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偏偏相愛相對
因為秀秀的到來,程懇覺得所剩不多的幾天假期也不再那麽難熬了。兩個人整天待在一塊,嘀嘀咕咕地說些不想讓大人們知道的事情。有次兩人結伴出門,迎麵碰上剛從外麵回來的蕭齊。程懇和蕭齊皆是微微一愣。
秀秀衝上去一把抱住蕭齊,浮誇地叫道,“哥啊,你最近是跑哪兒去了?妹子我都回來好幾天了,也不見你過來瞧瞧。”
蕭齊看了一眼落在後頭的程懇,笑得有些勉強,“我這些天忙瘋了。今兒好不容易回來歇口氣,這不就見上了。”
程懇不自在地走上前,扯扯秀秀的衣擺,輕聲說,“還不走,等下莊清該關門了。”
秀秀放開蕭齊,說了聲“回見”,拖起程懇走了。
蕭齊目送著姐妹倆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視線盡頭,這才搓了搓臉,轉身往家走。
“有問題?”秀秀盯著程懇的眼睛說。
“什麽啊?”程懇心虛地裝傻。跟蕭齊之間的事,她實在無法對秀秀啟齒。
“你和蕭齊啊。”
“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吵架了?”秀秀歪著腦袋想了想,自言自語道,“照理不會啊,蕭齊不是什麽都讓著你的。”
“別瞎猜了,什麽都沒有發生。”
“看看看,臉紅了。”
“哪有!”程懇撇下她,小跑了起來。
“還說沒有!心虛了吧。”秀秀追了上來。
“真的,什麽都沒有!”程懇無比堅決地說。
秀秀見她實在不願意開口,也就微笑著饒過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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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除夕,一大家子都要到程懇家團圓。
一大早,程懇就被廚房裏乒乒乓乓的鍋碗聲吵醒。
“媽,您這麽早在幹嘛呀?我爸呢?”程懇揉著惺忪的眼睛站在廚房門口問媽媽。
“你爸去市場了。你外婆和舅舅他們今天要來做客,我得趕緊準備準備。你也是,快換了衣服出來幫忙啊。叫你哥也趕緊起來!”鍾芸說完,又轉身忙碌起來。
“哦。”程懇趿著拖鞋回了房間。過年了,也不知道阿笙在幹什麽。最近發短信給他都好少回複,看起來心情不佳的樣子。是感冒還沒好,還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正想著,手機一陣嗡鳴。程懇趕緊從枕頭底下翻出手機來看,原來是周臻發來的拜年短信。程懇失落地笑笑,按下鍵盤回了一條給他。正準備出去幫忙,手機又響了,剛接起來,張瑤的大嗓門就傳了過來,“親愛的,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瑤瑤。”程懇微笑著回答。
兩人聊了一會兒這幾天各自生活中的瑣事,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
程懇看著手機,發了一會兒呆。直到聽見媽媽在廚房裏喚她,她才重新把手機塞回枕頭底下,起身出了房間。阿笙,這一次,我想等你先發信息給我,可以嗎?
自秦淮走後,顧淮笙就陷進了某種迷障中。家人麵前,他努力維持著往常的樣子,吃飯睡覺學習。可一旦靜下來,腦子裏就會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媽媽最後的樣子,躺在地上,像張舊巴巴的報紙一樣,血染紅了她的身體。秦淮就像一根導火索,引爆了潛藏在顧淮笙內心深處的所有痛苦記憶。他拍打自己的腦袋,揪自己的頭發,拿頭往牆上撞,內心的壓抑和痛楚通過身體的疼痛得到短暫的釋放,但隨之而來的,又是新一輪的苦痛無助。
就在顧淮笙意誌即將崩潰的時候,他向來健康的身體預先發出了警示。持續的低燒,讓他一度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狀態。夢裏,媽媽輕輕觸摸他的額頭,溫柔地給他擦拭身體。顧淮笙眼淚不住地流,卻仍然緊閉著雙眼不願醒來,生怕睜開眼睛看到的卻隻是桌上冰冷的照片。他就這樣斷斷續續病了好些天。好幾次,顧淮笙拿出手機,想給程懇打個電話,告訴她自己有多痛有多難過。最終,他放下了手機,選擇以撞牆的方式來代替給她帶去困擾。他有些悲哀的想,這樣的陰暗齟齬的自己,真的有資格得到程懇的愛,真的有能力給予她幸福嗎?
傍晚時分,外婆和舅舅一家到了。鍾芸大操大辦,幾乎做出一桌滿漢全席,雞鴨魚肉樣樣俱全。程建國拿出私藏的好酒,全家一起舉杯共迎除夕。程懇和秀秀也象征性地喝了一點白酒,不一會兒,白皙的臉蛋飛上了紅霞。
夜幕降臨,窗外“劈劈啪啪”響起鞭炮聲,絢麗的煙花劃過夜空,無比美麗。一大家子圍坐在一起,看著電視磕著瓜子熱熱鬧鬧地聊天。舅媽是個麻將愛好者,在她的強烈要求下,大人們又圍坐在了一起,開始築長城。程實跟外婆在邊上聊天,程懇和秀秀窩在沙發上看春晚。
程懇時不時地掏出手機看一樣,沒有消息。她懷疑手機壞掉了,拿家裏的座機給自己撥了一個電話,通的。程懇有些坐不住了,悄悄地跟秀秀說自己要出去一趟,讓她幫忙打打掩護。
“這麽晚你要去哪兒?”秀秀抓住她不放手。
“隨便走走。他們問起來你就說我去外麵看煙花了啊。”程懇想要掙開秀秀的手。
“我知道你要幹嘛去。不行,太晚了,不安全。”秀秀嗓門提高了些。
“噓!能不能小聲點。就一個小時,好不好!求你了,姐!”
秀秀早察覺到程懇坐立不安,心神不寧的樣子,想了想說,“有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好。謝謝,姐。”程懇衝她甜甜一笑,躡手躡腳出了門。
蕭齊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天空中燃起的七彩煙花。往年這個時候,程懇會拉著程實跑到他家,三個人一起鬥著地主,看著春晚,挨到深夜,再一起出去放煙花,迎接新的一年。蕭齊心酸地望著程懇家的房子,就在對麵,那麽近,近到隱約可以聽見屋裏傳來的歡笑。可是又那麽遠,遠到與他相隔一個世界。突然, 門口閃過一個熟悉的纖細身影,貓著腰,駝著背,三下兩下地下了樓。蕭齊抓起沙發上的外套,打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