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離散
飛朝未曾過問過一句。
大多事情他已未放在上,似是超脫自然,又恍在紅塵之中。
卷暮牽著一匹馬,慢慢地走到了客棧前麵。
顧皎蹦蹦跳跳地從樓上下來,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再假裝十分沉穩地走到了卷暮的麵前。
她揚起了嘴角,眼睛之中帶著深深的笑意,偏著頭看著卷暮:“你這是打算同我回去了?”
卷暮嘴角一挑:“你想多了,小爺是打算將你送回去,再一個人回來罷了。”
顧皎狐疑地看著自己的麵前這個人,模樣明明就是一模一樣,可為什麽短短幾天,便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卷暮自動忽視了她眼中的疑惑,不耐煩道:“走不走?再不走你就自己回去。”
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模樣。
那個時候,卷暮看著顧皎,便沒有什麽好臉色,一點兒耐心都沒有,若不是看在飛朝的麵子上,卷暮都懶得搭理這麽聒噪的姑娘。
可是顧皎心中那份疑惑迄今未消。
她那日見著的飛朝,明明就同她記憶之中的人一模一樣。
朗朗君子,眉眼含笑。
施施然坐在她的身邊,聽著她絮絮叨叨念叨著鄰裏瑣事,說著這麽多天未見著他,又遇見了多少有意思的事情。
即便那些有意思的事情瑣碎得讓人提不起一絲一毫的興趣。
可是飛朝仍舊端端正正坐在那裏,一點兒不耐煩都沒有。
後來飛朝離開了,再回來的時候,竟又變回了再遇見的模樣。
不過絮叨一句,那人便忍不住打斷了。
顧皎覺得就好像是一場夢。
她凝了笑容:“你不跟我一起回顧家?”
卷暮反問:“我為什麽要跟你回去?”
顧皎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
她想說,之前你還說要跟我一起回去的。
甚至你還答應我,說回了顧家便提親,便要娶我的。
可是看著卷暮的臉色,顧皎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她輕聲說道:“我自己回去吧。”
這一年多的追逐,似乎就要到此為止了。
卷暮似乎沒有想到顧皎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他的嘴唇動了動,將手中的韁繩遞給了顧皎,說道:“既然這樣,那你小心點兒。”
顧皎深深地看著他,隻是一眼,她便接過了他遞過來的韁繩。
卷暮將韁繩遞到她的手中,迅速收回了手。
卻被顧皎一把抓住了衣裳。
麵前的小姑娘,仰著頭,直直地看著他,眼神似一汪清泉,篤定了什麽,不肯挪開目光。
卷暮坦坦蕩蕩地看著她,也沒有躲避什麽。
她好像很努力地在尋找一些什麽,從他的眼中,從他的神色,從他所有的一絲一毫的細微表情之中,想要找到她想要找到的東西。
想去小心翼翼地印證一些什麽東西。
但是她失敗了。
什麽東西都沒有,該有的,不該有的,統統都沒有。
麵前的男人就像是一張白紙,坦坦蕩蕩地看著她,沒有躲閃,也沒有刻意隱藏一些什麽。
同從前真的不一樣了。
顧皎鬆開了他的衣裳,目光卻遲遲不肯挪開。
季羨舟和滄琰相視一眼,滄琰覺得有一些無可奈何。
“我們現在出去嗎?”她有些苦惱,側過臉問季羨舟。
早先便收到了卷暮的消息,說是要將顧皎送回去,要她過來送送行。
滄琰還以為卷暮開竅了,真的會帶顧皎回去成親。
然而看著這一幕,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從這個拐角之處出去了。
季羨舟將手隨意搭在了滄琰的身上,摸著下巴,不鹹不淡地說:“出去,當然出去,沒看見卷暮快要忍到極限了嗎?”
滄琰將他的手一拍,頗有幾分嫌棄的意味,說道:“你別亂說,卷暮的情絲……”想起了這個,滄琰默了默,沒能說出口。
但是若是再待下去,確實有一些僵持了吧。
滄琰微微歎了一口氣,她將季羨舟的手一把推開,也沒有看她一眼,便慢慢地走了出去。
她在臉上堆起來了笑容,站在了卷暮的身邊,盯著顧皎手上的韁繩,輕聲問道:“你要走了嗎?”
顧皎當著卷暮的麵也許還能夠說一些掏心掏肺的話,可是她和滄琰說到底也不過就是數麵之緣,也沒有到了掏心掏肺的程度。
她重新振起精神,頗為開朗的模樣,嘿嘿一笑:“是呀,離家一年多了,爹娘怕是擔心了。”
季羨舟跟在滄琰的身後,停下了腳步,站在一邊看著她們。
顧皎的目光掃了一遍,停在了季羨舟的身上,說道:“哎,再看你,還是覺得很好看!看在你長得這般好看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當時你把我關起來的事情了!”
