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貪婪又溫柔（二更）
“是的。”沈瀟道，微微蹙眉看了慕夜廷一眼。
她其實還有句話想說——現在夏闌珊過得很好，麻煩你不要來找她了。
可是看著好似站在懸崖邊上，即將崩潰的慕夜廷，她抿了抿唇，沉默了。
“你走吧。”慕夜廷將轉椅轉過去，背對著沈瀟，盯著窗外的落日，聲音裏滿是疲憊。
沈瀟也不打算多呆，轉身離開了。
她走過臥室，走過廚房，才發現這裏的布置和以前夏闌珊來過時候的樣子一模一樣，全都沒變，可見宅子主人用情至深。
隻是這一切，已是枉然。
………………………….
慕夜廷在窗子那裏立了不知有多久，沒喝過水，沒吃過哪怕一點東西。
直到慕咩咩將門推開，他有點好奇，爸爸已經待在書房這麽久了，怎麽晚飯都不出來吃，也不哄妹妹睡覺了，到底是有什麽重要的工作沒處理完。
“爸爸。”慕咩咩叫了一聲。
慕夜廷仿佛如夢初醒一般，微微側頭看了兒子一眼，他匆忙將臉上所有疲憊的神色抹去，然後擠出一絲微笑，看向兒子，問道：“這麽晚，還不去睡覺？”
慕咩咩撇撇嘴：“是喵喵睡不著，她要爸爸講睡前故事，不然就不肯睡。”
慕夜廷神色寂寥。
慕咩咩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在書房找了一圈。他之前手機弄掉了，之後又買了一隻新的，隻是不知道放在了哪裏，好像是放在了書房。
突然，瞥到高高的書架上居然放著他的手機，應該是下人在地上撿到的，就順手放在書架上了。
“爸爸，你能不能幫我拿一下那個？”慕咩咩跳起來抓了兩下，沒能把手機拿下來，於是皺著眉頭看向慕夜廷。
慕夜廷點了點頭，伸手去拿那隻手機。
但是不經意按到了屏幕，那一瞬間，他卻愣住了。
鎖定屏幕上，赫然正是夏闌珊——
手機鎖屏上顯然是偷拍的一張夏闌珊的照片，她抱著兩大杯爆米花站在離手機幾米開外的地方，臉上還掛著溫柔的笑容。
慕夜廷直勾勾的視線卻直落在她一個人身上，後麵的背景自動虛化。他有多久沒見過她照片上這樣的笑容了。
“爸爸……”慕咩咩突然意識到了爸爸發現了什麽，聲音頓時變得局促不安起來，爸爸是寵他和妹妹，但是卻也對他非常嚴厲。
如果讓爸爸知道他陽奉陰違，偷偷私底下和漂亮姐姐見過不止一次麵，恐怕爸爸會發脾氣的。
但慕咩咩沒想到的是，爸爸沒有發脾氣，隻是眼圈微微發紅地看著那張照片。
慕夜廷腦子裏瞬間閃過很多猜測，而如同一道雷劈中他大腦的，是那天給那個陌生女人打電話時，她非常沙啞卻有幾分像夏闌珊的聲音。
“這位就是你說的漂亮姐姐嗎？”慕夜廷的眼睛沒能從那張夏闌珊的照片上移開。
慕咩咩都被爸爸發現了，有點不安地後退兩步。
他小聲道：“是的。”
做錯了事情一定要承認，這是慕咩咩從小受到的家訓，這個時候要是再撒謊，爸爸隻會更生氣。
但……爸爸好像沒有生氣？
慕咩咩詫異地看著慕夜廷蹲下來，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眼神溫和地說：“的確很漂亮。”
他沒想到一直以來，受到兩個孩子喜歡的居然就是他們的親生母親，這可能就是血緣之間與生俱來的聯係了。
如果夏闌珊要是知道，咩咩和喵喵就是她的兩個孩子，她會怎麽樣？
明明她那麽愛兩個孩子，現在卻不記得了……
慕夜廷去監獄找她時，監獄守衛隻是交給他一個玻璃罐，裏麵裝著上千隻千紙鶴，全是夏闌珊一天一天折出來的，打算以後送給兩個孩子。
她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情，在監獄裏日複一日地，一點點地壓出那些深刻的折痕……
慕夜廷不敢去想象，因為一旦去想，心裏就難受得無法呼吸。
他的視線落在了書櫃上麵，那瓶被珍藏在紙盒裏的千紙鶴玻璃罐，現在他替她留著，等到有朝一日，她將兩個孩子記起來時，再交給她。
讓她親手交給兩個孩子。
而慕咩咩呆呆地站在原地，仰著小臉看著爸爸，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了，爸爸剛才居然說的確很漂亮？！就是說他認可漂亮姐姐了嗎？
慕咩咩小臉頓時泛紅，也沒有剛才那麽緊張了。他就知道，漂亮姐姐那麽溫柔，誰家的長輩見到都會喜歡的！
