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懷孕了。”年青的護士把一張化驗單交給我，她優雅地把一頭秀發拂到腦後，笑吟吟地說，“恭喜。”
“什麽？”我立馬從走廊的坐椅上站起來，怔怔地呆了幾秒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從她的手裏接過化驗單，看了看，真希望這不是真的啊，“那我該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生呀，別的已婚沒有懷孕的女人急得隻差沒上吊了，你還想咋的？”護士小姐好象啼笑皆非，她不知道，真正啼笑皆非的應該是我，“現在呀，不能懷孕的好多，要是那些結婚多年沒懷孕的知道自己懷孕了，不喜死才怪。”她風趣地說，公事公辦似的把我領到婦產科醫生的門診，示意我把化驗單交給婦科主任醫生，對我笑笑，頭也不回地走了。
“懷孕了，是吧。”上了年紀的婦產科主任是一個和藹的胖女人，她看了看我，“好象不是很高興啊，這個時候，懷孕是不是給你帶來了什麽不方便？”
“是的。”我小聲回答。
“那你打算？”她問，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從我的眼神裏似乎知道了答案，“你打算不要這個孩子？”她詢問我，有點浮腫的眼皮下，一對小眼睛裏閃現出一絲遺憾，但很快消失了，“你不是已經有一個孩子了吧，可是你看上去才二十多點點嗬。”她說，和坐在她對麵辦公桌的女醫生對視著，對麵的女醫生也對她笑笑，也許我們說的話她根本沒有聽見，她在鍵盤上劈裏啪啦打字，抗幹擾能力強得驚人，打字的速度也快得驚人。要是平時，我真會驚歎她為天人也，可是那一時刻我沒心情了。
今天是怎麽了，醫生和護士都這麽出奇的囉嗦這麽執拗地好管閑事，“我沒有孩子。”我不敢說我未婚，怕她們嘲笑。
“結婚了？”見我點頭，她又問，“結婚有多久了，懷過孕麽？”
“結婚三年多了，這是我第一次懷孕。”我說，腦海裏瞬間浮現那晚和歐陽騰飛關於同居了這麽久都沒有懷孕的事情。
“意思是這三年你都沒有懷過孕？”見我點頭，她輕聲地叫了起來，“三年才第一次懷孕你還打算不要！三年才懷孕，證明你懷孕的機率低，你還不要？你想過沒有，如果墮胎後，再過三年甚至更久不懷孕，你怎麽辦？你多大了？”
“快二十七了。”我如實回答。
“那麽作為醫生，我不得不負責任地告訴你，象你這種情況最好是生下來，因為你的受孕率很低。你想，這萬一要是你又過幾年才懷孕甚至過幾年沒懷孕。你看象這種情況……”她停頓了一下，在考慮怎樣措詞，因為她不想把話說得太絕對，“當然，這隻是假設，但未必沒有可能，而且可能性還比較大嗬。”
“那謝謝醫生，我考慮下好嗎？”我問，感覺門診室空氣稀薄，窒息得令人無法呼吸。醫生擺擺手，示意我可以離開了，她看都沒看我一眼，緊接著又去接診下一個病人了，無暇和我談下去。
剛走出醫院院門，就接到黑羊的電話，說是和我玩不下去了，她身心疲憊，被林杉和歐陽騰飛兩個的電話吵死了，煩得不行，要我出主意。“你說葉子，兩個都老是問我：你認為，葉子是怎麽想的。天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天知道你那個腦袋裏裝的是豬腦漿還是人腦漿，抑或進水了？真真難死我了，你說我應該怎樣回答他們的問題，我都差點成了你的免費的情感代言人了。”
我哈哈笑出了聲，再怎麽的惶恐不安我都能在短時間裏暫時放下，“行，我授權你做我的情感代言人，你可以胡言亂語不罰款，工資多少由你開。”
“魂牽夢縈呀，真不可思議。歐陽騰飛還算好，我也好回答他，就說讓他忘記你，說你不會回頭了，這是你告訴我的。可是林杉，你卻沒有告訴我怎樣說，他老是問我你好不好，你是不是瘦了，你……哎呀，問題多得我頭痛。”
“你也讓他忘記我，就說我也不會再和他好了。”我沒好氣地說。
“你頭腦清醒吧，你醉酒了，你現在在哪裏？”
“清醒得很，我在市中心醫院，怎麽啦。”
“你來我家吧，那裏剛好離我家隻有一裏多路，我想和你聊聊。”
“好吧。”我掛了電話，歎了口氣，正有滿腹心事想對她傾談，於是三步並作兩步地到了她家裏，想也沒想，就把我懷孕的事告訴了她。
“那你打算怎麽辦？”她問，眉頭擰成一股繩了。
“生下來，做未婚媽媽。”我堅決地說，“我都快二十七歲了，如果真如那個醫生推測的那樣，我豈不慘了，所以我會不顧一切地生下來，我想無論我將來遇到多大的困苦，總比沒有孩子強，因為我不能沒有孩子。”
“你瘋了，你完全可以嫁給歐陽騰飛呀，他現在痛苦得無以複加，他要是知道你懷孕了，會高興得一蹦三丈高的。”
“那要是沒帶降落傘，豈不會摔死。”我好笑起來，隨即嚴肅地說：“你要是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我發誓再也不理你了，我發誓！”
“為什麽？”
“為什麽，他媽媽會更瞧不起我了，覺得我是在用孩子作為逼迫歐陽騰飛娶我的籌碼，如果那樣，我寧願死。”
“你為什麽這麽強啊。”黑羊歎息了，“那我可以告訴林杉麽？”
“告訴他作什麽，又與他何幹，告訴他，他還不打飛腿跑了？沒的讓我沒麵子。”我淡淡地笑，心卻在隱隱傷痛著，為了不讓黑羊看到我的無助和憂傷，我抱著她的女兒，讓她小小的臉蛋貼著我的臉，不時地逗得她哈哈大笑，“沒事，未婚媽媽怎麽啦，我又不會餓死他。放心，我會好好的，為了孩子我也隻能好好的，現在我連放任自己情緒的自由都沒有了，真是慘不忍睹。隻是黑羊，暫時請你為我保密好嗎？”
黑羊點了點頭，我分明看到她眼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