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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一敗塗地

  寶座近前,擺著一方紫金香爐,縷縷青煙懸而不散,更襯得三千雪白發線如覆冰線,淒冷中滿是懾人威儀,隻此隱隱一瞥,便似有霜雪浮動,仿佛深吸一口氣,全身所有的血液都會被瞬間凍結。


  “過來,坐下。”


  我依言落座在她身前,垂著頭,不敢去瞧那張詭異的臉。


  下巴毫無預兆地被輕輕托起,恍然間,被迫對上那雙寒潭似的雙眼,平素堅硬的內心,竟在這瞬間莫名其妙地顫栗起來,我毫不懷疑,少時但凡她有何異動,便足以讓我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那對幽深的瞳眸寧如止水,卻蘊著洞悉一切的了然,同她無聲對視,我竟突然生出一股無所遁形的感覺來。


  略微冰涼的手指在懸離我下頜的瞬息,轉而浮現出一抹慈色,“先前暫別數月,可曾想念過姑姑?”


  姑姑?


  我一愣,聲音泛著罕見的諾諾,輕聲稟複:“回稟姑……姑姑,羽兒如今記憶盡失,對往前神宮之事已是全無半分印象……”


  她眸子滴溜溜一轉,略帶質詢的目光宛如利劍般刺入我眼底,“哦?那麽你隨玥兒入島,又是為的什麽?”


  “羽兒想找回記憶,查明以前的身份。”


  麵具下溢出一絲諱莫如深的淺笑,辨不清是譏諷還是讚賞。


  “你此番話雖說得平平無奇,然而此中的智慧與決斷,卻是缺一不可,能在遭遇危厄之餘盡快與神宮取得聯絡,的確並非易事,姑姑本該賞賜予你才是……”


  她輕揚玉腕,信手拂過一縷煙絮,淡青色的餘嫋便自麵具外飄然鑽入鼻端,“但此番英雄大會卻被你攪得天翻地覆,致使神宮就此大白於世,倘若僅憑你一人之力,隻怕萬難逃脫正派追緝,想來這計劃,亦是受奸徒慫恿所為,是也不是?”


  我聽得毛骨悚然,一抹突如其來的恐懼攫取了神識,幾乎不由自主地屈膝跪倒在地上。


  “此前諸事茫無頭緒,羽兒身負奇毒,為求真相早已顧不得其他,暫請姑姑息怒!”


  寶座上一陣窸窸窣窣,我隻略略瞥見一雙纖美如玉的裸足點落下地,下一瞬,上半身便被一股綿軟的掌力輕輕托起。


  我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手腕處倏然一緊,半邊身體如浸冰窟,登時襲來一片刺骨的邪寒,不等我痛呼出聲來,‘姑姑’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指尖不易察覺的輕輕一顫,目中森然暴漲,閃電般瞥向我手中的溯玉劍。


  容不得我解釋,短暫的平靜中,隻依稀瞧見一抹掌影穿空而至,伴著“啪”的一聲脆響,周遭景物突然一陣天旋地轉,我癱軟著栽倒在地上,左頰灼痛猶如火焰般迅速升騰開來,口齒間充斥滿了木然的腥鹹。抬頭時,被褪去綾錦的溯玉劍已被她擎在手中,適才那雙光滑如玉的手背,已暴起根根浮動的青筋,在幾近透明的肌膚下顯得格外猙獰。


  眼淚無意識地沁出眼角,那張麵具很快被暈成一團重影,我揚著頭無聲抽泣,突然想起柯玥在渡船上同我說過的話。


  隻是此刻再思及返島前的初衷,心裏便彌漫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來,不是後悔,但也絕非妥協。


  她傲然冷笑,妖戾的嗓音近乎寒徹骨髓,“可知本宮為何打你?”


  耳朵裏一陣嗡嗡亂響,我被回流向喉管的血液嗆得快要透不過氣,好幾次想開口說話,卻被咳嗽反複淹沒了零星的隻言片語。恍惚中,肩胛被劍鞘輕點兩下,我一震,一股難以言喻的勁力倏忽而至,宛若清泉入喉,眩暈乏力的感覺登時被化解一空。


  我大口地喘氣,聲音卻冷靜得彷如冰河,既不見絲毫驚懼,也未現出半分慌亂。


  “玉簫劍是七寶之一,此前尚未請示姑姑便私自習練劍載武學,卻是不敬在先,可當日情形詭異萬端,羽兒對於自身處境又實難斷定,為求自保,方始出此下策。”


  ‘姑姑’俯身到我近前,渾身散發的暴戾逐漸消泯,適才還震怒的喉音已然轉為一片溫軟,“羽兒,莫怪姑姑狠心,三島之中,你本是姑姑最疼愛的孩子,本宮存疑之事,必定也隻有你才能答複,你若能澄心自問,必可體諒到這一番苦心。”


  我抹去殘淚,默然不語。


  “你且自問,失蹤後這一段時日,可曾在江湖中任性妄為,招惹出一些是非禍端?”


