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不是不愛了，也不是未愛過。（二更）
裴遠山一直不喜歡那種一點就透的人，因為那種人沒有自己的原則和立場，通俗一點說，就是牆頭草。
他也同樣不喜歡滴水不進的人，認為那種人太過迂腐古板，難以為自己所用。
而像慕夜廷這樣的，進退有度得剛剛好。
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有相信他的這番話，裴遠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好。你記得，瑤瑤才是名正言順的慕太太。至於其他的女人……沒有利用價值了，能丟了也就丟了。實在丟不掉，就送去國外養著，也不是什麽大事。”
感情是嗎？任何的感情，都敵不過距離和時間。
裴遠山從不認為感情會成為一個男人的羈絆，尤其是像慕夜廷這樣要做大事的男人。
慕夜廷極淡地笑了笑，沒有回答。
“假結婚證的事總歸是不好，怕傳出去不好聽。裴家的臉麵，也是要看重的。你抓緊時間，解決了吧。”裴遠山點到即止，“你也沒什麽親人了，明天訂婚禮上，就讓顧喬和孟祈峻在現場給你們做見證人，你看怎麽樣？夜裏涼，先跟我回裴家去？”
……
五個小時之後。
飛機穩穩地落在了京都國際機場。
夏闌珊起身就往外走，可是臥室的門不知道為什麽被人從外麵鎖住了。
等空姐來幫她打開，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外麵的機艙裏空無一人，連裴琰都已經下飛機走了。
夏闌珊不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但也知道自己機不可失，拔腿就往外麵走。
“夏小姐……”空姐在身後叫她，看夏闌珊的目光近乎帶了一種深刻的憐憫。
夏闌珊理都不理，腳步越來越快，直接走下了飛機的懸梯。
“夏闌珊小姐是嗎？”一眾警察忽然出現在她麵前。
夏闌珊錯愕不已，“你們……”
“我們有充分的證據證明的故意殺害了慕顧婉貞女士，這是逮捕令，請您跟我們走。”
一副冰涼的手銬，扣在了她纖細的手腕上。
……
裴家。
晨曦透過厚重的絲絨窗簾照射進來，所有人都已經早早起床，忙進忙出。
人聲鼎沸之中，裴星瑤坐在二樓自己房間的梳妝台前，盯著鏡子裏麵的自己。
她從四歲開始學習如何優雅地走路，在八歲的時候擁有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套香奈兒化妝品，十歲有了第一顆鑽石，十二歲有了第一個愛馬仕包包……
穿衣打扮，是每天的日常。
可這是第一次，她慶幸自己生得如此漂亮美麗。
這樣，才能配得上那個俊美無儔的男人啊……
“裴小姐真是水靈靈的，真正被上天眷顧的女孩，”化妝師諂媚地說著奉承話，把一枚鑽石發卡別在了她的發髻上。
若是在平時，這種低段位的阿諛根本不能讓裴星瑤動容。
但她今天開心，隨手抓了一把何媽捧著的金豆子和金花生就遞了過去，“拿著吧。沾沾喜氣。”
化妝師開心不已，把那一把東西放進自己的口袋裏。
裴家就是裴家，連給的紅包都與眾不同。
因為接了裴星瑤這個單子，自己以後的身價也可以飛升了。
何媽站在一旁，歡喜又憐愛地看著裴星瑤，一時間感慨萬千。
她看著她出生，長大，從小的衣食住行幾乎都是她為裴星瑤安排的。
一轉眼，那個在自己麵前繞膝的小丫頭，都要嫁人了……
裴星瑤抿了抿嘴，“何媽，我以後一定會過得好的，你放心……”
婚姻是兩個人彼此的互相習慣。
她一年不行，就用兩年，五年，十年，甚至是三十年五十年，去覆蓋慕夜廷心裏的那個人。
他和夏闌珊認識才不到一年而已。
她就不信自己覆蓋不了。
何媽抬手擦了擦眼淚，“放心，何媽也會跟你在一起的……”
“嗯。”裴星瑤握住她的手，兩個人無聲對望。
……
裴家三樓，某客臥裏。
慕夜廷獨自坐在床沿，挺拔的身軀微微前傾，連窗簾都沒有拉開。
房間裏昏暗無比，連上來送燕尾服的傭人都被濃重的煙味嗆得幾乎喘不過氣，放下衣服，“姑爺，時間快到了，請抓緊時間洗漱換衣服。”
慕夜廷連頭也未抬，傭人久等沒有回複，便也關上門自行離開了。
他依舊坐在黑暗中，有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裏透過來，半明半暗地落在那張俊臉上。
本能地抬手去遮。
放在床頭的手機卻響了——
是葉修。
他接起，壓在耳邊，聲音嘶啞得如同被潑過硫酸，“葉修。”
