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顧千別院的仆人在打掃院子的時候才發現躺在地上的歐陽司，不由大驚，連忙將他抱進房間裏，慌亂的叫來了洛桑。洛桑聽到下人的回話時微微心驚，還以為是下人搞錯了，當真的看到躺在床上臉色發白的歐陽司時，才是真的被嚇到了。洛桑不知道歐陽司發生了什麽事，不敢貿然行動，讓人聯係了宮裏的靈師，結果卻是讓洛桑詫異。
“他是被自己的靈力反噬的，具體的情況我想還是叫天機族的人自己查看。因為有可能涉及到天機秘法，我也沒辦法準確的說明。”
洛桑將靈師送走之後，吩咐下人好好照顧歐陽司之後，便傳了下人去把洛南喬叫了來。洛南喬聽了情況之後，連忙趕了過來，聽了洛桑的話夠，一陣沉默。洛桑摸不清他的想法，也沒說話。莫玉白思考良久之後，緩緩說道：“我去一趟天機族吧。”
洛桑點點頭，回到丹房。把歐陽司的情況和顧千說了之後，顧千隻是點點頭沒有說什麽。顧千看著丹房裏冒著汩汩黑氣的丹藥，搖了搖頭。
“晚上把玉白叫了來吧。”
“師父……”
“你先出去吧。”
顧千擺擺手，讓洛桑出去。顧千坐在榻上，思考良久，對著空中的老鬼說：“你說那丫頭看到了什麽？”
“能有什麽，會被反噬的那麽嚴重，連那家夥都出動收了星月鑒……”老鬼頓了頓說道：“計劃該提前了吧……”
顧千略微詫異的看了看老鬼，嘴角微微一動似乎是想要說什麽，但最後卻也歸於平靜。雙眸中那一絲微瀾最後也變成了汪洋大海，顧千明白自己和老鬼在做什麽，而天機族的大祭司雖然出手收走了星月鑒卻沒有和自己交過手碰過麵，多年老友這樣的默契又怎麽會不知道？顧千看著身形虛幻的老鬼，淡淡的說道：“不和花兒見一麵了？”
“沒那個必要了……”
老鬼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更別談什麽表情了。顧千好像輕輕的歎了口氣，和老鬼默默的看著玉石上的安素問，一句話也沒有說。
安素問臉上的人皮麵具早就褪去，臉上蒼白的厲害雙眸緊閉著，被玉石散發的柔柔微光映襯著，卻說不出的詭異。原本作為靈漩的外放，以往眉間的青蓮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出塵模樣，然而此刻卻是變成妖異的熠黑，蓮瓣翩翩，仔細看是在緩慢的轉動變幻著，偶爾有一道流光劃過，卻又慢慢恢複平靜。但若是這樣，倒也與平常差別不大，也不會讓莫玉白嚇了一跳。顧千看著安素問被青絲微微遮住的半邊臉，古老而又神秘的咒文從左耳耳根處生出，細細密密的，一筆一劃的爬上了安素問白皙的臉頰。黑色的符文在白皙的皮膚上更顯突兀，左臉大半部分已經被符文爬滿，很快就會蔓延到整張臉。顧千雖然與老鬼是多年摯友，但這冥王體的修行之法他倒是從來沒見過，第一次看到安素問這個樣子也是被嚇了一跳，而且這個符文，好像……是沒有辦法消除的。
以前安素問總以為老鬼的人皮麵具隻是因為自己容貌的原因，怕惹來諸多麻煩，直到安素問第一次見到自己這個樣子才知道，那個靈漩上的法陣是在抑製什麽，而人皮麵具也是老鬼的最後一層保障。安素問也是怔怔的楞了很久，才死心的接受這個事實。命都保住了，還有什麽怕的呢？不過是一張臉罷了。
作為為數不多見過安素問現在這個樣子的洛桑，是慢慢見證這個事實的人。洛桑眼睜睜的看著安素問無時不刻承受著符文鍛骨重塑的痛苦，卻什麽都做不了。唯一能夠減輕安素問痛苦的，隻有莫玉白。古來都有聖陽體和冥王體是天生一對的說話，隻因為他們各自體質的特性，都需要對方才能更上一層樓。但卻與陰陽雙修之法不同，這類體質的人，在修煉之時都需要被古老符文鍛骨重塑，冥王體作為古來最為霸道的體質，上古符文的反噬更是凶猛。倒也不是沒有了聖陽體，就無法修煉下去，但是，兩者體質相互促進的性質，讓古來為數不多的修士都選擇在一起。當然，老鬼是個例外。
洛桑還記得安素問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和自己說過一句話：我已經不是我了……
那是安素問這麽久以來，唯一說過的話。除了顧千和老鬼，洛桑很難見安素問一麵，隻有安素問在忍受不了疼的大叫的時候，顧千才會喊自己進去幫忙，洛桑垂眸看著小樓前的湖水。安素問第一次來顧千別院，第一次住進這棟小樓的樣子，仿佛還曆曆在目。隻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啊……
洛桑今天看安素問的狀態感覺還不錯，可這種想法浮上心頭的時候，洛桑竟也失笑，自嘲的喃喃自語：“什麽還不錯啊……嗬…”
洛桑不知道，這一見之後，竟是毫無預兆的離別。
十年生死兩茫茫，十年，足夠顛覆一個王朝，一個時代。卻不足以擺正一個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