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往事如煙

  天氣很熱，東南風斷斷續續的刮著，熱氣、水氣摻和在一起，沉重的空氣讓人感到有些窒息。穀立艾家的空氣早已凝固了，穀立艾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十歲，健壯的他現在弓著腰，不時的幹咳著，眼上掛著眼屎，一臉的冰霜，坐在裏屋一句話也沒有，一顆接著一顆的吸著煙。妻子坐在緊靠大桌子旁邊的地上這個可憐的女人幾乎失去記憶，兩眼呆呆地看著這一切，眼前的一切仿佛與她無關，就連幫著料理喪事的把有財放進那個小小的棺材裏，她竟然沒有哭一聲，有富、依依、盼盼圍坐在娘的身邊，他們都沒有哭，但眼裏分明含著淚，有富上牙咬著下嘴唇，木然的看著親愛的哥哥，被放進棺材裏，這個已經18歲的小夥子，心裏明白哥哥與自己已經陰陽兩隔了。他多麽想撲上去，對哥哥說，哥哥我會給你買好多好多的雪糕請你，讓你吃個夠。有富難以忘記他兄弟兩第一次吃雪糕的情景，那時候雪糕5分錢一塊，兄弟兩拿著僅有的5分錢跟在賣雪糕的後邊，從村北頭跟到村南頭，手裏的5分錢已經被汗浸濕。“哥哥，咱買吧，我好想吃雪糕”有富用舌頭舔著嘴唇。 “再等等”有財看著弟弟，心痛的說“一定買”有富真的不明白，哥哥為什麽跟著賣雪糕的，反而不買，難道希望賣雪糕的一不小心丟一塊，或者渴求賣雪糕的動了惻隱之心給他們一塊，這些事情幾乎都不會發生，有富不知道自己的哥哥為什麽這樣做？眼看賣雪糕的就要走出村莊的時候，有財大喊一聲“我們買雪糕——”賣雪糕的和有富都嚇了一跳。 一塊誘人的雪糕遞到有財手裏，有財小心翼翼的剝開包裝紙，立馬遞到弟弟有富麵前。 “弟弟—你先吃” “哥哥還是你先吃吧！” “你吃，再不吃雪糕都流淚了。” 有富幸福的吃了一小口，遞給了哥哥。 “這樣的情景，再也不會出現了，我的好哥哥”有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轉過臉去偷偷地擦拭著眼淚，有富警告自己，不哭，一定不哭，不能因為自己的眼淚，讓父母傷心。 “立艾——”王彩蝶走進裏屋，看著一言不發的穀立艾輕輕的問道“把孩子和他爺爺奶奶葬同一個地裏你看行麽？” “唉——”穀立艾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這樣最好，祖孫早晚也好相互照應。” 王彩蝶抽出一支煙，點著後深深地吸了一口“馬上就要蓋棺了，你看還需要做點什麽？” “等等——”穀立艾踉蹌地站了起來，走到放火紙的地方，抱起一摞，慢慢地來到棺材前“孩子，爹沒有本事，讓你們跟著受罪，到了陰間不能受窮了，帶著這些錢，不要再幹開山這樣的危險活了，好好地學點技術，聽爹的話。” “孩子，我的孩子，娘見不到的孩子”李冬梅突然站了起來，撲到棺材上，一直強迫自己的有富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盼盼、依依抱著娘的腿哭喊著。 “蓋——棺——”王彩蝶梗咽著喊道。 穀立艾抱住妻子，他知道有病在身的妻子是經不住過分的悲痛“孩子他娘，我們都不哭，都不哭，好嗎？” “不哭，我不哭——”妻子擦幹眼淚“我真的不哭。” “爹娘——”依依、盼盼看著父母“我們也不哭。” 起風了是東南風，風刮得很大，烏雲布滿了東邊的天空，不時傳來陣陣雷聲，看樣子就要下雨了，下雨吧，幹旱的天氣多麽需要一場大雨，悲傷的心多麽需要一份清涼，下吧——，老天爺這個世界就需要一場淋漓盡致的暴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