“夜廷，我很遺憾。”
昨晚的事情完全超出他們的控製範圍，愛爾蘭那邊的人也打電話說夏闌珊失蹤，女傭和管家已經急瘋了。
現在，夏闌珊被抓起來了。
生死，難料。
慕夜廷靜靜地聽他說完，然後，掛斷了電話。
起身，安安靜靜地走向沙發，拿起那套白色的燕尾服，開始往自己身上穿。
可是手動一下，心口就似乎被碾壓過了那樣鋪天蓋地地疼著。
全身的肌肉都僵硬得不像話，手指也不聽使喚，連連動了好幾次，都把扣子扣錯。
平時穿衣服的颯爽瀟灑，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穿到最後，居然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才換好。
原來難受的滋味是這樣的——
不是不愛了，也不是從未愛過。
而是明明剛剛愛上，還沒來得及言說，就已經不可以了。
這就好像用盡畢生的希冀去等了很久，期待著一次絕對的雨過天晴，最終卻隻等來一場海市蜃樓……
傭人又來敲門，“姑爺，時間已經到了，請您快點出來。賓客們都到了。”
樓下已經沸反盈天，熱鬧得不像話。
可是他觸目望去的地方，都成了一片灰堆。
慕夜廷閉了閉眼睛，再度睜開時，眸底已經一派死水，“不必催了，我馬上出去。”
…………………………
京都市區內。
上班高峰期永遠是最為擁堵的時候，連警車都毫不例外地被堵在了市中心的主幹道上。
握著方向盤的胖警察有些煩，“為什麽那麽多車都往一個方向擁？跟以前不同啊！今天居然都不限號了？什麽情況！”
“這你都不知道？”後座的瘦警察看了一眼夏闌珊手腕上的手銬，“今天裴家大小姐訂婚！京都叫不叫得上名號的人都想去擠一擠，在裴家那位麵前若能混個臉熟，還怕以後不能官運亨通麽？”
訂婚……
夏闌珊一愣，眼裏終於有了一絲情緒……
從被’逮捕’的那一刻起，她不吵，也不鬧。
更沒有反抗。
因為她現在鬧不起，也反抗不了，甚至連跑都不能跑。
兩個警察還在閑聊——
“席開千桌，裴家還真是大手筆。”
“大什麽大？”瘦警察嗤笑，“你真是不懂了。裴家再有錢，也隻能暗裏享受。這次明目張膽地擺出這麽大排場，是因為有了慕家這個聯姻對象，所以更加肆無忌憚了些！”
“是嗎？誰不知道慕家富可敵國，那裴家豈不是如虎添翼？”
以後舉國上下，還有誰能撼動裴家了？
“那是自然，你我這些人，一輩子都隻能望塵莫及了吧？”
“哎……我能做裴家女婿多好？”
“你？一身五花膘！你也不看看裴家女婿有多俊朗，喏喏，快看！播出來了——”
瘦警察抬手一指，前麵路口的巨大LED顯示屏上果然有實時直播的畫麵——
裴星瑤穿著香檳色的小禮服，高貴典雅如同一隻小天鵝，頭上戴著小鑽冠，纖細的手臂搭在裴遠山的手臂裏，緩緩地走過綴滿了百合花的裴家大門，然後來到庭院裏。
而慕夜廷……則站在紅毯的另一端，穿著一聲白色的燕尾服，風姿清舉，毓質翩翩。
男的俊朗，女的美豔。
天造地設……大抵就是用來形容他們的吧？
裴遠山把裴星瑤帶了過去，鄭重地交到慕夜廷手裏。
沒有什麽大道理，也不需要更多的語言，隻輕輕一句，“別辜負我的女兒。”
“……我不會的。”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磁濃醇厚，像砂紙一樣緩緩地摩挲過耳膜。
可是這一次，他不是再說給她一個人聽，他不是在她耳邊低語輕喃……
他是在做出……對另外一個女人的承諾！
夏闌珊眼前一陣陣眩暈，手指痛苦地蜷起來，幾乎要將膝蓋上的布料捏碎。
觥籌交錯，衣香鬢影，人生得意，須盡歡……
可是他身邊的人，卻不是她。
她不明白，明明他已經是她的丈夫了，怎麽還能夠和別的女人訂婚？
不可以的！
這是假的！
一定是裴家的騙局！
“喂，你手機在響，不接？”瘦警察看屏幕看得入迷，被打擾了有點不高興。
夏闌珊回神，來電顯示是慕夜廷的號碼！
心弦猛然地顫抖起來，滑了好幾次屏幕才滑開，雙手顫抖得厲害，手銬發出叮當的響聲，“夜廷，是你嗎？”
委屈，帶著哭腔，一瞬間如火山般爆發出來。
忍不住了，真的忍不住……她好想見到他，她想聽他親口說，這是怎麽一回事……
隻要他說，她就願意相信他！
那邊是幾秒的沉默，緊接著，慕夜廷波瀾不驚的聲音從聽筒裏麵傳過來，直接紮入她的心髒——
“……結婚證都是假的，隻是為了讓她幫我生一個孩子，然後讓那個孩子姓孟，你也知道，我欠顧喬一個交代。這就是我還給我姐姐的，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