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噬天迷雲
經過一番詳細的詢問,我總算弄清了自己當前的處境,這會兒差不多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腦中仍反反複複重播著雲疾那句“大宋元豐三年”的詭異笑聲。
至於剛才莫風所說的東郡,我努力在腦子裏搜索了半天,東拚西湊找到一些零散的相關信息,小時候跟著大人們看三國,好像聽誰說過這個詞,應該是……今河南濮陽市以及山東鄄縣一帶吧。
我不確定的搖搖頭,伸出手輕輕拽了拽莫風的衣角,對麵碧潭般的雙眸緩緩張開,恍似泛起一抹漣漪,勾魂攝魄。
“賢弟可是有話要問?正好,在下也有事要問賢弟,是你先呢?還是我先?”
我微微一愣,突然有些心虛起來,“自然是莫大哥為先。”
他斂回幾分笑容,目光定定鎖在我臉上,“依賢弟所言,此刻你記憶盡失,連名姓亦是無法相告,雖說此事在下尚自無權幹涉,可醫者仁心,委實不忍見賢弟如此,若今日在下撒手將你留在此地,賢弟又當如何?”
“這……”我一時語塞,不禁皺了眉心,故作痛苦的揉著額角,訥訥應道:“我……我想不起來,隻知道自己叫林……林夕風!”心髒突地一跳,好在變口足夠快,心思電轉間,總算及時杜撰了某個路人甲的名號。
小心抬眼瞧了下莫風的反應,他顯然沒想到我會如此回答,幾分無奈從白皙的臉上漸漸隱去,關切道:“你當真什麽都不記得了?不記得從何處來?也不記得要往何處去?”
我搖搖頭,一陣茫然。
“這……那你此後又有何打算?”
打算?我還能有什麽打算?孤身一人穿越時空,對這裏又一無所知,單獨一個人肯定會有危險。為今之計,也隻能跟他們待上段時日,先熟悉下這個世界,起碼能找到自謀活路的生計,說不定還能有意外收獲,到那時再離開不遲。
我暗中打定主意,不等厚著臉皮開口,突然聽到莫風溫潤可親猶如天籟的聲音響起:“賢弟若不嫌棄,不妨隨我一同上路,家師正是江湖中人口口稱道的醫絕,興許會對賢弟病症有所助益。”
“那便麻煩莫大俠了!咱們什麽時候出發?”
“先收拾行裝,少時便可動身。”
我點頭相應,趁著幫忙收拾行囊的當兒,跑去溪邊涮洗藥罐,幾番忙碌中,偶然發現自己的手長得很漂亮,細長白皙的十指,指甲圓潤,泛著橘粉色的光澤。從黑瓷瓦罐上,反映出一雙靈動秀美的雙眸,眼珠墨墨的黑,睫毛濃密卷翹。
怔愣間,掬了蓬溪水來洗臉,冰涼的水珠迎向臉頰,幾許略帶隔膜的怪異觸感驀地傳遞到指尖。我下意識用力地揉搓下巴,視線再次掃向水麵的瞬息,險些一個跟頭栽進水裏。
此際憑水臨鏡,頜骨下沿竟生出了幾道醒目的褶紋,襯著整張再也尋常不過的臉,突兀地簡直有些詭異。
顫抖著手撫向下顎,分許薄皮險些應指脫落,瓜子大小的指觸中,質地略帶綿韌,卻與真皮手感迥然相異,若非下層隱藏的肌膚更顯出幾分天然韻致,我還當生生扯了自己的一層皮肉下來。
這……這莫非便是傳說中的人皮麵具嗎?
我看到麵具邊緣的貼合處,下巴纖巧幼嫩,如墜寒月一角,細潤的膚質剔瑩如玉,散發著一抹柔和到近乎透明的暈澤。
幾番思慮過後,心中已有了計較,我強抑下扯掉麵具的衝動,複又對著溪水細細檢查半響,直到確認沒有任何破綻之後,才捧著藥罐,若無其事地按原路折返。
等到收拾完一堆物事,馬車總算不緊不慢地上路,我無聊地扯過鑲花桌布,擠成各種誇張的形狀,無意間一抬眼,正巧撞上對麵探尋的目光,“莫大哥,你跟雲疾都姓莫,難道你們是孿生兄弟?”
莫風目光一陣閃爍,碧眸中隱隱現出一抹痛色,“師父當年撿到我那日,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那一年,正是江湖上十大門派追剿七魔頭之日,他老人家討厭風大的天氣,是以給我起名莫風,至於雲疾師弟,是師父故人彌留之際托付的血親。”
我搖搖頭,對上莫風略帶悲愴的眼眸,心底不禁湧起一陣酸澀。
“七魔頭?都是誰啊?”
他喟然一歎,瞳眸半闔,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二十年前,柳正旭,歐陽川,慕容翎,穆雲峰,南宮雨和花知秋還有避水雙劍司徒霜七人分別在半年內叛逃師門,轉投噬天魔教門下,噬天教主裴彥光給予他們較重的權勢,並將自己獨門心法分授七人,讓他們各自統領白龍門下的七個分舵,一年之中,這七人竟像是商量好一般,秘密動身回到師門,將門中的秘寶一一竊取,並將掌門人盡數殺害。事發後一月,飛雲堡掌門廣邀天下英豪,緊急召開武林大會,十大門派紛紛響應,隻是未曾料到,當千餘之眾包圍赤雲峰後,才得知噬天教主裴彥光神秘失蹤,整個魔教早已人去樓空,卻唯獨隻有那七大高手在殿中坐陣。”
我聽到此處暗自咋舌,噬天教教主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能收羅如此多的高手替他賣命,不過,雖然這幾人絕非貪生怕死之徒,卻是千不該萬不該做出欺師滅祖的劣行,究竟出自什麽理由和動機,能讓他們如此自甘墮落?
“之後呢?”
“武林盟主楚皓淩下令攻山,負責打頭陣的各派弟子衝進總舵,拚殺聲響破天際,然而衝進去的弟子,卻沒有一個能活著出來。”
我眼睛瞪得銅鈴大,這莫風不僅僅人長得俊雅無匹,連口才都是一等一的棒,僅憑這隻言片語,不難想像當年圍攻噬天教一戰究竟如何慘烈。
他捧起一邊的水囊喝了幾口,豔若花瓣的唇珠經由水澤暈染,瞬間變得誘人異常,“十大門派首腦擔心門下弟子的安危,集結一幹高手衝進總舵,此後目睹過當年景象的眾人,恐怕終其一生,都難以忘卻當日之慘狀;那一日,名義上雖是十大門派討伐魔教,實則卻是一邊倒的屠殺之局,自總舵大堂到祭天台,後院至行酒廊,俱是堆滿了各大門派弟子的殘肢斷臂,倘若仔細一瞧,才發現,竟無一具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