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工後的第二天，我給林杉的父母打電話，告訴他們我要回家的消息。林杉死後，我一直都和他們保持著聯係，仿佛自己是他們的女兒。事實上，自他們唯一的兒子去世後，他們在潛意識裏也把我當成了他們的女兒。聽到我要回去的消息，他們很高興，卻很快象媽媽一樣擔心起我的生計來。我把我對媽媽說的話對他們重複了一遍，他們就轉憂為喜了，一邊串地說他們的孫子要回家了，自然家裏得作一番準備，說著說著他們就在電話裏哽咽了，要我在路上多加小心，我說不用他們擔心，我會好好地把林森帶回家的。
一切都在為離開小海市作準備，忙得不可開交，黑羊也為我幫忙打理行裝。“葉子，你不去見見歐陽騰飛嗎？”
我驚異地站起來，放下正在清理的書，等著她把話說下去。
“他知道了你要離開小海市，是陸緒輝無意中告訴他的，他當時就懵了，半天沒有說話。後來他央求我說，陽心，你能讓我見見葉子麽，你說我該怎樣回答，我說，我試試看吧。”
“現在你就是在試試看吧。”我好笑起來。
“算是吧，你想見他嗎？”
“不是想與不想的問題，是有見他的必要嗎？”我蹲下來，開始清理書，以掩飾我的心慌意亂，“我其實不想見他，他也許不知道我真正離開他的原因是什麽，我也不屑於解釋。他一定在怨恨我，也好，這樣他就會忘記我了，這於他，是一件好事。”
黑羊搖了搖頭，“不盡然，你還是見見他吧，他對你可還是一往情深啊，可惜。”
“你一見到殷進就給我們創造機會，現在又在為歐陽騰飛作說客，以前對林杉也是拚盡全力湊合，你真的是奇葩啊，看來我不服你還真不行。見就見吧，還能咋的，那狗崽子現在挺好吧。”我故作輕鬆。
“錢是夠花，可是人不怎麽樣，他還是愛你，真的。寧意那個千金小姐，以前對他百依百順，極盡奉承巴結之能事，一旦結婚就原形畢露了，一典型農村潑婦，隻差罵街了。現在他媽應該是被整風了，我那天無意中在路上碰到他媽，她看上去好象沒以前那麽盛氣淩人了。歐陽騰飛是誰，會受得了寧意的閑氣，他於是采取了一個絕妙的對付大小姐的辦法，那就是一天到晚都不歸家，住在賓館裏，反正是他媽媽暗暗支持的，有他媽媽買單，他愁啥？而且他又沒幹壞事，你能拿他咋的？他不一歸家，他老婆就找他父母的碴兒，他父母可不敢得罪這位千金小姐。也好，娘的，平時他們不是想利用兒子攀龍附鳳麽，這下讓他們嚐嚐甜頭。”
“那歐陽騰飛不慘了？”
“是呀，我看哪這可是你的絕妙機會，你就是跟他私奔他都會毫不猶豫，他的媽媽可能都在後悔不該那樣對你了。”
“那又怎樣？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會再和歐陽騰飛好了，你能不能不說這些，你是不是有意想氣我？”
“算了算了，算我多嘴多舌，你隻說吧，想和他見麵嗎。其實見一麵也無防，因為你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和他再相見。”她故作一副悲悲戚戚的樣子，讓我忍俊不禁起來。
“你在唱戲麽？”
“還別說這下你提醒了我，是你在唱戲，而我一直是你的觀眾，而且是一個很入迷很真誠的觀眾。你想想你的愛情，無一不在我的麵前演繹。一直是林杉，從小和我訴說他對你的愛，後來是殷進，千方百計向我打聽你的情況，再現在是歐陽騰飛，向我大獻殷勤，隻為想見你一麵。可我同時又是一悲慘的觀眾，每次我都不同程度地融入了自己的感情，你每次戀愛，你是啼笑姻緣我是啼笑皆非。”
我噗呲笑出了聲，“現在輪到真誠的觀眾總結經驗了，說吧，該如何結局。”
“見見他有什麽關係，畢竟也相好一場。”
我的眼睛濕潤了。
品著苦澀的咖啡，我幾乎不敢抬頭看坐在我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瘦了，很憔悴，也很落魄，雖然因為和我相見已刻意地打扮了一番，可是他的改變依然是令我震驚的。“你在想我的改變居然是如此的大，是嗎，你很震驚？”他說，打破了我們的沉默，“今天因為要和你相見，我特意照了一下好久沒有照過的鏡子，看到自己的形容，我也很震驚。不過這種情形很快就會結束了，我已停薪留職，打算去北京我一個朋友那裏。總之，我不會回小海市居住了，永遠都不會了。”
我更加震驚了，不過想想也是情理之中，這花花太少，誰又能真正地控製他？
“我想見你，是因為考慮到我們以後相見的機會不是很多，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他定定地盯著我的眼睛，“葉子，我依然愛你，如果願意，你可以帶著你的孩子和我一起去北京。”
北京，曾經是我多麽向往的地方，我的眼淚在眼眶裏轉動，我無力地搖了搖頭。
他艱難地咬了咬下唇，“葉子，你想問你一句話，你能不能如實回答我？”
“你說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喜歡過我嗎，如果沒有我媽媽的阻撓，你會嫁給我嗎？”
“我喜歡過你，雖然不是象愛林杉那樣深深地愛著，如果沒有你媽媽的阻撓，我會嫁給你，真的。如果沒有林杉，我也會愛上你，你是一個好男人，我一直都感謝你那幾年對我的疼愛和照顧。”
他睜大眼睛，把頭轉到一邊，望著天花板，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那麽，以後你會接聽我的電話和我聯係嗎，不管我們還有沒有將來，我都不想和我唯一認真愛過的女人就這樣擦肩而過，我希望我還能見到你。”
我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
幾天後的一個陽光明媚的晨，帶著媽媽和林森，我離開了小海市。上車的時候，我突然想起這是我第二次離開小海市了，隻是這次，我也許永遠都回不來了。還回來幹什麽呢，過去的回不來了，現在的回不去了，我再也經不起這樣的情感波折了。我一生最愛的人，他曾經來過，我也是。突然想起了這樣一句詩，“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