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整治(一)
呂雯梅依偎著蕭懌,感受著他身上那種熟稔而又陌生的氣息,心中蕩起暖暖的柔情,語氣卻沉沉的:“臣妾知道皇上這些年過得很辛苦,為了齊國的強盛付出了不少心血,時日一久,難免會厭煩朝務。可是皇上再累也不該疏忽了朝政,因為你是國君,齊國的百姓都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你的所作所為,無不與他們的命運息息相關。所以,如果皇上是一個好的國君,齊國就會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反則,齊國就會走向衰落,甚至滅亡,百姓也會因你而受累。”
她猶豫了一下,真誠地道:“當然,皇上要是有需要臣妾幫忙的地方,臣妾會盡力而為。隻求皇上能一心務政,勿再貪戀一時快活,而負天下人。”
蕭懌頗為動容:“雯梅,你真是朕的好妻子、好皇後,也隻有你才會跟朕說這番話。”他暗暗下了決心,“朕答應你,以後再苦再累,朕都要堅持下去,永不懈怠。”
呂雯梅喜慰一笑,抬起猶帶淚珠的臉來,含嗔含怨地問:“那天你生了我的氣,揚言說要廢了我,是不是真的動過這個念頭?”
蕭懌羞愧地道:“那天朕是在說氣話,並沒有打算廢你的意思。”見呂雯梅眼中有疑光,知是不信,便坦誠地道:“朕沒有忘記你的好,也沒有忘記曾對你發過的誓言。”蕭懌從袖中取出手帕來,展開給她看,“你瞧,這手帕朕一直都留在身邊的。每當朕看到它,就好像看到你一樣。”
呂雯梅見那絲絹果然是自己當年繡好了送給蕭懌的,雖然隔的時日久了,絹麵已經變舊,但上麵所繡的梅花和蝴蝶仍如新的一樣鮮豔。她心裏一陣感動,眼淚又湧了上來:“你真的一直都把它留在身邊?”
蕭懌頷首,欲用那手帕替呂雯梅拭淚。
呂雯梅覺著不妥,忙推開他的手道:“這樣不好吧?”
蕭懌仍要為她拭淚:“有何不好?這手帕沾你幾滴眼淚,朕就把你記得更牢了。”
呂雯梅在他肩上輕捶一下,笑嗔道:“還這麽貧嘴。”
蕭懌眼中飽含深情,拉起她的手道:“雯梅,朕把你冷落了很長時間,也不知你是怎麽過的。但請你相信,朕再也不讓你受委屈了。朕要好好對你,要讓你天天都開心。”
呂雯梅盈盈眼波中亦是柔情,對他歡愉一笑。
忽聞殿門口有人拍手笑道:“太好了,太好了,你們終於和好啦!”
二人轉臉一看,原來是蕭恒和蕭媛兄妹倆來了。
呂雯梅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一低頭,發覺自己的手還被蕭懌握著,連忙抽回手,麵上泛起一抹紅暈。
蕭懌也有些微尷尬,幹笑兩聲做掩飾。
兩個孩子跑了過來,蕭媛歡喜的眼神中仍透著一絲驚懼:“父皇,我還道您生氣不喜歡我們,不想要我們了,我們好害怕。”
蕭懌摟住他們,內疚而疼惜地道:“你們都是朕最疼愛的孩子,朕哪會生氣不要你們了呢?”
蕭恒望著父母,十分渴望地道:“那父皇和母後以後不要再生氣吵架了好嗎?”
蕭懌和呂雯梅都覺愧對兩個孩子,幾乎同時說道:“好。我倆答應你們,以後再也不生氣吵架了。”
蕭恒伸出手來:“隻說不算。我要你們與我拉鉤作保證。”
蕭媛也伸手道:“我也要。”
蕭懌與呂雯梅笑著伸出手,跟他們勾了勾手指。
蕭恒和蕭媛道:“拉鉤拉鉤,一萬年不許變,誰變了誰是小狗。”
夫妻倆雖覺兩個孩子言語好笑,可這卻是他們的真心話。
兩個孩子拉住蕭懌的手晃一晃,懇請道:“父皇,您陪我們出去玩會兒好麽?”
蕭懌有些為難,用商量的口吻說:“父皇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們先出去玩好不好?”
兩個孩子都感失望。蕭恒到底較蕭媛年長,懂事地點點頭道:“嗯。那父皇忙完了,一定要陪我們玩。”
蕭懌應道:“好。”
蕭恒便拉著妹妹的手出去玩。呂雯梅則斂衣向蕭懌下了跪。
蕭懌驚問:“雯梅你這是何意?”伸手要扶她起來。
呂雯梅不肯起身,隻垂首道:“臣妾適才忤逆了皇上,請皇上治罪。”
蕭懌扶她站起:“你何罪之有啊?朕該謝謝你才是。若非你苦苦規勸朕,使朕得以覺悟,否則朕隻怕真要變成昏君了。”
呂雯梅謙笑道:“皇上不用謝臣妾,這是臣妾應該做的。現在皇上醒悟了,就是給臣妾最大的安慰。”
蕭懌攏著她的肩,說道:“朕聽師父說外麵發生了大旱災,有很多災民正等著救濟。另外還有不少貪官汙吏需要懲治。朕決意現在就處理這些事情。”
呂雯梅聞言甚驚:“發生了這麽多事啊?那皇上快處理吧,臣妾就不打擾皇上了。”
她正要告退,卻見許宗源進來道:“皇上,廷尉大人求見。”
呂雯梅便道:“臣妾先到後殿去。”
少頃,薑榮步進殿來,躬身行禮。
蕭懌問道:“薑愛卿,你有何事?”
