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探望
蕭翁業凝視著她,溫和道:“你是個好孩子,朕準你明天可以帶懌兒到太中府。”他的聲音略顯沉悶,“茜兒生病了,他是該去看看。”
陽則有點不安地問:“表妹生病了?”
蕭翁業平靜地道:“她病得不重,你明天帶懌兒過去後,讓他和茜兒好好聊聊。”
陽則應了,告辭出了章德殿。
葉然問:“公主,我們回去麽?”
陽則見天色已黑,錦燈初明,欲回去,可想到弟弟還等著自己的答複,說道:“你再陪我去趟東宮。”
陽則帶著葉然來到東宮,見正殿裏的燭光透過窗紙灑在院中,知蕭懌還未歇息,向葉然道:“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她徐步走進殿去,見弟弟坐在案後低頭看著書,旁邊許宗源則站在青銅燭台前添燈。她輕喚:“弟弟。”
蕭懌看得有些出神,倒未發覺姐姐來了,待聽得她叫喚,才擱下書問:“姐姐,天都黑了,何以還來?”
陽則清淺笑道:“還不是惦記你得不到答複,晚上會睡不好覺。”
蕭懌目中透出喜光:“這麽說,姐姐是去過父皇那了?”
“剛剛去過,就來了你這兒。”她朝許宗源看了兩眼,蕭懌會意,一擺手,示意他退下,然後招呼她坐下說話。
蕭懌見姐姐並不是很高興,心中微沉,輕聲問:“父皇跟你說什麽了?是否同意?”
陽則猶豫一瞬,道:“父皇沒有同意,隻是推遲了你和表妹的婚期。至於別的話,姐姐改日會跟你細細說。”她見他失望,握住他手開解道:“父皇態度很堅決,姐姐難以說服他,弟弟你也別太在意了,父皇這麽做是用心良苦,你該體諒他些才是,就接受了吧。等你和表妹結為夫妻,你好生待她便是。你是太子,未來的國君,以後喜歡誰,還可納誰。姐姐想弟弟你不會在名份上過多計較。”
蕭懌雙眉緊鎖,大為苦惱:“可是姐姐,我實在難以接受表妹,你和秦將軍倒是兩情相悅,而我卻……”
陽則勸道:“姐姐知道這門婚事不如你心意,但凡事不管如意與否,你必須得看開些。我們都生在皇家,就不能為感情的事情所牽拌。所以,弟弟你一定要想開才是。”
蕭懌悵然問:“真的隻能這樣?”
陽則幹脆地道:“隻能這樣。”她望著燭台上搖曳的燭火出了會神,語氣緩而沉:“姐姐知道你心裏苦,但你隻能接受,別無選擇。你現在要以讀書為重,多與父皇交流一些朝政方麵的事情,為日後做國君打好基礎,而感情上的事情就不要看得過重。”
蕭懌覺姐姐這番話句句是理,無法反駁,隻好沉默了。
陽則微微鬆開他手:“姐姐還有一事要告訴你,明早你是否願意隨姐姐去趟太中府,看看舅舅和表弟、表妹?”
“當然願意。”他轉喜為愁,“可是父皇派人看守著我,不能去啊。”
陽則露笑道:“父皇已同意讓我帶你去。”
蕭懌喜道:“那太好了,若非姐姐回來,我還出不了宮呢。”
陽則較好的玉容透著幾分笑意:“那就這麽定了,明早姐姐會來找你。”
蕭懌覺得不妥,說道:“該是弟弟去找姐姐,哪有姐姐來找弟弟之理?”
“也罷,你明早到綺蘭殿找姐姐好了。”她向殿外望望,“我的侍女還在外麵等我,就不多說了,你早點歇息。”
蕭懌送陽則出了殿,看著她的背影隱沒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心情難以平靜。
第二天清早,陽則正對鏡畫眉,忽從鏡中看到蕭懌來了,側首笑道:“弟弟這麽早就過來了。”
蕭懌帶笑道:“我早起慣了的,就早些過來了。”
陽則又描了幾下眉,才擱下眉筆起身笑問:“姐姐這妝化的可還好?”
蕭懌見她雲鬢高綰,眉似遠山,口如含朱丹,配身上一襲絳色裙衫,真是豔而不妖,媚而不俗,讚道:“當然好了,姐姐賽天仙。”
陽則伸指輕點他額頭,笑道:“你呀,真是越發嘴甜了。”
蕭懌一本正經地道:“不是弟弟嘴甜,而是姐姐你本就美,試問有誰能及得上姐姐的花容月貌?”
陽則以袖遮口而笑:“好了,你別誇我啦,該走了。”
“姐姐等一下,我有一物要送你。”
陽則好奇地問:“何物?”
