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張岩來到這個世間
盼盼此時躺在醫院的床上，她身體的疼痛完全被快樂所代替，滿身紅撲撲的兒子，躺在自己身邊酣酣的睡著，那個滿是皺紋的小臉，不經意間蠕動一下，這個少女媽媽心裏甜絲絲的。爸爸級的老公呆呆地坐在盼盼身邊，臉上沒有歡喜好像也沒有悲哀，他置身於這個環境中，仿佛與這無關。9點多一點的時候，婆婆提著一個破爛的皮包推門走了進來，孫子的到來，好像沒有給她帶來什麽驚喜，那張本來不會笑的臉，現在布滿了烏雲，她從破皮包裏拿出用塑料袋包裹的雞蛋，很不友好地放在盼盼床前的櫃子上“吃吧！”說完坐在盼盼的另一側，狠狠地瞪了張寶來一眼。
“我…”張寶來看了看盼盼，又看了看媽媽，顯得手足無措。
孩子突然哭了起來，動了小手術的盼盼身體很虛弱，還無法照顧孩子，她看了一眼張寶來。
“看看是不是孩子拉了？”
張寶來笨手笨腳地翻了一下孩子的身子，好像十分吃驚樣子“拉了，拉的都是黑屎。”婆婆走了過來一把抱起這幼小的生命，一邊用尿布給孩子擦，一邊嘟嚷著“生你、養你為什麽？讓你長大了惹氣？”盼盼看了一眼丈夫，丈夫滿臉通紅，她又看了一眼婆婆，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她肚子疼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是丈夫用自行車馱著她到鎮醫院的。負責接生的大夫是一個看上去40多歲的婦女，這個精瘦臉略黑的女人，從頭到尾沒有給張寶來一點好臉色，盼盼入產房前，張寶來從口袋裏掏出皺皺巴巴的50元錢，怯生生地對接生大夫說“這點錢，你買點早點吃吧。”
“哼哼”大夫冷笑著把張寶來的手推開，滿臉的不屑。妻子進了產房，張寶來就緊靠在產房樓道的牆壁上，暗暗地祈禱著“老天爺，求求你保佑母子平安。”過了不大一會，那個生硬的接生大夫走了出來，一直走到張寶來跟前，虎著臉，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孩子缺氧，是保大人，還是孩子？”
“保大人還是孩子？”借著樓道微弱的電燈光，張寶來吃驚地看著這個讓他畏懼的女人“哦，保大人。”說完無力地癱坐在樓道裏的那張長椅上，他不知道自己這一生唯一單獨作決定的事情是對還是錯。
現在張寶來像一個待宰的小羊，無可奈何的等待著宣判，直到他聽到響亮的嬰兒啼哭從產房裏傳出來，一顆懸著的心才算落了地，接生大夫從產房裏疲憊地走了出來。張寶來連忙迎了上去，鼓足了勇氣，怯生生地問道“大夫，我老婆她…”
這個叫大夫的人，幾乎連一個眼神也不願意施舍給這個老實近乎木訥的男人，兩眼看著天花板“恭喜你，有了一個胖大小子，隻是你妻子的陰道太小，做了個小手術，你妻子要住幾天院，這裏有護士照看著，你回家拿日常用品去吧。”張寶來對這個看上去十分嚴厲的接生大夫，千恩萬謝轉身要走時，又被叫住了“產婦生完孩子後，都感到饑餓，你最好煮些雞蛋來。”張寶來答應著滿心歡喜地跑下樓，“天啊，真想不到我成了爸爸，這是真的麽？哦，千真萬確。”
到了家，母親還沒有起床，這個平常說話沒有大聲的張寶來，這時忍不住大聲叫起門來，喊了一陣，母親趿拉著鞋走了出來，看見張寶來慌慌張張的樣子不滿地說道“急什麽急？火燒屁股了！”
“媽——”張寶來擦著汗滿臉喜色“生了，俺老婆給你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生了有什麽新奇的？誰家的女人不生孩子？”母親不冷不熱的說道。
“大夫說，做了個小手術，要住幾天院呢！我回來拿些生活用品，對了媽媽咱家有雞蛋嗎？大夫讓煮些雞蛋呢！”
