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皆忘
見她來了，聞人晞雙掌按住琴弦，複抬眼望向她：“滄琰姑娘今日怎的有空來了？”
“還請姐姐原諒我不請自來了。”滄琰笑著說，“一直想找姐姐敘敘話，隻是一直不得空。好容易才有這麽一番空閑，卻不曾想姐姐在學琴。”
聞人晞也還以笑：“我琴藝拙劣，這才以勤補拙。”
這話便是太過自謙了。聞人晞長得美，是京中貴女中出了名的好容貌，更是會得一手極好的七弦琴，十五姑娘教出來的她實際上卻早已青出於藍，這論七弦琴的琴藝，若是聞人晞自稱第二，便是無人敢自詡第一了。
滄琰也不大想去談論這關於七弦琴的事情，自覺岔開了話題：“姐姐此番可有空閑？”
“自是有的。”聞人晞對著十五姑娘微微一頷首，那十五姑娘便了然似的，還之以禮，轉身便退了出去。待到十五姑娘走後，聞人晞才問道：“滄琰姑娘可是找我有什麽事情？”
“也沒有什麽，”滄琰撓撓頭，坐到聞人晞身邊，撐著腦袋問她，“我就想知道，季羨舟從前……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滄琰想得很清楚，既然所有人都覺得季羨舟和聞人晞是一對的話，而從前季羨雪也說是聞人晞先開始對季羨舟冷淡的，那麽想要撮合她們，就得讓聞人晞想起季羨舟的好。一旦一個女子想起一個男人的好，必定會有所念，那麽季羨舟也就有了幾分機會。
可這句話卻讓聞人晞心中暗自一驚。
莫非，滄琰已經有什麽線索，甚至知道了她不是真正聞人晞？
她附上這個身體，可沒有接收這個身體的任何記憶啊，滄琰這般問，委實有點兒難為她了。
聞人晞思索了又思索，盤算著怎麽說才能夠將滄琰糊弄過去，她邊想邊歎氣：“這……”
滄琰看著聞人晞皺眉的樣子，心裏想道，這季羨舟果真不是個曉得怎麽對女子好的，聞人晞想這麽久都沒有開口，怕是從前季羨舟對聞人晞不怎麽樣，聞人晞追而求不得因此心灰意冷才移情季明越的吧。上巳節那日，季明越怎樣護著聞人晞的，她可是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的。
難怪聞人晞選擇季明越，季羨舟既然喜歡聞人晞，又不好好對她，真是活該了。
滄琰發揮她最擅長寫話本子的優勢，將前因後果分析一個遍，生生覺得這個故事該是這樣個發展，越想越覺得十分有道理，看向聞人晞的眼神也不自覺帶這些同情了。
聞人晞抬眼看了滄琰一眼，躲開她的眼神：“倘使滄琰姑娘隻是來同我說說話，我也就陪了。隻是若滄琰姑娘執意要談季羨舟的事……我，我無可奉告。”複又歎了一口氣，“從前的事，我都已經忘了……”
這是實話，聞人晞根本就不知道季羨舟從前是個什麽樣的人。
可聽在滄琰耳裏可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如此，滄琰也就不大好再勾起聞人晞並不愉快的記憶。躊躇了一會兒，她同聞人晞確實沒什麽話好說，除去了季羨舟這個話題之外，更是沒什麽話題了。可這次她就是為季羨舟而來的啊。
她抿抿嘴，才堪堪開口：“那，聞人姐姐明日可有空？”
滄琰話題一轉，聞人晞也就將一顆吊起來的心放回了肚子裏，想想明日未曾與季明越有約，便點點頭：“有的。滄琰姑娘可是有什麽事情？”
“聽說東坊市新開了幾家店，我剛來金陵，還未去東坊市逛逛，也沒有幾個熟識的人，不曉得聞人姐姐可願陪我去逛逛？”滄琰一雙誠懇的眼睛望著聞人晞，聞人晞心軟，是不大好意思拒絕的。
本想盡量減少同滄琰相處的時間，可既然都這麽說了，自然是拒絕不了的，她隻好點點頭：“滄琰姑娘既然請了，我自是極願的，那……”
“那好！”滄琰就等著聞人晞答應，“那明日辰時，我在東巷口等你！”說罷，提起裙擺微微一鞠禮，抿嘴一笑，“那我就先不叨擾聞人姐姐了。”
聞人晞看向她，起身欲送：“好，明日辰時。”
滄琰心中一定，隻要聞人晞答應出來就好，就不是什麽問題了。
接下來就是季羨舟。
她回到季羨舟府上的時候，季羨舟已經回來了。
滄琰向來不是什麽拘於禮數的人，曉得了季羨舟在書房，便直直地跑去書房推開門，隻見他捧著一卷書看得認真，見她進來，才抬頭掃了她一眼，便繼續看著手中的書。
滄琰走到季羨舟對麵，將他手中那卷書抽走，他皺著眉看向她。
她直言不諱：“季羨舟，你明日有空嗎？”
“沒空。”季羨舟也直接回答道。
滄琰沒想到他拒絕得這麽爽快，癟嘴道：“你平日裏那麽閑，怎麽正好明日就沒空了。”
“你平日裏不曾找我，怎麽正好就明日找我了。”季羨舟言語平淡地回了一句。
她一時竟不知怎麽回答，眼珠一轉，上前兩步扯了扯季羨舟的袖子：“那……你明日的事情可不可以推掉啊？”
“推不掉。”季羨舟搖頭，“是一件頗為棘手的事情。”
滄琰看見季羨舟的表情，不像是裝的，他神情肅穆，擰著眉不肯鬆開，看來確實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唔，那……要不要我幫你？”
她好歹是一個神仙。
“不用。”意料之外，季羨舟拒絕得幹脆。
滄琰一怔，頗為疑惑不解：“有捷徑不走，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別人遇到棘手的事情想請神仙幫忙都幫不到，這次她主動幫一個人居然還被拒絕了，季羨舟真的不是一般人，她忍不住撇嘴。
季羨舟看了她一眼，未置一詞。
滄琰聳聳肩：“好吧好吧，不幫就不幫。”她又湊到季羨舟麵前，好奇地問，“那你總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麽事吧？”
這個告訴她也無妨，季羨舟沉吟道：“藺州刺史被人殺了。”
“藺州刺史？”滄琰茫然，想了又想，問道，“是洪正明？”
“是他。”季羨舟肯定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