“能再給爸爸講一些關於她的事情嗎？”慕夜廷眼神也柔和下來，牽著慕咩咩的小手，兩個人坐在沙發上。
慕咩咩了然地想，爸爸一向謹慎，肯定還是不太放心漂亮姐姐接近自己和妹妹，所以要多了解些。
得趁這個時候讓爸爸更喜歡漂亮姐姐才行！
於是慕咩咩眼神亮晶晶的，興奮地道：“爸爸，漂亮姐姐人真的很好，很溫柔。她帶我和妹妹去看電影，她醫術很好，還拾金不昧，還會給妹妹揉肚子……”
說著說著就伸出小手不聽比劃，仿佛一個慷慨陳詞的小演說家。
慕夜廷可從來沒見過兒子這樣誇一個人，可見夏闌珊真的很受兩個孩子喜歡了。
慕咩咩最後摸了摸腦袋，吐了吐舌頭做總結，“……漂亮姐姐是我的女神！”
說完之後，他小臉一紅，其實他還想說漂亮姐姐是他以後要娶的女人，但在爸爸麵前，實在不好意思。
“這麽喜歡你那位漂亮姐姐啊？”慕夜廷順勢問道。
被孩子們喜歡，對她來說，也是值得欣喜的事。他替她開心。
慕咩咩小聲像是蚊子哼哼道：“那當然了，我以後要追她的。”
他有點小興奮，又有點小驕傲，因為他的眼光那麽好，喜歡的人那麽好。
“……咳——”慕夜廷差點沒緩過氣來，剛才的一切溫情脈脈在此刻都變得有些怪異，“淩川，你才多大，不能早戀。”
兒子說的喜歡，居然是那種意思！
小小年紀，居然和他搶女人？！
慕咩咩撅撅嘴，有些不大樂意被爸爸教訓，不過還是乖乖點頭了。
反正等他長大了，喜歡誰，爸爸就管不著了。
而且書上說，人的心是沒法控製的東西，他怎麽能控製喜歡漂亮姐姐的心啊。
到時候兩情相悅，誰也不能阻止他們！
“再繼續講講你們前一段日子幹了什麽事情。”慕夜廷又道。
慕咩咩想了想，講得越多，爸爸就會越喜歡漂亮姐姐，以後就會越容易接受自己娶漂亮姐姐，於是像倒豆子一樣，拚命講了很多。
他講累了，還不停下來，宛若琉璃的眼睛期待地看著爸爸：“爸爸，不如我介紹你和漂亮姐姐認識吧！”
慕夜廷眸光一頓，默默了幾秒，然後伸手，鄭重地摸了摸兒子的頭發：“不用。”
他要自己去見她。
……
這幾日慕家老宅所有的下人，慕氏所有的下屬全都見不到慕夜廷。
從前他每天投身於工作，就好像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四十八個小時都在工作似的。
現在他卻一連幾天都沒去公司，實在是非常反常了。
而此刻的慕夜廷則坐在自己車子裏，靜靜地等在醫院門口。
近鄉情怯，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去見夏闌珊，現在夏闌珊已經不認識他了，在她眼裏，他完全就是個陌生人。
可是他發了瘋一般想要見到她，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錯過。
整整五年，朝思暮想的人已經出現了，卻無法接近。
所以他去了醫院裏，在夏闌珊身後穿過長長的走廊，等她進了電梯間後，再乘下一趟電梯上去。
然後安靜地看著她優雅地和別的護士醫生打招呼，看她為病人做檢查……看她偶爾低眉淺笑的模樣。
這些全都是慕夜廷沒見過的夏闌珊。他居然錯過了她這麽久。
而夏闌珊偶爾覺察到有人的視線長久地落在自己身上時，回過頭去看，卻怎麽也看不到那個人，不由得疑心是不是自己感覺有誤。
慕夜廷在走廊這一端，遠遠地看著她在另一端，隻覺得這中間的一段距離，竟然如此漫長。
他寸步難行。
但也許是重新找到了她，知道她一切安好的緣故，慕夜廷也不再和前段日子找尋她時那麽惶急了，而是每天來醫院，靜靜地看著她，僅僅是看著她，就能夠心安。
他的目光那麽貪婪，卻又那麽溫柔，好像綴滿了所有的星光，又好像在編織一張密密匝匝的網。
不想讓她再逃離自己的視線，哪怕，她還未曾察覺到他的存在……
“請問……”他找到一個心髒科室的護士，問道：“請問夏醫生目前在醫院負責什麽工作？”
知道了她負責的工作，他才能知道她平時活動的地點。
護士有些臉紅地看著眼前英俊的男人，緩了好半天才道：“你說夏醫生，她……她不在醫院工作，她是來學術交流的，還有五天就回國了。”
慕夜廷頓時怔住。
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