“沒有雞蛋。”母親回答的很幹脆。“生個孩子屁大的事，沒有這麽嬌貴。”
“媽媽——你不是說準備好雞蛋了嗎？”
“我說過，我說過嗎？就算我說過，也沒有給我時間啊，誰讓你老婆生孩子也這麽風風火火呢。”
“媽媽，誰家生孩子還能規定時間”張寶來狠狠地看了自己的媽媽一眼，這個逆來順從的孝子，對母親的蠻橫不講理有些憤憤不平了，他生氣地提起暖瓶，想不到家裏的暖瓶竟然都是空的。
“媽媽——”張寶來大聲叫了聲。
“怎麽了小爹？吃了槍藥了還是覺得做了爸爸，就嫌棄媽媽了？沒有熱水怎麽了？總不能因為你媳婦生了孩子當祖宗供著吧。”
張寶來沒有再說什麽，拿著空暖瓶走出家門。
這些盼盼一點也不知道，盼盼從小就失去了母愛，她多麽渴望像其他女孩一樣擁有一份來自於母親的關懷啊！她嫁到八山村嫁給張寶來，這份渴望越來越強烈了，她不願意像其他人家的媳婦一樣，對婆婆橫挑鼻子豎挑眼。無論婆婆怎麽的不可思議，盼盼總是檢討著自己，希望用自己的真誠換取婆婆的一點理解，一點愛，可是婆婆把她的忍讓看成懦弱，無論什麽事情，對也罷錯也罷，婆婆總是一票否決。盼盼不懂婆婆，是婆婆古怪還是因為自己年齡小，想的不周全？婆婆這輩子也不容易，年青時丈夫去世了，一手拉扯大兩個孩子，就很不容易了，因為一點小事爭吵起來，哪怕爭的天翻地覆，其結果隻是兩敗俱傷，渴望母愛的盼盼不願意看到這個結局，她相信，哪怕婆婆是塊生鐵，也有被捂熱的時候。
婆婆給孩子擦完屁股後，坐在盼盼對麵的凳子上流著淚數落起張寶來的諸多不好來。
張寶來幾次想打斷媽媽的話，被盼盼的眼神給製止了。婆婆終於把自己的委屈嘮叨完了，無論這個巧嘴婆婆怎麽為自己爭理，盼盼心裏明白，這件事不能怨張寶來，她本想為自己的丈夫爭辯一下，看見躺在身邊的兒子，心裏釋然了。她忍著陰道的劇痛，笑著對婆婆說“媽媽，寶來不懂事你是知道的，假如你不原諒他，我今後也要學著人家的媳婦那樣，與他斤斤計較。”
“我怎會不原諒自己的兒子呢？”婆婆吃驚地看著盼盼，她想不到娃娃兒媳婦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村裏有很多人家的媳婦，對自己的老公還有婆婆是很不禮貌的，她不願意讓自己的兒子加入‘妻管嚴’行列。婆婆笑了笑“我隻是說說而已，自己的孩子自己還不知道小名麽？再說寶來本質不壞，是個知疼知熱的好孩子。”
“嘻嘻嘻”盼盼心想“這一招真的戳到婆婆的痛楚，那個媽媽不愛自己的孩子啊。”盼盼看了看躺在身邊的兒子，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張寶來。“寶來還不向媽媽賠不是。”
“媽媽，我…我錯了。”
“好了”婆婆笑著說“媽媽會原諒你的，今後要記住媽媽就是媽媽，不是你隨隨便便使喚的傭人。”
“媽媽”盼盼疼愛地看著小寶貝，笑著說“您給孩子起個名字吧，我聽別人說咱村裏很多孩子都是你給起的名字，比如登科、連科這名字起的多好啊，人家還真像你起的名字一樣，都考上了大學，成了公家人呢！”
婆婆臉上露出了笑容“說真的，當初我也沒有想到，如想到了這樣的好名字，一定給俺孫子留著”
“說不定還有好名字等著你孫子呢？”盼盼輕輕地拉了一下婆婆。
“哦——”婆婆輕輕地歎了口氣“我們窮苦人家的孩子，不求大富大貴，隻求平平安安。對了——，咱那裏不缺石頭，山上的石頭很多，也很頑強，咱就叫孩子張岩吧。”
“好啊——”盼盼與張寶來不約而同的喊出聲來“媽媽，你起得名字即好記，也有講，岩，山上的石頭，平凡、頑強。”
“來，寶貝張岩”盼盼輕輕地抱起兒子，放到自己的懷裏“咱吃奶，不要怕，奶奶、爸爸不會羞你。”婆婆、張寶來被盼盼逗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