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要過年了，黑羊打電話問我有何打算，能有什麽打算，電話裏，我嗬嗬笑了，詞不達意地亂侃一通，想蒙混過關。黑羊可是認真地，她說：“你別跟我打馬虎眼，你說今年咋辦吧，我可不想你一個人在小海市過年。”
“你不要管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反正我不會回家。因為過年回家車上太擠了，天又冷，累死了，還什麽都做不了。我想年後再回去，這樣我還可以帶我媽媽去醫院看病。”
“無稽之談，你在想什麽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麽？”我明知故問，卻不由自主地心虛起來，幸虧是在電話裏，她看不到我的表情。”是怕看到林杉吧，你為什麽要躲避林杉，既然不愛他，你為什麽這麽在意他的感受，既然在意他的感受，你為什麽要這樣自欺欺人。”她尖銳地說。
我無言以對。
“我是打算在陸緒輝家過年，初二再回家。你怎樣，自己安排吧，我管不了你了，但我希望你回去。到底怎樣，你決定後告訴我，記得一定要告訴我嗬。”她說完，掛了電話。
我懊惱地對著手機發呆，心想再沒有比過年更讓我煎熬的了。
公司的事已經讓我忙得焦頭爛額了，又有人在傳言，說我們銷售部總經理已經遞交了辭呈，誰是下一任總經理，同事們都在議論紛紛。按照慣例當然應該是我，但到底是不是，我心中也沒底。
“如果是我，自然沒得說，如果不是的話，我似乎是沒有麵子呀。”我憂心忡忡地對歐陽騰飛說。
“什麽麵子不麵子，我看你呀，當一個普通員工是最好，你看你成天累得……”
“我是沒辦法呀，你以為我不想輕鬆，可是我怎麽能夠輕鬆。我要是出生在你那樣的家庭，我也不會這麽拚命。”
“你馬上就會是我家的一員了，我已準備好八人大橋了，到時我會風風光光地把你抬回家。”他擠眉弄眼地。
“然後呢？”我偏過頭問。
“象供神一樣供著啦，我的娘子。”
“然後呢？”
“膝下的一大群孩子圍著你轉悠，你盡情享受天倫之樂呀……”
我打了他一下，“做夢！”
他哈哈笑了，待車出了市區，他加快車速，“想想看，那不是很美麗的畫麵麽？我一直都在構想，你可不能說不喲。”
“我才不要那麽多孩子，孩子多了母親受苦，你看看我媽就知道了，她有哪一天是輕鬆的？”
“媽媽和你的時代不同，所以命運肯定不一樣的。”他想了想，“怎麽樣，你哪天去我家見見我父母。”
“你說可能存在阻力呀，所以我都有點緊張了，不想去。”
“那是他們沒有看到你，一看到你這麽聰明可愛，可能感覺會不同了。”他伸手攬住我的頭，輕輕地用手梳理我的頭發，“最近沒有那麽勞累，你看頭發都光滑了好多。第一次見到你，我想，這毛丫頭肯定營養不良，你看她那一頭頭發就知道了。所以，和我在一起，我要讓你皮毛油光發亮。”
我噗嗤笑了。
轉眼車又進了市區。“到了。”他說，把車停下來。
我迷惑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動。”下車吧，去見見我的父母，放心，有我呢，沒有人能把你怎麽著。”
他的家，那一棟漂亮的別墅洋房，曾經就是因為這裏舉行的一場舞會，讓我認識了歐陽騰飛。我想了想，無可奈何地下了車，和他一起站在院門外等保姆來開門，緊張和壓抑令我後悔莫及，可是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因為保姆一開門，他的媽媽跟著迎上來了。
原來歐陽騰飛早對他父母說過我會來，醜媳婦終於見公婆了，且是在他家豪華客廳的亮如白晝的燈光下。
我感覺頭昏目炫，對著四隻瞪著的大眼睛叫“叔叔、阿姨好”，微笑著卻是不知所措。他們也微笑著，表情裏有淡淡的驚訝和做作的熱情。歐陽騰飛早把我們彼此作了介紹，實際上他的介紹顯得很多餘很多餘。
他媽媽示意我坐下，他爸爸友好地對我點點頭，隻有歐陽騰飛一個人忙上忙下，待他坐下來，卻發現我們之間冷淡得尷尬，彼此沒有人說一句話。
“瞧瞧，醜媳婦見公婆都害羞了。”歐陽騰飛坐在我身邊，把削了皮的蘋果遞給我，伸手攬住我的肩膀。
他媽媽不屑一顧地笑了笑，“嗬，初次見麵，小王你不要太拘謹，隨意。”
“謝謝！”我說，拿著蘋果都不知道怎麽辦了，隻好悄悄地給了歐陽騰飛。
那種陌生的不和諧的氣氛無論如何都無法打消，連歐陽騰飛都無從排解。他爸爸一直沉默著盯著電視屏幕，很少說話，他看上去原本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所以並不給我多少壓力。可是他媽媽就不同了，最後談話成了我和他媽媽的一問一答，她開始是問我的家庭成員，家庭情況，我的工作等等，我都一一照實回答。其實我想這些歐陽騰飛應該早對她說了，她這樣也許隻是想找到一些所謂的共同語言。後來我和他媽媽聊了一些其它話題，歐陽騰飛很高興，在一旁不斷地插科打諢。在談到中西文化差異時，他媽媽突然問我一句：“你會吃西餐麽？”
我當時愣住了，紅暈慢慢地布滿了我的整個麵孔，“來小海市前我在一個小山村長大，這您知道，山村裏見不到西餐。來小海市後在公司陪客吃過幾次，可能還是不會。說真的，很多的高檔消費場所我都沒有去過，我雖然不以為榮，但也不以為恥。”我不卑不亢地說，屈辱使我挺直了上半身。
歐陽騰飛冷冷地看了他媽媽一眼，他媽媽卻毫不在意，她時時都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關於他媽媽，他也對我說過，所以也有了點點心理準備，但我依然想不到是這樣。
歐陽騰飛開車把我送到家，在路上，他說想留下來陪我，他知道我心情不好。我說：“沒關係，我早有準備，隻是現在我想：我們是不是要冷靜一段時間，來考慮一下我們以後應該怎麽辦。”
“考慮什麽，誰也阻擋不了我的愛情。”他送我到門口，丟下這樣一句話，看著我進門後，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