶子,似乎陷入了什麽難題一般。


  他做的這件事情並未將理由告訴青琊,青琊也不知道,按理來說計劃之中並未涉及到這個東西。


  是以他瞧了瞧青熾手中的那個東西,問道:“你要內丹,是想要殺了季羨舟?”


  青熾搖了搖頭。


  “那是計劃所需?”青琊嚐試著又猜了一個可能性。


  青熾又搖了搖頭。


  青琊咂了咂嘴,說道:“你若是不將心中所想同我說了,我應如何配合你,或者幫你想一想法子?”


  他走到了青熾的麵前,說道:“看你這模樣似乎陷入了困境?多一個人幫你想辦法不是更好?”


  也許是最後一句話使得青熾改變了主意。


  他終於開了口,輕聲說道:“我想要,讓青袡活過來。”


  青琊臉色變了變,一時噤了聲。


  妖族這麽多年以來,當家的其實就是三位長老,大長老青熾,三長老是青琊,這排行老二的,便是青袡。


  三個長老當中也隻有青袡是個女子。


  青琊當年不愛管事情,一直避世,也就近來這計劃出來之後他才入了世。但是這不代表他對當年的一些事情一無所知。


  青熾喜歡青袡。


  喜歡到什麽程度,青琊雖然不知道。


  但是當年青袡意外身死,青熾親自將她下葬,下了命令所有人都不得接近那個墓室,還在墓室當中設置了不少限製。


  還記得年前的時候,他設計將季羨舟和滄琰引入了墓室的一部分,差點兒沒有被青熾給懲罰得灰飛煙滅。


  相信若是一般的小妖,就算是為了妖族的大業,這麽做了,青熾一定會讓這個小妖連殘渣都不剩。


  想來,青琊還有一些後怕,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好在青熾也念及了他們之間還餘下了許多情分,否則也是在劫難逃。


  這麽一想,青熾喜歡青袡,大抵已經是深入骨髓的吧。


  青琊從未嚐過其中滋味,這世界上好像也沒有哪個女子能夠讓他做到這種程度的。


  “季羨舟的內丹,同青袡有什麽關係?”青琊終於問出了口。


  他怎麽都沒有想到,這麽多年了,幾個輪回都過去了,青熾心裏頭竟然還沒有放下這件事情。


  青熾這個人,平日裏言語少得很,從未表達出過自己的心意。


  竟然藏得這般深沉。


  青熾捏了捏手中的瓷瓶,將它收入自己的懷中,說道:“季羨舟的內丹與眾不同,既有妖氣,亦萌生魔氣,世上難有。”


  青琊想了想:“這麽說來,他的內丹確然特別,可是這內丹為何能夠使得青袡活過來?”


  “這麽些年,我翻盡了典籍,總算不負所望。”提起青袡,青熾似乎連話都多了起來,他眯著眼睛,娓娓道來的模樣,“若尋得了這樣的內丹,以極陰之女的血液作為接引,將內丹換入身體之中,便由起死回生之效。”


  青琊還在思忖著這一句話,忽地問道:“極陰之女?可有下落?”


  所謂極陰之女,便是生辰八字盡數是陰時,世上萬千難出其一。


  青熾點了點頭,緩緩道:“我遣了人去了地府,想辦法偷看了輪回簿,這一年,果然有一個。”


  青琊問:“叫什麽名字,我去給你擄回來?”


  青熾轉過身,看著青琊,唇齒一碰,從中吐出了兩個字來。


  “璟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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