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賣公鴨的學問
桃村是棲霞的一個鄉鎮，這個地方雖然與今後的故事幾乎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我們沒有理由拒絕認識這個美麗的地方。其實這個地方很髒，到處塵土飛揚，唯一的一個大樓，就是火車站對過的賓館，牆麵上掛滿了灰塵。賓館裏麵倒也幹淨，每一個房間裏擺著4張床，床單是白色的，二樓是一個很大的客廳，客廳的東牆上掛著一個24英寸的電視，隻是這個電視不常開，平常這個賓館很清靜。可現在到處亂糟糟的，因為這裏麵住進了浮山一些賣鴨子的人，這些不在乎細節的人，說話扯著大嗓門，趿拉著破舊的拖鞋，到處亂串，更要命的是他們隨地吐痰。有富住在203房間，這個房間裏還有秦表叔以及秦表叔的表弟——劉計三。他們在這個賓館住了3天，從安徽發來的小鴨子一直沒有到貨，大家都很焦急，如果再過幾天貨不來，所帶的盤算就要用光了。秦表叔已經安排好，有富還有他表弟劉計三賣公鴨，因為有富與劉計三都是新手，賣母鴨要賒賬的，沒有經驗的人爛帳特別多，而賣公鴨都是現錢，不會操心要賬的事，而且掙錢也不少。賣公鴨是有講究的，接到鴨仔後，需要加工，加工時一定要關上門，不讓人看到，等房門打開的時候，公鴨就變成母鴨了，走鄉串戶賣的時候，一定要鋼牙鐵齒，絕不能承認所賣的母鴨是公鴨變來的。這些賣公鴨的人，說白了是一個騙子。有富不願意做這個騙人的買賣，可是他又不好拒絕，在這個小群體裏，他不想讓別人把他看成另類。
劉計三這個滿臉疙瘩，小頭小臉的老光棍，對賣公鴨獨有情鍾，隻要一有空，就很專心的向人討教賣公鴨的騙術。他已經計劃好了要掙多少錢，臨來的時候，他哥哥向他做了保證，隻要劉計三掙到3000元，家裏再搭配點，給他去雲南買個媳婦。心裏的渴望，變成了真實的行動，他在小本子上記下了賣公鴨的一個個技巧，有富甚至看他偷偷地背著在他認為這些有用的東西。有富覺得劉計三有點滑稽，更滑稽的是到了晚上，劉計三也很不老實，睡著了胡話連篇，更可怕的是打夜錘，有富常常被他這些舉動驚醒，醒了之後再也睡不著了，睡不著的滋味真的不好受，聽著樓外的風聲還有偶爾汽車駛過的轟鳴聲，思緒亂極了。他想到了家鄉，想到了自己的父親還有妹妹，與他們在一起是多麽的幸福，日子是苦了點。息息相關的命運使有富與家人更在乎包容與理解，相互關照，相互鼓勵，苦的日子又那樣甜蜜。在這裏，雖然有秦表叔關照著，但是很多事情還是要依靠自己。賣公鴨這是有富多麽不想但現在必須做的事情，人啊有時候身不由己。
最要命的是在桃村住了5天，貨還沒有發來，假如再僵持5天，口袋裏的錢恐怕都要跑丟了，沒有事情做得日子實在是煩悶極了。中午有富常常單獨走出旅社，來到那塊那塊空曠的原野上，看著遠方，思緒跳躍著，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麽，但他明白哪怕命運對他再不公，他都會變得那樣坦然。第7天，貨終於來了，但並不多，每人隻分到100隻。劉計三很是興奮，他的計劃終於要經過實踐的檢驗了，他拿出筆記，認真的研究一番，他笑的象花一樣燦爛，中午12點公鴨就被加工成母鴨。秦表叔對有富與劉計三說“你們到附近賣賣，就這幾個鴨子不必跑太遠。”
“走吧，有富”劉計三看著有富，臉上洋溢著微笑。
出了桃村鎮，往西走，有條寬敞的柏油路，路兩旁有很多村莊，有富與劉計三分別到了不同的村莊。這次有富很幸運，太陽落山的時候，100隻公鴨讓他全部當母鴨給賣掉了，去掉本錢，淨掙160元錢。有富心裏既高興也難過，高興地是掙錢了，難過的是掙錢的方式讓人寒心。懷揣著矛盾的心裏，有富回到了旅社。秦表叔告訴他，劉計三還沒有回來。天快黑的時候，劉計三終於回來了，鴨子沒有全賣掉，但鞋子卻讓他全部給跑丟了，光著腳，風風火火的回到旅社，見了秦表叔，迫不及待的講述起他的驚險經曆：
