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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生命的印痕

  日子在一點點一點點地流逝,在高山流水的夾縫裏,在彎彎山道的近頭,在我驟然驚覺的夢裏。轉眼間,已是春天了,春天的到來總是讓人們滿懷希望,同時也更容易忘卻生命中的傷痛和傷痕。春天,山更蒼翠了,放眼望去,隻有層層疊疊的綠,綠了滿眼,卻在養眼的同時也逼仄了我們的視線。我時常在陽光和煦的時候帶著媽媽和林森在山間小道上散步,曬曬太陽,也告訴林森認識一些花兒草兒。許多的花兒仿佛積蓄了一冬的力量,等春天的腳步一逼近,它們就迫不及待地有了花骨朵。花骨朵炫耀著在春風裏搖曳,滿心歡喜地伺機開放。春天的鳥語和花香,春天的生機和溫暖,春天的盼望和希冀離我們似乎不遠了。


  春天來了既是生機活力也使欲望蠢蠢欲動,我開始和媽媽商議是不是可以種些青菜。雖說林杉的父母一直在為我們種菜,但是我覺得我應該自食其力,於是就自己種了些菜。他們很心酸,覺得我沒把他們當自己的父母,我隻好又放棄了。可是說真的,照顧一個年老體衰的老人和一個一歲多頑皮搗蛋的男孩子,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幸虧有林杉的父母主動幫我照看孩子,我才得以勉強勝任。在我的精心的照顧下,媽媽的身體終於好了起來,到春天的氣溫一升高,她的麵色也逐漸紅潤,人也精神了許多。


  可我還是無可避免地逐漸感覺到閑聊了。


  所以到殷進打電話問我的生活近況時,我把許多的事象下級對上級那樣匯報完畢後,笑問他還有什麽指示。他哈哈大笑起來,說我能有什麽指示,如果硬是要我說的話,那就是你太瘦了,要長胖些。


  我說:“領導,是不是你辦公室邊邊上有豬圈啊,你的指示可是帶著‘飼養員趙大叔’的味兒。”


  “你太聰明了,一猜就中,可這個殷飼養員隻想喂養王小狗,不知有沒有機會?”


  我咯咯地笑了起來,很感動他的關懷。林杉死後,他一直隔三差五地聯係我,尤其我從小海市回來後,他更是一天一個電話地問候,就算再忙再累他也從來沒有忘記。他也笑了,問我最近有什麽安排或者打算,我想了想告訴他說:“我想看看書,以前買了很多書因為沒時間讀,都發黴了。現在好了,我是無業遊民一個,終於可以安心讀書了。你知道的,這可是機會難得呀,也許以後我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你能這樣想我真是太高興了,你知道我一直都為你擔心,怕你靜不下心,怕你煩燥,怕你不好好照顧自己。這樣吧,你需要什麽書就打我電話吧,我可以郵寄或者親自護送。”


  “哇,你太好了吧,謝謝!”


  “不喜歡聽到這樣的客氣話,說明你一直把我當外人。”他有點不高興了,我聽到了他上下唇的砸吧聲。


  “那你就郵寄吧。”我說,隨後就毫不客氣地說了一大串書名,心想:“你累死活該,這可是你自找的。”如果是林杉,這話他肯定就這樣脫口而出了。“不過你有舊書也行,不一定要買,有些你看過的書你認為好看也可以郵寄過來的。”


  “掛電話了,上級來了指示,我得屁顛屁顛地到書店去了。”他真的掛了電話,不久我就收到了一大捆郵寄來的書。


  可我依然愁悶著,不可言說的愁悶。白天還好,因為要照顧這一老一小,沒有閑著。可是黑夜裏,我經常是一個人呆呆地坐到半夜甚至天明。可是殷進一問我,我總是說我很享受這種悠閑自在的生活,他就無話可說了。可是三月的一天,他打我電話時,我剛好不在家,媽媽就接聽了,於是他知道了我其實過得很不舒坦。


