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一線曙光
那大漢突襲受製，立時變招，欣長的身軀往後翻了個空心筋鬥，兩隻放大的腳底板直挺挺蹬向我麵門。
我及時縮頭，堪堪免去破相之厄，溯玉真氣灌注劍尖，迎風上挑，忽聽得“叮”的一聲清響，那人反身倒縱下牆頭，左手倏抖，三點暗芒破袖激射而出。見他又施出絕毒暗器，我不由心頭火起，腳步分錯，單掌截出，迎著暗器來勢信手一拂，也不見有何風聲，三發暗器便自倒飛而回。
那人反應卻也不慢，全身順勢向後一仰，倒縱出八九尺遠。我誌在脫身不願久戰，施出玉簫劍法瓶頸三式，直似風雷並發，分襲向環攻四人。那幾人被我劍芒映得眼花，其中一人又被柯玥以奪來的長劍震飛掌中鏈子槍，劍鋒所及，三人唯恐避之不及，紛紛倉惶退後，柯玥趁勢脫出戰圈，跟我擦身而過的當口，低聲道：“紫霞彈退敵，跟我闖出山莊。”
我點頭相應，手中劍尖震腕微挑，貼臂曳出半圈霜弧，將柯玥掌中長劍引至中宮。她禁不住輕輕“咦”了一聲，雙眸倏然湧起一抹狡黠，吸胸凹腹，劍脊徑投我劍虹之中，眾人不懂這一招半式精妙之處，須臾間，竟無人膽敢貿然上前。
百忙中無暇開口，隻能以眼神示意準備就緒。劍罡方起，風壓立時逸散開來，劍網初成時人尚在左，殺招抵敵時身已轉右，一套劍法隻使得十餘招，眾人已然駭然色變。擺脫了給她劍氣帶動的那股勁道，我立時反客為主，短劍自下而上，劃弧而起，短兵有如長虹潑墨，淩空一顫，斜指她右臂下三寸處。
柯玥看似一本正經的喂招，眸中卻掩不住溫柔的笑意，劍到中途，忽見她腰束一擰，劍尖彷若濃筆揮墨，傾落數點烏光，這一劍飛靈變幻，用的正是我適才攻她那式！我劍鋒一轉，冷笑出聲，目光隱沒時，兩把劍已然搭在一處。圍堵的群豪中竟有人看出不妥，惶聲喝道：“快將她們二人分開！”那人內力渾厚，聲如洪鍾，振聵發聾，眾豪經他一喝，才立時紛紛醒悟過來。
可惜為時太晚，兩口利劍魚龍曼衍，已有不開眼的愣頭青被攔腰截成兩段。回臂的當兒劍走偏鋒，信手使出一招雨橫蒼淩，柯玥在我劍勢催迫之下，亦使出半式雪擁藍關，兩人同時揮劍斜刺，雙劍氣旋相交，忽然變做並肩禦敵的姿態，兩柄利劍同時分指前方。枯葉神君麵色大變，波瀾不驚的瞳孔倏然掠過一抹驚異，不容他布陣阻敵，“叮”的一聲三劍齊鳴，雙劍乘勢交剪而下，仿佛刀削豆腐一般，某個前來阻擋的崆峒派弟子，殘肢由肩頸開始被整齊地分作四瓣，滿腔腸肚混著膿血，隨著髒器坍落湧泄，生像是被打翻的染料，轉瞬便浸了一地。
我跟柯玥默契絕佳，雙劍又複掩殺而至，群豪一時閃躲不及，劍刃旋起滿天血花，數十把火炬連同肢體此起彼落，被潑墨似的血漿一澆，也不知分成了多少段，靠後的眾人仿佛遇到了索命煞星，紛紛駭然失色，尖叫著倉惶而逃。
眼看時機成熟，哪裏還能讓對方再有喘息的機會，抖手間，五粒紫霞彈疾比流星，挾著銳風向眾人襲去。枯葉神君臨危不亂，拂塵貼臂旋掃，竟將要將彈丸攔下，南宮海秀眉微挑，五指箕張，體勢翰逸瀟灑，有如蘭花次第開放，隻聽叮叮幾下裂帛似的脆響，三枚紫霞彈觸指飛揚，在空中激旋作舞，既不墜落，亦未破裂，勁力之巧端的出神人化，那剩下的兩枚，在未將觸地之前亦被枯葉神君拂塵摟下，順勢接入袖中。這二人化解手法雖有高低之分，但相差極是有限，不等我撮指再發暗器，已有人鬆了鋼鞭扣結，十餘節亮銅鞭梢昂奮如龍，一股烈風橫掃而來。
我氣貫右臂，穩穩抄住軟鞭梢頭，腳底盤龍繞步，貼鞭飛刺，那人被劍勢所迫，隻得撒手撤鞭，順勢飄退，金鯉穿浪般遙遙落在三丈開外，他尚未立穩腳跟，數十點暗芒，已從柯玥指間悉數飆出，發袂齊揚間，順手一摸，又自衣袋中摸出些酒塞、碎骨，應指而出，手法之快，便連我也無法看清。隻聽一聲淒厲慘呼，那人還未來得及倒地，已然氣絕身亡，身上少說中了十餘件暗器，酒塞、雞骨、肉塊、瓜子、果仁……件件嵌進肉中，縱算枯葉老兒那般絕頂高手，眸中也不禁掠過一抹驚動之色。