“我與有富分手後來到一個村莊，進村一吆喝，一群婦女很快圍了上來。精精神神的小鴨，很是討人喜愛，有幾個婦女想買，可是就擔心是公鴨，看樣子她們上過當，我拍著胸脯保證，不騙她們，她們就是不相信，喊來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開始老太太說什麽也不願鑒別，據說老太太去年鑒別的母鴨，秋季變成了公鴨，在得到幾個婦女保證不抱怨的前提下，老太太開始鑒別了，戴著老花鏡，掰開鴨子的肛門，十分有把握的說，一定是母鴨。婦女們開始買起來，一會功夫50隻公鴨找到人家，當時我高興的幾乎想跳起來，但我沒有這樣做，挪了一個窩，又賣了10隻，我想還剩40隻很快就會賣完的，我去了另一個街道，當我下意識往後一看，壞了，剛才買鴨子的人兜著鴨子向我跑來，我嚇得趕緊跑，她們在後邊追，邊追邊喊‘賣鴨巴子的，別先走，我們還要買。’她們追是緊，我跑的快。壞了，我發現前邊是條小河，小河的水並不深，我連想都沒有想，推著車子飛快地趟過小河，到了河對岸，我的鞋子留在河裏，我繞了很大圈回到店裏。”說完，劉計三狠狠地喝了一杯子水，摸了摸嘴接著說“想不到我跑這麽快，也想不到我反應的這樣靈敏，我這才知道我不傻，哈哈。”
“你是不傻”秦表叔被這個有趣的表弟逗樂了“你就是有點短心眼。”
“短心眼？”劉計三不解地看著秦表叔，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缺—心—眼？”
“不是你，還有誰？你不會賒幾個，這樣給現錢的，就不怕你了，她們想反正你秋季來要賬，假如變了公鴨，吃不了兜著走，其實她們那裏知道這是誘餌。”
“哦”劉計三連忙掏出本子“表哥你再說一遍，我記下。”
全屋人都被劉計三的滑稽樣逗樂了。
想不到在牟平有富也遇到了相同的事情，那天有富帶著200多個公鴨，到了一個很閉塞的小山村，有富想這個地方很偏僻，一般賣鴨子的很少來，鴨子一定好賣。正如有富想的一樣，剛入村就賣了20多隻，他接著往村裏走，又賣了10多隻，出了村再往裏走，又是一個村莊，剛到另一個村莊吆喝時，他發現第一個村買鴨子的人追了上來，他沒有劉計三那麽幸運，大山擋住了他的去路。追兵越來越近，有富卻無計可施，他隻好裝模裝樣的喊著“買鴨巴子來”這時從村裏走出一個人來，這個人看上去有40多歲，個子不高但很精神，一頭短發顯得幹淨利落，衣服很樸素，但很整潔。
“賣鴨巴子的，多少錢一隻？”
“3元”有富看見追兵已經臨近了，他不得不裝著鎮靜。
“鴨巴子倒很精神”他看著鴨巴子“就是價格貴了點，是不是能便宜點？我全要了。”
“可以”有富回答著，這時追兵已經來到了他的跟前。
“賣鴨巴子的，你賣的都是公鴨巴子，抓緊退錢。”她們嚷嚷著，布兜裏分明兜著鴨巴子。
“是母鴨巴子”有富爭辯著“我怎麽騙人呢？你們看看我像騙子嗎？假如我騙您，我早就跑了。”
“是啊”那個男人說話了“你看人家一點也不慌，說明人家沒有做虧心事，我看小夥子一副老實相不像騙子，抓緊回去吧。剩下的鴨巴子我都要了，秋季變成公鴨巴子，我找他。”那幾個婦女悻悻地回去了，那個男人把有富喊到家裏，將剩餘的鴨巴子數了數，付了錢留有富在他家吃了飯，相互留下地址，在那個男人兒子的護送下，走出了山村。走在路上，一點也不為今天的幸運而高興，他覺得自己愧對那個男人，他多麽想回去，勇敢地告訴他“我是個騙子，我把公鴨當成母鴨賣”可是他沒有這個勇氣，甚至有富給那個男人留下的地址都是假的，有富感到自己是多麽的不爭氣，竟然墮落到騙人的地步，這怨誰呢？這時候有富覺得自己活的糊裏糊塗，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推著他，明明知道前麵有陷阱，可是他又不得不往前走，他感到很沉悶，可是他又不能大聲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