季羨舟挑了挑眉。
然後顧皎看著滄琰,撇了嘴:“你是我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姑娘了,若是還有機會,我定能同你更加交好的。”
語氣裏頭幾分豔羨,幾分遺憾。
滄琰笑了笑:“現在也不晚啊。”
顧皎抬起頭,眼睛希冀。
滄琰卻頓了頓,輕聲說:“便是你回家了,我隨時能去見你的。”
顧皎幹笑:“是嗎?”
再一偏頭,最旁邊的卷暮已經不見了。
顧皎鼻頭一酸。
卻硬生生地忍下去了。
她微微笑道:“那我走啦!”
滄琰眨著眼睛,點了點頭:“再見啦,顧皎。”
她牽著馬走了一段路,忽地回過頭,看不清楚表情,隻是對著滄琰的方向招了招手。
再見啦。
看著顧皎越走越遠的背影,滄琰覺得心裏頭真不是滋味。
滄琰垂下眼:“按著顧皎的性子,應該沒這麽容易放棄飛朝的啊。”
她雖覺得奇怪,隻是她到底還隻是一個外人,插手不了別人的事情。
季羨舟終於開了口,幽幽地說:“讓她放棄的不是卷暮的拒絕,而是他的眼神。”
滄琰對這方麵是一竅不通,她偏過頭看著他:“嗯?”
季羨舟說:“沒什麽。”
滄琰也沒打算追問,她往後掃視了幾遍,問道:“咦,卷暮呢?”
季羨舟揉了揉滄琰的頭發:“走吧,回去了。”
“噢。”
他們回去的時候,一路上都沒有說什麽話。
這幾日兩個人雖然在一起,卻各自別扭各自的,除了必要的交流,都沒有刻意找什麽話題。
剛剛走到季羨舟的府邸門口,管家便匆匆地從裏麵跑了出來,恭敬地說道:“殿下,謝侍衛回來了,秦公子也到了。”
滄琰一愣:“秦公子,哪個秦公子?”
季羨舟答道:“知道了。”隨即拉著滄琰往府邸裏麵走,邊走邊說道,“是秦簫徹。”
滄琰才恍然:“這段時間謝褚不在是去找秦簫徹了?”
季羨舟點了點頭,轉過了幾道長廊,到了季羨舟的書房,便看見謝褚站在門口,裏麵已然有一個人正坐著,手上翻著什麽書冊。
謝褚看見季羨舟來了,趕緊迎了上來:“殿下。”
“辛苦了。”季羨舟衝著他頷首,便大步走了進去。
滄琰站在門外,也不知道該不該跟進去。
其實她覺得季羨舟還是從前那個季羨舟,隻是對待她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麽不一樣了。
沒有那麽冷漠,遮掩著什麽,眼神看著她的時候就像是放著光,多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她也沒有什麽理由懷疑他不是季羨舟本人了。
季羨舟側過臉,看向了她,衝著她招招手,說道:“阿琰,過來。”
“喚我來做什麽?”滄琰略帶著一些埋怨,卻還是邁著步子走了進去。
秦簫徹饒有興致地盯著滄琰,眼睛裏頭戲謔一點兒都不帶遮掩的。
看得滄琰渾身上下都不是很自在。
她哆嗦了一下,脫口而出:“你可別看我了,怪怪的。”
秦簫徹一下子就笑出了聲,對著季羨舟說:“你家這姑娘倒是有意思得很。”
季羨舟沒有否認。
滄琰訕訕地坐了下來,毫不客氣地拿捏起桌子上麵擺來招待秦簫徹的糕點,有一口沒一口地咬著。
秦簫徹的目光終於從她的身上挪開了,他問:“謝褚都已經給我說了。不過你最好還是讓我親眼看看為好。”
直入主題,一點兒客套的話都沒有。
可見兩人之熟稔。
季羨舟似有若無地看了滄琰一眼,起了身,說道:“你同我過來一下。”
滄琰警覺地問道:“有什麽是不能夠讓我知道的嗎?”
她真是討厭死了季羨舟什麽都瞞著她的感覺了。
秦簫徹看戲一般站在一邊,能躲得多開便躲得多開,生怕兩人之間的事情將他牽扯進去了的。
季羨舟勾起嘴角,帶著幾分曖昧的語氣,似是調戲她一般,笑道:“我要去寢屋裏頭脫了衣裳叫秦簫徹給我看看傷口,你也想看的話,我也不介意……”
“行了!我,我待在這兒挺好的。”
滄琰一口糕點差點兒噎在喉嚨,咽了咽,趕緊打斷他。
從季羨舟開始說“脫了衣裳”開始,滄琰便感覺自己的臉上開始發燙,仿佛問了什麽不該問的一般。
季羨舟看著她,笑了一聲,衝著秦簫徹使了一個眼色,秦簫徹點了點頭,便走了出去。
季羨舟俯下身,湊近滄琰說道:“我是真的不介意……”
氣息溫熱,惑人心神。
“你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