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結婚後的第二天,我和歐陽騰飛一起陪伴媽媽去了縣城醫院。醫生很認真地聽著媽媽對自己病情的訴說,建議媽媽做心髒B超。醫生在歐陽騰飛帶媽媽去藥房取藥的時候告訴我說媽媽不僅患有嚴重的心絞痛型冠心病,而且由於長時間勞累過度和營養不良,身體已經很虛弱,如果她再這樣不配合醫生的治療,繼續還在田地裏勞作,她活三五年恐怕都成問題。最後,醫生警告我說,她現在已不能從事任何體力勞動,同時還要注意休息和加強營養。
我心亂如麻,都不知道對醫生說什麽好。細心的老醫生好象看出了什麽,他想了想問我:“你沒有時間照顧她?”
“是的,我在小海市,離這兒有點遠,我要她去那兒,可她就是不去,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家裏還有什麽人,說真的,她這樣的病情不適宜獨自居住,因為如果病情突發,而又沒人照應的話,恐怕情況不妙啊。”
“謝謝醫生,能不能這樣,你把她不適宜獨居的情況當著我們母女說,我再勸說她跟我去小海市。”我說,懇切地看著醫生,“這樣她也許會答應的了。”
“我試試吧。”醫生歎了口氣。
可是在回家的路上,媽媽還是堅決不同意,“我哪有醫生說的這麽嚴重,我覺得還好。再說,你要我去小海市,我在那裏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又沒事做,你們一出門,家裏就剩我一個人,悶都會悶死。”
“媽媽,你去吧,葉子在那裏老是念叨你,你去了她也沒這麽操心了。”
見媽媽絲毫不為所動,我火了,“媽媽你是自私,你不會替我想想,隻考慮自己的感受。”我激將她,我想這樣她也許會答應了,可是知女莫過母,她哪會上我的當。以至到家了我們還是沒有商量好,媽媽固執得令我們無可奈何。最後我隻好去大姐家找大姐商量,媽媽或許可以到大姐家去住的,不過一切費用當然是我承擔。
大姐卻是毫不猶豫地搖頭,“她不會來的,她從我結婚後一共到我家隻住過兩次,都是我生產後來照顧我坐月子。平時白天你姐夫接她來,她也不閑著,沒事時也要幫我照看孩子。且不管多晚,她都要你姐夫騎摩托車送她回家。”
“為什麽呀,她怎麽這樣?”我覺得不可思議。
“我也不知道。”大姐說著,招呼我和歐陽騰飛坐下,又手忙腳亂地為我們泡茶。兩個小男孩子圍著她轉來轉去,她更加手忙腳亂了,我和歐陽騰飛又無法幫忙,因為兩個孩子根本不要我們管,那個小的一見生人都想哭。“姐姐你應該帶孩子們多出門走走,這樣,孩子們就不會是如此膽小了,那樣你也舒服多了。”
“哪裏有時間帶他們出門,兩個男孩子,你帶他們出門?他們雖然怕人,但隻要你眼錯不見,他們就開始搗蛋,把人家的東西搞得一團槽,誰能容忍。”大姐把小的那個抱起來,不停地喊她的大兒子,不許這樣,不許那樣……
我和歐陽騰飛麵麵相覷,“姐夫他人呢?”
“你還想看到他人,我都一天難得看到他。”
“他天天在外幹什麽?”
“天知道,他振振有詞說是談生意,可是你幾時看到過他的錢。”
“你就這樣由著他。”
“你說我能怎麽辦,我還有選擇麽。沒有結婚時,女人都會幻想那個男人會為她改變,可是現在我全明白了。”
我無言以對,不再和她談這些話題,也是不想讓她傷心。再說,歐陽騰飛在,我也不想讓他看到更多我家裏的窘迫,不僅是經濟上的,那種窘迫不是他這樣一個從小衣食無憂的人能想象得到的。
大姐可能也意識到了,趕緊又改口說姐夫的好話,雖然我知道那些話有許多是假的。現在我知道了,我的媽媽,她為什麽不想去我那裏,也不想呆在大姐家。大姐夫對大姐不夠好,媽媽心痛大姐。她隻是想幫幫大姐,雖然也許她什麽忙也幫不上,但至少她不會那麽愧疚。如果媽媽到了小海市,大姐會怎樣呢,其實也不會怎樣,可是媽媽擔心她,所以無法離開她。畢竟有媽媽在,大姐至少有個地方走走串串,有個可以說話的地方,而且更多時候,媽媽也能幫她短時間地照看孩子。
媽媽不會離開山村了,永永遠遠都不會了,她要生老病死在大山深處,這裏是她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這裏有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一切,這裏才是她的家。那一刻,我似乎更加理解媽媽了,可是我的心,卻突然象是失去了希冀,我是多麽想媽媽能和我一起到小海市啊,這一直是我努力奮鬥的最大目標,可是現在呢……
回家的路上,我和歐陽騰飛默默地沿著山道,在曲曲彎彎的路上我們開始走得很慢,不一會兒,我幾乎是一路小跑了。他也不管我,知道我心裏煩,想找尋一種方式發泄。跑到前麵不遠的地方,我在草地上坐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息,淚水和汗水在臉上縱橫。他不知何時到了我身後,默默地站立著,一言不發地陪伴著我,那一刻,我瞬間想到了林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