  “沒……”我囁嚅著開口,驀然注意到她眼中迅速升騰的怒色,忙改口道:“有一件!請宮,姑姑原諒!”


  她又複挑起我的下巴,輕輕拭去掛在我唇角的凝血,“且先說來聽聽,本宮之命,雖是不可違拗,但諸事卻也少不得衡情度理,若不可行,自然無須盲從,念你此前身患離魂之症,神宮中的規矩,暫可為你破例一次,除此之外,倘若你一番所為對神宮大為有利,本宮興許會賞賜幾番,也是殊未可知呢。”


  我明白,若水宮主既然在與正派的角逐中占據了主導地位,對我之前的諸般行動想必早有耳聞,這當口若是同她扯謊,後果簡直無疑找死。


  “當日羽兒身中奇毒,自知時日無多,是以便循著江湖上大大小小的蛛絲馬跡,與神偷妙手無影互為策應,一路暗查神宮暗探活動的區域。”


  同我預想中沒有分毫出入,對麵黑淵般的寒眸中透出幾許深不可測,冰冷的目光越過幾絲浮塵,輕飄飄地向我刺來。


  “此事雖非手下稟傳,單從江湖傳言也不難推測一二,想來玄絲拂塵與極夜禪珠之事便是因你而起,你縱然失憶在先,又身處在這等險惡局勢之下,卻仍可一路循查至此,倒也委實大出本宮意外,十餘年悉心教誨,本宮跟首座的苦心,總算並沒有白費。”


  “多謝姑姑讚譽。”我做出一副恭順狀,思索再三,終於仍不住開口問詢:“醫絕前輩曾坦言相告,羽兒當日被神秘人封住命門與玄機兩處要穴,幸得玉麵君子暮雨劍出手相救,否則當日便已毒發身亡,不知姑姑可有聽聞此事?”


  麵具眼洞下迸出一絲森寒銳光,少頃,又被一抹陰鬱所替代,幾回翻湧過後,最終化為王者掌控全局的滿滿自信。


  “若有這等事,本宮自有主張,你用不著害怕,也大可不必憂心。”她抬手拂袖,衝我遞來一塊令牌,上鐫水紋,飛鳳翔天,正是之前見過的若水令,“此刻你既已返回島中,如有異動,大可放手施為,如能查出賊首動機來,萬勿急在一時,須得盡快向本宮稟告過後,方可酌情行事。”


  ‘姑姑’兀自沉吟片刻,“不過,茲事體大,此事大可暫時擱置下來,留待日後再辦,如今你的冰魄琉璃功方至第五重境地,內力修為勉強可算登堂入室,倘若摒絕俗塵,潛修苦練數月,修為定然不減往昔。”


  我琢磨著話中的意味,小心翼翼地征詢:“姑姑的意思,是讓羽兒閉關潛修一段時日?”


  她冷颼颼瞟我一眼,目中攜著無法抗拒的睥睨,“玥兒當年為參悟本宮絕學,不知耗費了多少心思,此事由她代為布置最是妥善不過,你們今日便秘密去往煙籠崖,一月限期為準,倘若功力可及昔日七成,本宮便解了你的足禁。”


  迫於此刻形勢所逼,我隻得違心地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羽兒謹遵姑姑諭令!”


  她一展袍袖,半躺回雪融寶座上,五隻纖美的手指覆上劍柄,順著玉鞘緩緩滑落,“司徒首座奉本宮之命收集七物,月宿殺手隻是用來混淆視聽之用,這也正是玥兒為何能順利尋獲你下落的原因。”


  我微微一愣,懷疑適才隻自己是出現了幻聽,短暫的驚愕中,想要求證一番,可抬眼瞥到她略顯惋惜的模樣,又覺得此時插嘴實為不妥。


  “這柄玉簫劍,本宮原有更為合適的人選,但此刻木已成舟,想來亦是天意使然,你不妨先拿去保管,待到往後時機成熟之日,必可堪當大用。”那流雲水袖隻輕描淡寫地輕輕一拂,長劍便自她手中劃出一道淺碧色的弧線,準確無誤地落在我眼前。


  我接劍在手,衝著寶座的位置抱劍施禮,如料想一般,若水宮主總算下了逐客令。


  略經幾番周折,我戴好被掌風襲落的麵紗,轉身的一瞬,幾分堅毅又毫無聲息地湧上胸臆,想到一些意外發現的秘密,反倒變得越發冷靜下來。想當初,隻因了殺人這點小事幾乎沒哭出來,而今終於見到製造禍端的始作俑者,才知道當初那點經曆,的確渺小到不值一提。


  還未走出內殿,遙遙便見適才那傳話的女子捧著茶盅,一路碎步而來,臨到近前,茶色的水眸中突然流溢出幾分探尋的意味,見我正在看她,旋又化為一抹盈盈笑意,聲音甜得像是要滴出蜜來:“屬下恭送少主,錦柔現下理當陪同一程,無奈尚有要事羈身,這便不相送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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