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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曉以大義

  “閣下既然如此熟知我身家底細,想必不會不知,菲羽一十六歲那年,究竟做過何等大事吧?”


  對於我的試探,他卻沒什麽太大的反應,“前塵往事,你我大可另擇他日再敘,往後你要做些什麽,眼下想必已經略知一二了?”


  傲然一瞥無際雲海,我征詢道:“你要我隨你學藝,以此平息江湖禍源?”


  他轉目出神的望著我,冰雪回映著豔陽,刺目的光耀恍若千層海浪。“此事關乎武林劫運,你我自難推逶,再說我活了幾十年,生死也算不了什麽,隻是……有一人我放心不下,她孤苦無依,又身負血海深仇……”


  我被瞧得渾身不自在,正待出言相詢,他卻收倏然回目光,口吻出奇的嚴肅:“不過這件事非我獨力可及,如果你不願學,我也無法相強,等我傳過姑娘十二劍後,你可隨時下山,此刻我且問你,是要,還是不要?”


  “雪域劍法失傳江湖已久,其威力我雖未眼見,卻能夠想象個大概……”我信手撫弄著胸前發絲,詞色莊嚴:“另外,下山之前的那些麻煩瑣事,你需得代我籌謀,而推腹直告有待機緣,此刻不急著問你,以免我練劍期間擾亂心神。”


  雪衣人淡笑頷首,沐著兩肩雪雲似的曦光,負手逕往崖邊行去,隨風遞來幾下欣慰的笑語:“此間是天下最好的練武場,愚兄忝為東道,此事自有安排。”


  我翻著手中沉甸甸的書稿,幾番神遊詞海,終是再無心思,掀簾徑往室外行去。經由一夜霜雪肆虐,穀中的花葉上綴滿了厚厚的積雪,夜空無星無月,但襯著滿地霜華,景物仍然依稀可辨,轉眸間,尚可看清一片霏霧融融,滿目飛絮似的霧氣,觸手即散。


  我下意識撫上眼角,對於雪盲症的痊愈,竟生出了大夢初醒般的錯覺。而今離開中原已有整整兩月的光景,我雖還不知道聶宣的下落,但魔教生擒叛逆一事並無確實佐證,絕非短日內能查得清楚,偏生下步計策同樣無法中止,除非將往後的變數也都估算在內,才能在倉促中做出決斷。


  積雪乘風起舞,揚袖激旋,我微微扭頭,發現雪衣人不知何時又出現在我麵前,“此地少有人留足,但你既來了,便是此間佳客,昨日交易即成,便隨我來吧。”


  思忖之間,雪衣人已當先而去。我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等到穿過幾曲山廊,被冰錐遮飾的半抹岩壁上突然現出一方石門,等雪衣人點燃火炬,室中驟然明亮起來,也未見有何動作,那方畫著丹青的岩壁突然內陷半寸,露出一重高約七尺的門戶,我不敢遲疑,隨著他縱身而入。


  此番若在別處見到這般陳設,我想必十分驚奇,然而得知此間主人身份絕俗,這當兒自然無論見著什麽驚奇之事也都在意料之內。除去穹頂與地板上密布的人像和脈絡,這洞內倒更像富戶人家的寢具,洞中紗帳繡榻,各色俱備,四壁更是打磨得絹光,一層層尺許見方的拓印似還雜著詳細的經文,被甬道中透出的炬焰一映,瞬間好似銀河繞旋,說不出的壯闊迷人,再伸手撫摸腳下劍經,瞧瞧圖樣旁邊細密的注解,怕不下有數萬字。


  我縮回手指,看雪衣人落座在玉案一盤殘棋前,忍不住問道:“我倒想問一句,閣下有何把握,能在這短短幾月的工夫裏,教我學會絕世之劍?”


  “數日之前,看來命人下山監視與你,想來終非無用,叫我知道了你竟身懷如此驚人劍法,似你此般才情,又怎能淹沒?”他忽而朗聲一笑,指下布子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猶疑,“愚兄打算教你先行滲透自然變化之理,得通劍法精髓後,那招式身法便不學也會了。”


  他這一席話,說得雖是輕描淡寫,但卻不由得我不信,“但會戰魔教之期已迫在眼前,我縱然聰明絕頂,也未必能在這短短時日內學得此種武功奧秘。”


  雪衣人指尖輕微一顫,動作雖細微得目力難辨,卻被我剛好逮了個正著。


  “言傳身教數十年,諄諄善誘,也未必能勝過生死決鬥中的逼命一劍……”


  思緒未已,突聽間“嗆”的一聲輕響,半抹劍光突如匹練般兜頭而至,倏忽刺向我麵目。


  沒想到他說做就做,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倒縱而出。饒是如此,耳間發絲仍不免被劍刃平平削去一縷,我自出道以來,何曾見識過如此迅疾的劍法,驚怒之餘,忍不住脫口道:“好劍法!”