蕭懌將一木偶娃娃遞到陽則麵前,道:“這偶人是我照著姐姐以前的樣子刻的,這就送了姐姐吧。”
陽則接過那偶人,細細瞧著,見這偶人眉目間確有幾分像自己離開齊國之前的樣子,心中說不出是欣喜還是感動:“弟弟刻得真像,姐姐很喜歡,謝謝弟弟。”
蕭懌歡欣地道:“姐姐喜歡就好。”他麵顯慚色,“隻是我已很久沒再刻過了,若現在刻,定然刻不好。”
陽則斂容道:“弟弟應多關心關心國事,像這種閑樂之事,還是少做為好。”
蕭懌應道:“姐姐說得是,弟弟記下了。”
他們出宮,分乘兩輛馬車前往太中府。
孟元昭的府邸算不上華麗,建得較簡樸。沒有高大的房舍,沒有貴重的家什,連後花園也隻栽了些尋常花草,毫無獨特之處,與尋常官家別無二致。這自是孟錦雲的告誡,要弟弟孟元昭不可因是國戚而傲慢奢靡,要低頭做人,好好做事,才能自保。孟元昭謹記孟錦雲之言,為官這些年雖未得蕭翁業器重,倒還安穩,沒有大波瀾,已經算是幸運。
孟元昭已從皇上那裏得知蕭懌和陽則要來,就早早候在正堂裏了,待聽外麵家丁進來告知公主和太子已過來,便迎出去,欲向他們行禮。
陽則急走幾步,扶住他道:“舅舅免禮。這是在家裏,無需行禮。”
孟元昭看看陽則,欣喜道:“公主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他招呼道:“請裏麵坐。”又向一家丁道:“快把少爺叫來。”
三人進屋坐下。陽則見舅舅眼角邊有了細細的皺紋,慨然道:“十年不見,舅舅見老了。”
孟元昭從容地道:“國務較多,自難免會辛苦些。”
陽則嘉許道:“舅舅為國事操勞,也算是盡職盡責了。”
蕭懌道:“上次我夜裏過來時,見舅舅還在處理文書。”
孟元昭神色謙卑:“臣身為朝臣,自當為皇上分憂,為國效一份薄力。”他停一停,關切地問:“公主在西虞定受了很多苦吧?”
陽則唇角勾起一個從容優雅的弧度:“是受了些苦,不過現在是苦盡甘來了。”
孟元昭欽佩道:“公主真是看得開。難怪當初皇上會選公主到西虞和親。”
陽則笑笑道:“其實當時我是哭著不願往的,但為了兩國間能和平共處,隻好就……”
“表姐!”孟清歡快地叫了一聲,進來了。
陽則向他招招手:“快過來坐。”她打量著孟清,微笑道:“表弟不光長高了,還壯實了。”
孟清熱淚盈眶,拉住她手道:“表弟好想你。”
陽則拍拍他的手:“表姐也很想你。你現今是否有職務?”
孟清答道:“在宮中當禦衛。”
孟元昭淡淡一笑道:“臣給他在宮中謀份差事,免他在家中無所事事。”
陽則頷首道:“是該如此。若無事可做,倒不好了。”她對孟清道:“你好好幹,以後說不定還可加官進爵。”
蕭懌便笑:“表弟說他想像秦將軍那樣,可以帶兵打仗。”孟清感到窘迫,低下了頭。
陽則喜歡道:“好事啊。若你真能像秦將軍一樣勇武果敢,那國中豈不是又會出一位有作為的將領。”
孟元昭則道:“你們可別誇他。他呀,呆頭呆腦,做事魯莽,不給我惹事就是好的了,哪像秦將軍穩重有才,我隻願他在宮中好好當差就行了。”
陽則笑了聲,說道:“舅舅何出此言?表弟以後就算做不了將軍,至少也能當個都尉。”
蕭懌亦道:“舅舅此言差矣。表弟的才幹是不比秦將軍,但不至於隻當個禦衛,日後總有機會升遷,舅舅可別把話說實了,該多給表弟鼓鼓勁才是。”
孟元昭聽他們如此說,心下也喜歡,轉首向兒子道:“太子和公主都這麽誇你,那你可得為爹爭口氣啊。”
孟清鄭重道:“是。孩兒定不讓爹失望。”
孟元昭麵露笑容:“好,那就好。”向蕭懌和陽則道:“臣還有些事情要做,就不能陪太子、公主了。”
蕭懌道:“舅舅請便。”
孟清看著父親出去了,問道:“不知表姐這幾年在西虞過得怎樣?”
陽則隻道:“還好。”她問:“聽說表妹病了,她現在可好些沒?”
蕭懌問:“表妹的病可好點了?”
孟清麵色愁苦:“好是好了點,但還出不得門。”
陽則驚道:“病得這麽重?她是何症候?”
孟清憂鬱:“也不算大病,可能是夜裏受風寒著了涼,大夫已給她瞧過病,吃了幾副藥,可她的病情沒多少好轉。”
蕭懌很擔憂,急切道:“你快帶我們去看看她。”
孟清領著他們來到孟茜的屋裏,蕭懌見她身著白綢中衣,躺在輕紗芙蓉軟帳的榻上休息,便放輕腳步,上前叫聲:“表妹。”
孟茜轉臉見是他,很是欣喜:“表哥,你來了。”她欲起身,蕭懌按住她道:“別動。”見她本來粉白的鵝蛋臉有些黃瘦,想到她這病是因自己而生,不覺心疼欲落淚:“表妹,你咋病成這樣了?”
陽則見了,心下酸楚,喚了聲:“表妹。”
孟茜知她是表姐,萬分驚喜,道聲:“表姐,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