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驚魂一戰
我略一思索,心中已有了主意,“此間尚屬神宮地界,除了魔教的爪牙,我想不到還有誰敢在此生事,若不去瞧上一瞧,隻怕難以安心。”
柯玥突地冷冷瞥我一眼,“你我任務在身,非到萬不得已不可與人動手,一旦出手,也要一擊取命,更要以最快的方法掩藏好敵人屍身,消除痕跡,你如能做到,便盡管上去,我斷然不會攔你。”
我鄭重地點點頭,轉身衝船家輕斥道:“把船駛過去!快!”
那船家也不應聲,手背青筋暴現,長蒿輕描淡寫地一撐,便已將船頭打偏。我順手抄起一隻圓墩,用力擲出三丈開外,卻聽柯玥詫聲道:“你真要去?”
倉促中早已顧不上其他,我輕應一聲,腳跟輕踏船舷,縱身掠向湖心,湖水不似江上風狂浪急,等腳尖在圓墩蓄力一彈,身形距離那殘破的畫舫,已不過數丈之遙而已。
眼看餘力將盡,乘勢滑至湖麵,提氣點水幾步,身形又複高高掠起,船上幾人已然有所察覺,驀地,其中兩人齊齊退出戰圈,手腕一翻,直徑二尺五寸的鴛鴦圈突然折為兩段,四尾鐵刃力挾攜嘶風之聲,劃著彎弧分襲向我肩肘膝三路,刃脊互相碰擊,一連串清脆的“叮叮”聲,悅耳動聽,況如奏樂。我中途吐氣開音,驀地縱起一丈多高,兩發利刃幾乎是擦著腳底飛過。這兩人暗器手法自成一家,怪異莫測,剩下兩發暗器在碰擊之後,又激起兩道鏡映般的斜弧,掠波分拱而上。
我嘴角微微上揚,左掌當胸平舉,拂腕斜斜揮出,尚未發出絲毫聲響,那兩發圈脊被我陰柔掌風拂了個正著,劃著詭異的弧線,驚雷般倒飛回去,那兩人倏然一驚,未知我深淺,竟不敢去接,促然飛身回掠,撮口長嘯不絕。
那被圍攻的漢子滿身浴血,見到救星已到,措腕急揮數鞭,趁逼退另外三人的當兒,暴喝一聲,反身揚腕,長長的鞭索如毒蛇一般排風卷下,徑直切向那兩人退路。
惡戰之中無暇再顧及那一鞭的結果,我剛一站穩腳跟,立時探手取針,暴雨般自手中激射而出,分取那二人胸腹大穴。圈刃,鋼鞭,毒針已如漫天花雨,源源不絕而至,哪裏還能閃避?隻聽接連兩聲慘呼,兩人齊齊跌倒在地,每人胸口最少中了七八根銀針,兩尾他們自己拋出的暗器,各自深深嵌入腰肋,他們生前並肩害人,便是死了,也是這般雙雙奔赴黃泉。
突聽“噗”的一響,一聲慘呼應聲傳入耳鼓,我轉眼一瞧,看到那漢子一條大腿已被兩雙鴛鴦圈倒刺生生洞穿,鋼鞭落地,雙手虎口鮮血淋漓,雖然疼得冷汗直流,但兩條壯碩的手臂卻仍死死抱住黑衣人的右腿,嘶聲狂吼道:“快!別讓他們進去!”
我飛身跨步,從糾纏的兩人身旁竄過,手中骨扇倏張,拂向兩人身後必救之處。
突聽其中一人冷笑道:“找死!”
“死”字剛一出口,那二人驀地轉身折返,左邊黑衣人突施右掌,左手鴛鴦圈由腕底翻出,與另一人雙手子母雙圈互成寒雲捧月之勢,劃出兩道半弧,斜削向我手腕。
我冷冷一瞟身側的漢子,掌法忽變,順勢沉腕,雙掌一分一合,折扇一個盤貼,貼著左側那人的鴛鴦圈掠上,隻聽四隻連環鋼圈一片急響,那人縮頭閃過平扇一擇,目中已不禁變了顏色,右邊那人目光四轉,此刻突然放聲喝道:“快!”
