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我選擇第三種（二更）
果然按照裴琰的吩咐，下屬將夏闌珊帶到了他的病房裏。
在重傷之後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她，這麽簡單的小事，竟讓裴琰覺得心情莫名的好。
明明已經傷得都快要殘廢了，他居然還有心情扯了扯唇瓣，目光一瞬不轉，筆直地落在她的身上——
夏闌珊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背後，上麵有些灰塵，還有些淩亂，身上隻.穿著簡單的牛仔褲和白體恤，是在旅館中還沒來得及換的那一身，上麵還有已經幹涸的血跡。
她安靜地坐在那裏，眼睛一轉不轉地看著窗外發芽的綠枝。
不，與其說是安靜，不如說，她整個人身上都帶著一股子死一般的沉寂……
雙眼也暗淡失神，不知道在想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想，整個人都處於一種與世界隔絕的狀態。
裴琰皺了皺眉，咳嗽兩聲。
夏闌珊卻依然一動不動地坐著，就好像世界裏沒有他一樣。
“給我倒杯水來。”裴琰微微皺起了眉。
夏闌珊這才如夢初醒地看了他一眼，帶著點恍然和不安，起身倒了杯水，放在他床頭，然後又站得遠遠的，像是在躲什麽唯恐避之不及的毒蛇猛獸一般。
這杯開水還在冒著滾燙的熱氣，剛好放在裴琰的左手邊，讓他受傷的左手怎麽拿？
“你是下人嗎？就隻會做這些嗎？”裴琰冷冷道。
他不知道為什麽，心情有點糟糕。
夏闌珊低著頭，拒絕說話。
裴琰又道：“我要的是溫水。”
夏闌珊沒說話，隻是轉身去倒了杯溫水，放在裴琰的床頭——這次依然是左手邊。
她再次站到房間角落，離他遠遠的，還迅速抬頭看了他一眼，裴琰迅速從這飛快的一眼裏捕捉到了畏懼和不安……還有厭惡。
裴琰的心情更糟糕了。
他感覺自己像打了一盤遊戲，差點掉了一條命，結果居然還沒有通關。
夏闌珊這個態度，令他滿肚子無名怒火，又說不出來火從何而起。
更說不出來……為什麽會在昏迷之前，讓下屬將夏闌珊帶到自己的房間裏。
那種命令，就好像他希望一醒過來，見到的就是她似的……
這種認知令裴琰微微警惕地眯起眼睛。
從剛才醒來之後的本能欣喜，到現在理智回歸之後的冷靜……這些情緒都不在他的掌控範圍內。
這種失控的感覺，讓他很煩躁。
他盯著夏闌珊低垂著的臉，很白皙，很瘦弱，有一縷頭發從耳畔掉了下來，被風輕輕一吹，微微飄動著。
“出去！”裴琰忽然不想看見她。
夏闌珊有些訝異地看了裴琰一眼，但他的眸子深邃而高深莫測，她根本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什麽，巴不得離他遠遠的，夏闌珊飛快地握住門把手，轉身就打開門——
那飛快的動作就像是想逃似的。
裴琰更加生氣了，突然冷冷地道：“回來！”
夏闌珊踏出房門的動作頓時僵住了——
她被門口兩個身形彪悍的保鏢給攔了回來，就像又重新落入虎口一樣，夏闌珊不安地咬住了下唇，重新坐回窗邊，一言不發。
房間裏氣氛詭異而緊張。
裴琰拿了本書，靠在病床上，皺著眉看著……但是過了許久，他都沒有翻動一頁。
忍不住又看了眼夏闌珊，對方又重新陷入了死寂當中，眼皮還紅腫著，應該是不久前還哭過。
“我想吃蘋果。”裴琰突然開口。
夏闌珊有點莫名奇妙地看了他一眼，視線落到床頭邊的桌子上，那裏各種水果都有，想吃不會自己拿嗎？
裴琰冷笑道：“你就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夏闌珊沉默著，拿了隻蘋果，放在裴琰的身上——蓋著被子的肚子上。
緊接著又飛快而不安地回到了原地，像隻受驚的兔子一樣。
蘋果穩穩當當地放在裴琰肚子上，但他膝蓋一抬，蘋果就咕嚕咕嚕地掉下去了。
裴琰差點被氣笑了，卻又莫名覺得她可愛……
當時為什麽會擋下那一槍，直到現在，裴琰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對他趨之若鶩的女人不計其數，他自然也都不屑一顧，不過是些用來利用的工具罷了……她們或可以幫他達到某種目的，或可以幫他發泄某些欲.望。
但是夏闌珊……她很特別……
裴琰的怒氣突然消散了，淡淡地提出明確的要求：“我要吃洗過了、削好了的。”
夏闌珊皺了皺眉，但她現在命都被握在裴家手裏，為了孩子著想，她不想激怒這個人，於是慢騰騰地挪到床邊，將那隻蘋果撿起來，洗過之後，又回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拿了把刀子開始削蘋果。
一圈兩圈。
她削的蘋果皮一圈圈垂下來，形成好看優美的弧度。