  第二天,他做了我家的不速之客。


  媽媽自是歡喜,包括林杉的父母,他們也認為我一個人帶著孩子實在是太不容易了,所以也主張我改嫁,更何況殷進是他們三個人心中難得的好男人。所以他一來就自然而然地成了貴賓,我的母親殺雞宰鴨地招待他,千方百計地讓我和他單獨相處。為了不讓我做一丁點事,母親特意把大姐喊回家幫忙她做飯,並且把林森放在林杉父母家,隻為不讓我分心。媽媽的心我和殷進都看得出來,媽媽做得太明顯了,讓我經常尷尬得臉都紅了。有次大姐問我一件事情,時間久了一點點,媽媽就把大姐叫過去,讓人一眼就知道媽媽是故意把大姐和我們分開。


  於是我就邀請殷進到山間小道走走,他點頭同意了。出了門,我立馬變了臉,我說:“你回去吧,你一在這裏我們的生活就亂了套了。”


  “你這是下逐客令喲。”他說,滿不在乎地笑了笑,筆挺地站在我麵前。他身材高大且容顏出眾,走到哪裏,都很引人注目,所以他在我家的消息一下子就傳遍了我村。前天他到我家不久,就有幾個他以前的學生前來看他,弄得我不明就裏地鬱悶,惱火得不行,卻什麽都不能說。


  “你說是就是。”我賭氣地說,語調卻依然輕柔,“都來了幾天了,你公司沒事麽。”


  “忙碌隻是借口,隻能說明你放下的事沒有你從事的那麽重要,而現在於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他說,深情地看著我,“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也知道現在你不能接受我,我也知道就算你接受我,我也取代不了林杉在你心中的位置。”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有意岔開話題,詢問他公司的情況,他邊走邊幫我采摘野花,“別說,公司真的需要你這樣的人,如果你能去我公司,那是我的福氣。不過,山村裏也挺好的,你休養生息一段時間也好,但據說你並不覺得這是休養生息,而是折磨。”


  我歎了口氣,停住了腳步,“我的媽媽,恨不得把我立馬嫁出去,就算是一個跛子她隻怕也會認的,何況是這樣一位事業有成的男人。這個男人,高學曆,出生於書香門第,風流瀟灑,典型的英俊小生啊,現代最最流行的高富帥,我媽媽都恨不能下聘禮到他家了。”


  他噗呲笑出聲,“如果可以,我倒是想下聘禮到你家。”


  我立刻眉毛倒豎,雙眼圓睜,“你敢!”


  他又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有人說六月的天,孩子的臉,可是孩子他媽,你的臉也變的太快了吧。”他拂拭著頭上的樹葉,任憑陽光明媚地斑駁在他白淨的臉上。


  我氣呼呼地打他的胳膊肘,他卻順勢抓住我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略微粗暴地強行吻了我。


  那一瞬間,我仿佛看到我靈魂深處的血液在點點滴落,又仿佛看到我生命的河流在無可奈何地改道,而林杉,卻象一片紅得炫目的楓葉,在我的眼前,輕輕飄落、飄落……


  我的世界突然靜寂得可怕。


  他輕擁著我,定定地看著我的眼睛,他的眼睛晶瑩剔透,象是一束光線在我的整個世界暢通無阻,卻怎麽也不能亮堂我的心靈,“你在想林杉,對嗎?”


  我的淚水瞬間如泉水噴薄而出,我撲在他懷裏,象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號啕大哭起來……


  那以後,我和殷進的關係發生了實質性的變化,我開始無意識地依賴著他,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很多我無法解決的事我都會打他電話,征詢他的意見。他倒是很樂意,不厭其煩地接聽我的電話,總是第一時間幫我解決。漸漸地我從失去林杉的傷痛中走了出來,逐漸地能睡覺了,不再是一整夜一整夜地呆坐在床上,身體也微微胖了一點,以媽媽的話說,是變得稍微漂亮一點點了。後來黑羊的話也證實了媽媽的見解,黑羊從我回到家鄉後她也回過娘家,她一見到我就咋咋呼呼地說是自從我離開小海市後,她覺得那個城市都變了樣。她特意地告訴我歐陽騰飛的近況,說歐陽騰飛已經離婚了,去了北京,他也許再也不會回到小海市了。黑羊說潛意識裏他還想和我重歸於好,雖然他意識到我們的一切都已結束,也知道我們已不可能。其實他偶爾也給我打電話,可是他卻沒有對我說過什麽,甚至連他已離婚的消息他都沒有主動告訴我。我對黑羊說他已經不再愛我了,他隻是在懷念過去,他沒有意識到,可是我感覺到了。


  黑羊不置可否地笑笑,沒有回答我,她是在讚同我的話麽?