藉機稍作調息，趁著長槍大刀紛紛刺來的當口，柯玥攬過我的肩，足跟半旋，肘底穿掌，驀地斜飛拍來，中途突然化掌為爪，五指扣緊我腰間束帶，施力爆推而出。此刻事發突然，我又全無防備，瞬間被扔出包圍圈外，倏然間，三尺青峰霜寒四溢，劍芒所及，俱是斷臂四飛、血肉橫揚的慘烈收場，此刻柯玥再無掛礙，長劍猛一發威，恍似虎入羊群，群豪哪能阻擋得住她淩厲劍風，不過便是眨眼工夫，送命在她劍下群豪已達數十人之多。
驚神甫定，一顆人頭隨之飛起，大概那人是用足了氣力逃命，腦袋被柯玥齊頸斬落之後，身體猶往前衝了三四尺，才軟兮兮栽倒在地上。我定了定神，抬手反拉肩頭暗兜，將夜幕風氅連頭帶腳一蓋，隱在假山後，等到尾隨而至的腳步聲紛紛遠離，才小心翼翼的往回掩返。
過不多時，那偏僻的小院中已壘起成了屍山血河，腥風斥滿院落，缺腿、斷頭、胸骨碎裂、腦漿橫溢，什麽樣的死人都有，一片慘叫悲嚎，夾雜在連綿的金鐵鏗然聲中，仿似剖殺的修羅場，直讓人打心底發寒。
柯玥全身浴血，沾黏的濃發被層層刀兵所掩，鬼魅妖異的雙瞳，如血蝶般，隱隱透著擇人而噬的邪寒。我心頭一陣抽搐，再也不敢眨眼。生怕一閉眼，那紫衣上的鮮血又會多出幾分。唇瓣咬得快要出血，強迫自己目睹著那道噬心的色澤，我忍著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心痛得連呼吸都在打顫。
頃刻間，猛聽一陣夜鼓急響，數十名掌門齊齊後退，怔愣間，弓弦嘶鳴聲劃破夜幕，數支箭羽攜著猙獰的破空聲，乍向柯玥飛去，眨眼箭如狂雨，從四周房脊上如兜頭傾下。柯玥身陷箭雨圍射之中，一口淩厲長劍，指東打西，似虛若實，舞個風雨不透，尺許長的霜弧曳著氣旋，‘叮叮咚咚’的刮擦聲中，箭羽立時紛紛墜地。
我猛然抬頭，看到對角的樓閣上新燃起一盞朱紅風燈，有人擎著招魂幡之類的物事，站在樓頂來回比劃，似乎那些埋伏在屋簷上的弓箭手，全憑此人調遣。怒火止不住的從胸臆間爆溢出來，我額頭青筋一陣暴跳，挫腰點足，借力輕輕一撥，距樓頂風燈還有四五尺遠近的瞬息，力已將歇，全身倏然下墜，站在樓頂的老頭看得真切，見我從半空中向下墜落，立時摸出幾支淬毒飛箭，一抖手，四道暗芒並發而至。
幸賴事先早有準備，我足尖輕點吻獸，憑空再起數丈，短劍蕩開層層霜影，信手磕飛當頭一箭，縮肩避開中宮殺招，左掌食、中二指並指如剪，鉗斷的箭頭連同竹篾雙雙墜地，身形縱躍間，左麵一箭，亦自堪堪擦衣掠過，轉瞬融進夜色之中。腳跟還未落地，那人拎起綴著白綾的杖頭，高逾頂門的素杖縮短過半，輕微的機括聲後，立時彈出半抹寒光淬厲的劍刃。
喪門星？
剛認出此人身形，他掌中那柄長杖已曳著花綻似的白綾，斜刺而至，我不敢托大，劍脊貼腕，運勁振偏他杖頭青峰，白刃恍如四方映鏡，眨眼間幻出四朵冷芒，徑取他左頸、胸腹、眉心、膻中穴四處命門！
短促的劍鳴聲後，僅有胸腹入肉分許，這式玉簫劍法本是四劍皆虛的殺招，意在惑敵自守，趁隙奪命。喪門星中劍後登時左支右絀，驚叫中身如離弦，倏然騰空後躍，我欺身滑入他胸腹之下，舉劍淩空上挑，本欲將他開膛破肚，孰料老頭反應快得驚人，幾乎在起躍的同時縮腿護住周身要害，逼命一瞬竟趨避如魅，徒留滿空素白的殘影，饒是如此，一抹淒豔的血花仍隨著慘嗥，在足底乍然綻放。
喪門星雖免了開膛之厄，枯瘦的身軀卻打著旋子，飛速墜在屋脊上，落地時滾了幾匝，竟‘撲通’一聲跌落荷塘。此獠失足墜樓，倒是出了我意料之外，埋伏在四下屋脊的弓箭手，見風燈已熄，似是察覺到變故突生，一個個心慌圖逃，不敢迎敵，紛紛向樓下躍去。
見柯玥動作已變得遲滯，我正欲拔劍相助，突聞一聲清叱，執守院門的七個高手，已有兩人萎頓倒地，十餘點青芒穿破人群，直直抵入院中，小院中二十餘支鬆油火炬，瞬間被擊熄過半，風聲颯然間，突然湧進三十餘條人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