裴琰安靜地看著她，等到她將這隻蘋果削完，突然開口道：“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這句話打破了病房裏的沉默。
夏闌珊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
裴琰嘴角浮現一抹似笑非笑：“你要跟著我，把孩子打掉，還是被裴家弄死？我父親的決定，誰都阻止不了。”
他從自己受傷的那一刻開始就知道，如果裴遠山知道他受傷了，那麽夏闌珊……更加沒有活路。
聽到“打掉孩子”四個字，夏闌珊瞬間像隻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不安而惶恐地瞪向裴琰，手裏的刀子和蘋果應聲而掉，“噗通”一下砸到地麵上。
裴琰注意著她的手指，好在沒有被刀子劃傷，隻是可惜那蘋果了……他的視線移向地麵，舔了舔嘴角。
夏闌珊則震驚憤怒地看著他：“你說什麽？”
他們還是要打掉她的孩子？
“不想死也可以，就跟著我。”裴琰嘴角笑意越來越甚，輕聲說，像是蠱惑。
夏闌珊徹底詫異，眼神依然十分抗拒地瞪著他。
“或者……你回到慕夜廷身邊去，看著他和我妹妹恩恩愛愛、白頭偕老……”裴琰輕笑道，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夏闌珊的反應。
夏闌珊臉色頓時慘白。
——慕夜廷說：“我選擇裴……”
他選擇裴星瑤。
這幾乎成了夏闌珊的夢魘，無論何時，隻要她陷入安靜，腦中就會循環往複地重播這一段場景，黑暗的倉庫裏，那個人令人絕望的聲音。
明明是曾經讓她溫暖過的聲音，卻變得這麽令人心如死灰……
裴琰玩味地盯著她，突然拍了拍掌，有人從房間外麵進來，遞給他一隻錄音筆，然後迅速退了出去。
裴琰將那隻錄音筆放在手上把玩，冷不丁地按下了播放鍵。
錄音筆裏，居然是慕夜廷和裴星瑤在床上……
夏闌珊捂住嘴巴，不敢置信地盯著那隻錄音筆，慕夜廷的輕聲喘息和裴星瑤的興奮尖叫全都傳進了她的耳朵裏，臉色慘白的同時，眼淚不可抑止地從眼眶中掉了下來。
本來以為那天在倉庫裏，眼淚已經流幹了，卻沒想到，此時仍是又控製不住地流了出來。就好像以為已經死掉了的心，居然還能夠再死透一點一樣……
“夜廷，你重一點，深一點……”裴星瑤嬌.喘如絲，聲音裏甜蜜到了極致……
“停下來！拜托你關掉！”夏闌珊失控，大叫。
“哢嚓。”令人羞恥的聲音停掉了，但是已經如同刀疤刻在了夏闌珊心上。
“這是假的……你用假的來騙我……”夏闌珊不敢置信地搖著頭，瘋狂地退到窗子邊上，如果現在窗子是開著的，她幾乎想就那樣跳下去——
“不是假的，我騙你用來做什麽呢？”裴琰輕笑著說。
夏闌珊無力地蹲下來，捂住腦袋。
“他們就在隔壁，瑤瑤剛做完身體檢查，慕夜廷在陪著她，我陪你去看，好不好？”裴琰最知道如何擊破別人的心理防線，見到夏闌珊這般模樣，他知道，她已經徹底崩潰了。
現在這樣，還不足以對慕夜廷死心麽？
“來人，帶夏小姐去——”
裴琰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夏闌珊打斷，“不要……我不看……”
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捂住自己的臉，知道自己此時一定狼狽不堪極了。
懷著慕夜廷的孩子，卻被他拋棄了，他選擇了裴星瑤，和她結婚，和她上.床，還將永遠陪在她身邊。
而自己……被永永遠遠地拋棄了。
被叫進來的人呆愣地看著跪坐在地上的夏闌珊，以及病床上神情複雜的裴琰。
“沒你的事情了，出去。”裴琰淡淡道。
下屬出去了。
夏闌珊的啜泣聲不知持續了多久，有上氣沒下氣，就好像快窒息了一樣，她感覺現在自己已經沉在水底了，沒有人救她，還有人試圖把她往水裏按。
裴琰沉默地盯著她的頭皮，那裏有一道璿兒，真是好看，以前竟然沒有發現。
他分明想逼夏闌珊做出自己想要的選擇，但看到夏闌珊哭得這樣聲嘶力竭，他忽然，心髒那裏有一塊不可言說地方，難受了一下。
裴琰用自己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摸了摸自己的心髒，明明跳動得很正常……不，好像速度變快了一點。
“隻有……這兩個選擇嗎？”夏闌珊終於平靜了下來，呆滯地盯著地麵，問出聲。
裴琰回過神來，盯著她滿麵的淚水，有一瞬間有那麽一絲於心不忍，但最終，占有欲占了上風。
“是。”他絕決地說。
夏闌珊抬起頭望著他，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緩緩道：“我選擇第三種。”
裴琰愣了一下：“我並沒有給你第三種選擇。”
看到她決然的眼神，他心口突地一跳，“夏闌珊，你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