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騰飛爸爸媽媽的到來,並沒有讓我覺得不可思議。在歐陽騰飛生病時,我早預料到了他們必定會在不久的將來和我來一場真情告白,用一句當時很時髦的話,我很早就把這情景想象得爛熟於心,甚至是連場景和台詞都想好了。
隻是他們居然來到了我的辦公室,而不是打電話約我去咖啡館或者是茶館,著實讓我有點吃驚,也讓我有點手足無措。他們去的時候,我已吃了晚飯,打算把銷售部分經理們交上來的文件處理好後再下班,但他們一進去,我立馬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招呼他們坐下喝茶。可是他們卻並不想在我辦公室多呆。他媽媽開門見山地說:“我們想找你聊聊,現在你有空麽?”
“有的,我已經下班了。”
“可是你好象經常加班?”他爸爸問。
“是的,其實沒人要我加班,可是事情總得做完做好,我隻能這樣。”我把文件隨便整理了一下,跟他們出了門。
“你想去哪裏?”待我上車,他爸爸啟動車,回過頭問我。
“你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吧,我無所謂。”我說。“清靜就行。”他媽媽接過我的話,於是他們去了全市最大的人文咖啡館,要了一個包間,待坐下來後,他媽媽問:“王楓葉,你不會不知道我們想和你聊什麽吧?”
“知道。”我簡短地回答,覺得一切語言都多餘且蒼白無力。
“你是一個明白人,我們不拐彎抹角了,幹脆直截了當地說明我們的來意吧。我們想請你離開歐陽騰飛。”他媽媽說,語氣是溫和的,但神情分明顯得盛氣淩人。
“為什麽?”我不服氣地問,不等他們回答,我接著說:“不用你們請,我已經在著手準備了,隻是他的身體未完全恢複,所以我一直在猶豫,覺得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我避開他們銳利的探詢的目光,“不要懷疑我的真誠,這樣做隻是想讓他過得更好。他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太寒磣了,我不想他過得這樣……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好嗎,我想讓我們彼此都有一個心理準備,不至於讓他因為太突然而痛苦。”
“他不會感覺突然,他早知道你會離開。”他爸爸脫口而出:“他把車賣了後,當天回去找我們大吵了一頓,他說你遲早會因為抵擋不了我們給你施加的壓力而離開。他是那樣不分青紅皂白,真正讓我們傷心透了。現在,不管你是自願離開,還是因為我們施壓離開,他總會要把罪責歸咎到我們頭上。可是事實上,你也是知道的,我們也嚐試過接納你,可是不行。說到底,是你是無法融入我們這個家,而不完全是我們不接受你,畢竟,你和騰飛是在完全不同的兩個家庭長大的,分歧肯定會很大。”
我一言不發地望著他們,不知道說什麽好。
“知道我們為什麽會到你的辦公室去麽,一是想看看你的工作環境,也是為了關心你。我們想如果你對你的工作不是太滿意的話,你可以告訴我們,我們或許可以幫你找到更好的工作。但也許沒必要了,看樣子,你還是很不錯的。一個農村來的女孩子能做到這樣成功,已是很不容易了。我們想知道的是:你和騰飛分手後,你會去哪裏謀生,這會給你什麽樣的影響。”
“我不會離開這座城市。”我不假思索地說。
“你不覺得離開更好麽,那樣不是更徹底麽。”他媽媽著急地問。
“放心,我不離開小海市,我們的分手照樣會很徹底。”
“說說看。”他爸爸微笑著,很和藹地問我。可是我總認為他們心懷鬼胎,有點不屑於回答他的問題,他們也從我的眼神裏看出來了,於是不再追問。他們的和藹可親多半是因為我已答應離開他們的兒子,否則,整個咖啡館不鬧騰得如開了鍋的沸水才怪。
“給我一個月時間吧,一個月,我絕不食言。”我說完,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打算離開。
“等等。”他媽媽輕輕地拉著我背包的帶子,“能再坐十分鍾嗎,就十分鍾。”我無可奈何地坐下來,等著他們說話,心裏充滿了迷惑,他們還想怎樣呢。
他媽媽從她黑色的皮包裏拿出一遝人民幣,遞給我,“這是十萬元錢,希望金錢能彌補你什麽。”
我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們,何時他們的眼睛裏竟然有著淡淡的潮意,是因為什麽?“對不起,讓你們失望了。我可能是太貧窮了,且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都貧窮,也許是因為我還沒有嚐試過金錢能給我帶來的益處,所以不知道金錢的重要性。對於金錢,我還真的沒什麽特別的感覺。我不會要你們的錢,而且我要告訴你們:金錢彌補不了我什麽。什麽都用金錢解決是你們有錢人的處世哲學吧,可是於我這樣的窮人也許沒有用。”我的眼淚在眼眶裏悄悄地轉動,可是我卻抬起頭努力不讓它們掉下來,“你們可以認為我傻逼得到家,認為我是偽裝得過分,但這些於我已經不重要了。如果你們認為我幼稚可笑,我也認了也絕不後悔。況且愛情隻是人類的美好情感,豈能容人如此褻瀆。”
“可是一個女孩子,她應該得到一些補償,這是我們心甘情願的,畢竟男女有別呀。”他爸爸說。
“是的,如果我是你媽媽,我絕對不會讓和我女兒同居了幾年的男孩子這樣輕易離開。如果歐陽騰飛是女孩,我也不會請你離開,相反可能會張羅著讓你們結婚,這就是區別。我們女人,是社會的弱勢群體,沒辦法呀。”她說,“你還好,總算是在小海市立足了,這對於一個農村女孩來說是多麽不易啊。所以我希望你能接受這點錢,我是真心的,就當是……”
我輕聲地打斷她的話,“阿姨,請不要再說了,我感謝你們,我也是真心的。但也請你們讓我在失去愛情的同時,保留我那一點點可憐的自尊好嗎?”我對他們鞠了一個躬,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館。
那一時刻,一切似乎都在我心靈深處釋懷了,我的心,有著從未有過的空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