薑榮答道:“臣今早抓到兩個偷盜庫銀的賊人。因覺此事較大,不敢擅自做主,還請皇上示下。”
蕭懌震怒:“何人這麽大的膽子,竟敢到國庫行竊?”
薑榮見皇上動怒,緩聲道:“是兩個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的市井無賴。”
蕭懌更感惱恨:“哼!兩個無恥小民竟敢做出這種膽大包天的事來,真是罪該萬死!”他穩一穩心神,問:“那兩個惡賊現在在哪裏?庫銀可曾失竊?”
薑榮欠身道:“二賊偷盜時被大司農及時發現,所幸錢財未失竊。臣已將他二人交由獄吏,現關在大牢裏,等候皇上處置。”
蕭懌思量片刻,說道:“你是廷尉,此事該由你來處理。朕隻問你,那二人當判何罪?”
薑榮想了想道:“臣以為應判十年獄罪。”
蕭懌很不滿意,說道:“他們膽敢到國庫行竊,而你隻判他們十年獄罪,未免有些輕了,朕倒覺得他們該當腰斬。”
薑榮則道:“可他們並未盜走庫銀,臣以為不應重判。”
蕭懌很生氣地說:“他們敢盜取庫銀就是大罪,難道還不應嚴懲?”
薑榮反問:“如果庫銀真的失竊,臣又該如何定罪?”
這下問住了蕭懌。他思慮片刻,覺得薑榮所言有些道理,隻好道:“那就按你說的辦吧。”
薑榮應道:“臣遵旨。”他稍作思忖,道:“臣還有一事稟告。”
蕭懌道:“你說。”
薑榮神情肅然:“皇上,據臣暗中觀察,丞相近段時日舉動有些反常。每有朝臣要向您上奏章,丞相必先看後才轉交給您。在您未上朝的這幾日,丞相每見到與他意見不和的朝臣,就會想方設法把他們排擠出朝廷,隻想留下那些阿諛奉承之人。臣也遭過丞相詆毀,幸有皇上庇護,暫且無礙。依臣看,丞相現在把持朝政,恐怕有大權獨攬的意思,皇上可要小心呀!”
蕭懌又驚又氣:“朕叫他幫朕處理一些事情,他卻想獨攬朝政,還要誣陷別人,他還配當丞相嗎?”
薑榮思忖片刻,語氣遲遲:“不光如此,丞相還結交朋黨,賣官求榮,賄賂黃門令許公公,且府上倡優雲集,每日笙歌燕舞,時常宴飲賓朋。”
蕭懌更怒,一掌拍在幾案上:“豈有此理!”他厲聲質問:“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朕?”
薑榮再度欠身:“微臣未找到丞相的罪證前,不敢妄言是非。”
蕭懌心中一動,問:“這麽說,你是找到丞相的罪證了?”
薑榮答道:“是。臣不僅搜查到了丞相的罪證,還有光祿大夫、太常的罪證。皇上現在是否要看?”
朝上出了這麽幾個奸臣,他們的罪證豈能不看。蕭懌聲音含怒:“都拿過來。”
薑榮出去,命人把數卷竹簡擱置在幾案上。
蕭懌瞧了一眼,又道:“朕聽聞龐西、莫岩一帶發生了大旱,是否屬實?還有,地方上是不是出現了不少貪官汙吏?”
薑榮馬上道:“確有此事。”
蕭懌聽他也這般說,知道師父沒有騙自己,更對自己的舅舅失望怨恨:“出了這麽大的事,他還要瞞著朕,簡直不像話!”他深吸一口氣,道:“朕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蕭懌厲聲吩咐張尊:“黃門令許宗源私受外臣賄賂,立即杖斃!”
許宗源雖然跟了蕭懌十幾年,算是宮裏的老人了,卻做事能力一般。要不是蕭懌不想輕易換人,他也做不了這麽久的黃門令。現今他犯下大錯,蕭懌豈會容他再活著。
張尊一驚,忙答應了出去。
薑榮走後,呂雯梅從後殿轉出,說道:“適才皇上與廷尉的對話,臣妾都聽到了。”
蕭懌看她一眼,怨惱地道:“丞相居然不把朕這個皇帝當回事了,虧他還是朕的舅舅呢,實在可惡!”
呂雯梅攬住蕭懌手臂,道:“皇上息怒。丞相真會做出那些事情?”
蕭懌怒氣難平:“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禦史大夫、廷尉都如此說,那師父的話一定屬實。何況外麵發生了大旱,出了許多貪官汙吏這樣的大事,他都不肯告朕,難道還能有假不成?”
呂雯梅覺著有理,問道:“皇上是不是要處置丞相?”
蕭懌脫口而出:“朕當然要處置他。”他怨怒地道:“朕念他是朕的舅舅,一直對他敬重寬容。而他呢,非但不知好,還得寸進尺,欺到朕頭上來。朕要是不處置他,還不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