被大漢抱腿的黑衣人眼角肌肉一陣扭曲,聽到那一聲“快”字,猩紅的雙目才恢複一絲理智,左臂微揚,五指箕張,朝他亂蓬蓬的發髻間當頭罩下。
兩人見同伴突施殺手,雙圈又是一陣快攻,我骨扇向前一揉,蕩開二人攻勢,扇柄輕旋,骨刃橫掃,那被纏死的蒙麵人獰笑一聲,晃肩斜避開來,左掌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烏金匕首,不等我脫出那二人戰圈,轉瞬之間已連進五招。陡然間,四尾精光雪亮的鐵圈趁勢欺身直進,前後夾攻,衡情度勢,卻是避無可避,不僅僅那漢子麵現絕望,便連身後兩人,都發出了得意的陰沉怪笑。我心中亦自冷笑不絕,腳踏迷蹤步,抽身電掠至那手持匕首的黑衣人身後,六尾扇骨回臂上挑,登時在那人肩頭平平削去了一片皮肉。
那人慘呼一聲,被鐵扇餘力拂倒在地,手中長逾一寸的短匕,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向大漢背心。另外兩人縱被我身法所驚,身手卻絲毫不見慌亂,二人分施雙龍搶珠的把戲,一左一右先後迫至,雙圈斜斜指向我下盤,再一抖鐵圈直上,攻我麵部,竟是攻防兼備的妙招。我若閃身避開,便得看著那漢子血濺五步,倘若飛身去救,下場隻怕比艙門口的兩具殘屍體來得還要淒慘。
我一咬牙,數發銀針信手撒出,直取黑衣人持刀肘腕,踏足一躍再起,扇尾向前反挑,震偏迫近眼前的圈脊,雪亮銀針疾如箭矢,“奪奪奪”三聲,竟已洞穿那黑衣人手臂,去勢猶自不減,便連針腳都齊根嵌在船板之中。
身形方自落穩地麵,卻見那二人突地同時暴喝道:“喂暗青子!”呼喝聲中,極為默契地後退兩步,反腕扯下腰間絲帶,露出懸在腰畔的一口豹皮革囊。
我心頭驀地一跳,刹那間,兩雙戴著麂皮手套的手,已將伸入囊中,突聽那漢子暴喝道:“是子午毒砂!快逃!”
那軟倒在地的黑衣人獰笑道:“逃?你逃得了麽?”
饒是我在神宮兩月以來澄心靜誌,波瀾不驚的功夫已近江湖一流高手境界,但聽到‘子午毒砂’四個大字,仍不禁生出幾分怯意。據聞‘子午毒砂’源自蜀中唐門,毒性極其霸道,在三川武林道中可謂無解之毒,射程雖不能及遠,但臨陣對敵時一經施用,中者幾乎觸之必死,江湖中人俱是聞之色變,唯恐避之不及。
驚怒之餘,那兩人已探手入囊,雙肩齊齊聳動,恰在此時,突聽夜風中傳來一縷蒼涼簫聲,穿破浮遊在湖心的重重夜霧,嗚咽不絕,悠悠切切的清韻雖不見如何震耳,卻似乎蘊含著無上威力,淒清悱惻,如含怨深閨的佳人幽婉淚啼,聲聲扣人心弦。
那二人驀聞簫聲,原本配合無間的身體倏然凝立不動,仿佛被人點了周身大穴,宛如泥塑木雕一般,莫說傷人,此刻倒隻剩下任人魚肉的份。
反觀地上那兩人,雖未癡傻,卻早已昏了過去。
透過淒迷的夜霧,依稀可見柯玥靜立在船頭,手執玉簫,湊唇低吟,一襲雪衣濁世翩翩,宛若仙子臨波,清雅絕俗。
聽聞功力已臻化境之人,可將內力滲入琴音,藉以無形劍氣傷人,受者功力越深,越容易被琴音牽引,輕者內傷,重者癲狂。然而適才柯玥以簫聲惑人,猝不及防之下,我根本沒來得及護住心脈,這當兒卻未被音波震傷內腑,僥幸之餘,不免暗暗有些心驚肉跳。
危急中不及細想,我合攏折扇,小心地繞過兩人,左腳方自邁入艙房,蕭聲卻倏然一滯,隻留一抹餘韻嫋嫋散入夜空。
我心髒驀地一跳,不料音波又複侵入耳膜,曲調尖銳淒厲,竟似如百鬼夜哭,滿耳仿佛盡是猙獰尖嘯的索命聲,幾乎讓人忍不住棄船而逃,伴著兵刃接連墜地的鏗然聲響,那兩人身形晃了幾晃,像是被人抽了筋骨,軟軟癱倒在甲板上。
此刻簫聲已絕,湖麵萬籟俱寂,絲毫不聞人聲。
我暗自凝神戒備,腳尖輕挑其中一人肩頭,拽下他覆麵黑巾,凝目一瞧,才發現此人臉上膚色已黯,口鼻凝成一抹扭曲的狠笑,七孔更是血漬宛然,一瞧便知是由簫音震斷心脈而亡。
心裏有些怪怪的,說不出是何滋味,剛想去瞧昏迷的那兩人,卻見柯玥踏著輕霧,飄然落地,眼梢冰冷地瞟向大漢,淡淡囑道:“點他腦後風池穴。”
我略一點頭,踢開黑衣人身邊短匕,骨扇輕點他後腦,不等他清醒,反手一個耳光摑在他臉上,冷冷道:“誰派你們來的?”
那黑衣人被人摑了一掌,不怒反笑,“好,不想你們終於還是瞧出來了,難怪主人吩咐在此地行事務必小心,你們是怎麽瞧出來的?”
我被他問的一怔,順著他的話頭,應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受何人主使而來?隻要說出來,我便饒你。”
那人淒聲長笑幾聲,獰笑道:“你想知道?你永遠都不會知道的……”笑聲未絕,麵色已倏然鐵青。
伸手一探鼻息,那人膚色連變幾變,眨眼間便已氣絕身亡。
抬眼迎上柯玥冷漠的目光,我輕輕一皺眉,骨扇一拂,又解了那漢子的穴道。
那人咬牙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不檢查自己傷勢,反倒先急急瞧向艙口,見黑衣人已經死絕,嘴角突然泛起一絲淒涼的笑容:“果然上蒼有眼,不教妖魔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