  黑羊走後,我突然感覺孤獨,這感覺象是觀音戴在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怎麽都扯不下來,一被念咒語就會痛得滿地打滾,求饒不迭。


  2010年5月8日,我二十九歲生日那天,殷進特意從省城趕到我家。他一來就把還在家沒到外地打工的我的小學同學也就是他的學生,都用車接了過來,在我家裏大擺宴席,以示慶賀。我知道他是想告訴我的同學他的學生,我已經答應了他的求愛,不久我們就會結婚。他那得意忘形的樣子,讓我即好笑又感動。


  是的,他的顯擺,卻正是說明了他對我的愛有多深。


  夜半時半弦月靜靜地掛在天邊,象是紮在我長頭發上的白色飄帶。我坐在窗前,任淡淡的月光悄無聲息地照射在我的臉上,也穿刺著他的心。他一直坐在我身邊的一條小椅子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煙,陪伴著我。我在看自己和林杉的日記,沉迷其中不能自拔。當我困倦得趴在書桌上時,他站起來,合上我的日記本,“不要再看日記了,因為隻有忘記過去你才會快樂幸福。”


  “我怎麽能忘記?那是我生命的印痕。”


  他沉思著,“也是,誰的愛情在林杉麵前不遜色呢,我再愛你,也不敢和他爭鋒。他是用生命愛你,而我隻是用心。他把你放在他整個世界最重要最醒目的位置,而我隻是把你放在其它女人的前麵。毫無疑問,你讓我生活中的其它女人遜色,可是你卻讓他的整個世界都亮堂起來。其實很早以前我就喜歡你,在你還是我學生的時候,如果沒有林杉,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這樣輕易地放棄。可是所有人都看得見他的愛情,所有人都見證著林杉對你的愛,就象林杉見證了你的青春。麵對一個如此強大的對手,試問還有誰能勇往直前?”


  我沉默著,不想說一句話。


  “可是你要知道,他再好,已經成為了過去,過去的不會再回來,所以你隻能忘記。”


  毫無意識地,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然後我呆呆地看著他把我和林杉的日記本全部鎖進了林杉的木箱子裏,看著他站起來,把鑰匙用力從窗戶外扔了出去,又不由分說地要我整理行裝。“過幾天你和我一同去省城吧,適應一段時間後,你覺得可以,再把你的孩子和你的母親一起帶過去……”


  我依然沉默著。


  他用手摸摸我的臉蛋,“傻瓜,我要走了,真的不能容你有過多的時間考慮,說吧,跟我走嗎?”


  我低下了頭……


  “你終究會去的,對嗎,隻是不是今天,對嗎?你還在想念林杉,你的韶華,你的夢幻,你的愛情,都屬於他。現在,你的憂傷,你的無助,你的落寞,就屬於我吧。”


  我的眼睛亮了一下,卻又在瞬間黯淡下去,我咬了咬下唇,想了想,“我想一個月後再去你那兒,行嗎?我想去北京,看看人民大學,看看林杉工作過的地方,看看他的青春他的夢……然後我再去小海市,看看我和林杉的家,看看我生活了十年的城市,看看我的青春我的夢。……”


  長城、故宮、頤和園、天安門、人民大學……我找尋著林杉的足跡,整整二十天。然後,我從北京坐飛機到了小海市,沒有告訴黑羊,也沒有去看她,因為我害怕見到她,害怕看到她的眼淚,害怕自己和她抱頭痛哭。我一個人在和林杉的婚房裏呆了一個星期後,我打殷進的電話,告訴了他我去省城的具體時間。


  電話裏,他興奮異常,一連串地說他早已一切為我安排妥當,到時他會去車站迎接我。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我悄悄地離開了小海市,我已不知道我是第幾次悄悄地離開,隻是我知道,我再也回不來了,過去的,永遠過去了,永永遠遠!


  火車開出小海市的時候,我看了一下手機,屏幕上顯示:7:122010年6月8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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