  雪衣人劍尖平舉,身形絲毫未變,“東瀛武家刀宗之中,有一招迎風斬,你聽過麽?”


  我斂了眉頭,目注劍尖,“久已聞得倭人刀法中有此一招反手殺著,辛辣犀利,可你適才分明使的是單手劍法。”


  “你可聽說過崆峒三絕手中的羲和斷龍劍?又可曾聽說過昔年武當始祖仗以威鎮江湖的伏魔斬?”


  “聞道這兩式俱以殺人為先,出手後絕毫無轉圜之餘,但你適才這招又不像三家中的任何一式,這其中莫非有什麽關聯麽?”


  他猶自卓立不動,正色續道:“我方才使出的那一招,正是將這三招中之精粹融合為一,適才你當其鋒銳,如若不躲,試問可有破法?”


  我一怔,手腳倏然如墜冰窟,寒徹入骨,“我縱能變換身法,依仗輕功自左或右避開此招,可途中新力未生、舊力已竭那一刹那間,空門必現,若被你抓住這機會,必定全力變招橫削,那時被攻之人身形懸空,亦無退路,隻有被腰斬分屍的下場。而我若出劍攔截,真氣不免會被你的招式引上雙肘,下盤無力,便是傻子也會想到提氣上縱,可如此一來,你若反手再刺,我便委實不知該如何招架了。”


  他凝眸瞧了我半響,肅然道:“不錯,我這一招之精萃,便是先寒敵膽,使之自入死門。”


  “若非不世之奇才,又怎能想得出這樣的招式……”


  雪衣人沉聲一歎,頗有幾分寥落蕭索的意味,“但此招絕非沒有破綻,倘若在我刺出這一招的同一刹那間,有目力、膽識、武功、閱曆俱都高人一等之人臨陣,他便足有九成把握能窺破我劍招破綻,剩下一成,便是看他能否抓住時機,破我劍勢了。”


  “但此刻能破你劍之人雖少,卻也必非絕無僅有。”


  “是麽?”冷笑聲未住,他複又淡淡笑道:“你再仔細看看我手中長劍。”


  經他一提,我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落在那口長劍上,此刻他身法劍勢仍未改變,隻有劍尖略微搖顫,回憶方才的劍勢來路,乍看隻覺這一招是點蒼派鎮山劍法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風舞柳劍”中第一著“春風初動”,再一看又覺此招與丹霞劍派“紫雲赤霞劍”中一招“雲霞幻生”有些相似,仔細一看,卻又暗覺此招竟是襄陽神劍門慕容家不傳之劍“天龍秘劍”中一招“龍舞九天”蛻變而出,瞬息間覺此招實是與武林“兩儀劍法”中一招“太極初生”一般無異,這四式俱是攻勢中最最淩厲之招,此人信手一劍便能包羅四式精髓,已足可令人驚異。但仔細想來,偏又覺得那一劍與這四式雖有異曲同工之妙,卻又截然不同,若說此招並非攻勢,而是守勢,反倒更能讓我信服。


  而這五式無一不是天下劍法中守勢最最嚴密之招,雪衣人一劍中竟將這五招之精萃包括無遺,試問還有誰能在這一招下乘隙反攻?更何況這一招雖是守勢,卻又將攻勢含蘊在其中,雖穩健不失淩厲、細密卻不柔弱。加上他適才一劍意在迫敵手自露空門,如何揣度,此人都有著足夠的資格君臨天下,稱雄武林。


  “你可看出我這一劍厲害之處了麽?”


  我吐出口濁氣,慎重作答:“你那五種劍法,俱是天下至強至剛之招,而這幾招最強處,便是第一招最弱處。這招出手犀利,一劍便可致敵於死,而那五式守招出手卻是先將自己置於不敗之地。隻因這五招殺氣太盛,一擊不成,還能防守,無論何等招式,都足以成為後者而有餘,是以這五招後勁便可連綿不絕,正是死而複生之意。照此來說,你第一招自創殺招看來雖是攻勢,其實確是最妙之守勢,而守勢若成型,便是最最奧妙的攻勢,一切不過為了是令人著象,好入你迷陣而已。”


  一口氣說到這裏,我才長長喘了口氣,“是以強即是弱,弱即是強,有餘即不足,不足即餘,彼此間看來雖然不同,其實卻有著牢不可分的關係,正如……”目光四下一轉,恰巧見到玉案上那盤殘棋,當下恍然道:“正如棋道相輔相成,與你劍法頗為相通!”


  他似乎對我的分析十分意外,兀自平舉的劍身重又放落,過了半響,才沉聲歎道:“此間的物事,看來你是用不到了,果然……你果然同我們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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