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起時,我就被天邊沉悶的滾雷吵醒,雨依舊下個不停,全身上下也依舊酸痛不止,疲倦的睜開眼,發現小葉已經醒了,卻還靠著車窗,臉上竟掛滿驚恐,一動不動的看著窗外,身子也不住輕輕抖著。我立刻警覺起來,啞著嗓子喊她:“小葉,怎麽了?”忽然聽見我的聲音,把小葉嚇的渾身一震,迅速用手捂住了我的嘴,這不祥的預感讓我全身緊繃起來,略微側頭看前麵的濤子,也依舊蜷在前排座位上,用毯子把頭死死蓋住,聽見我醒了,撩開一道縫壓低聲音對我說:“大海,看外麵!”我扭回頭從對麵的側窗向外看去,車的周圍,竟黑壓壓一片全是喪屍!
根本,就數不過來到底有多少隻喪屍,形容一下的話,就像是過春節時廟會裏的情景,人挨人人擠人密不透風,隻不過現在是屍挨屍屍擠屍罷了,但它們並不是包圍我們,而隻是從車邊踱著步緩緩路過,我這才明白為什麽濤子和小葉都不敢動彈,兩側的車窗上雖然有貼膜,但還是能隱約看到車內,何況在睡覺時小葉的腦袋靠著車窗,緊貼著玻璃的話就更無法被貼膜遮擋,一動就可能被喪屍發現;而前車窗是沒有貼膜的,從車前看進來可是清清楚楚,所以濤子才用毯子裹住自己加以掩護。
幸虧外麵還下著雨,車窗被雨水衝刷出的水紋模糊著,周圍的路上又不止我們一輛車突兀著停著,所以這拙劣的隱身法才得以成功,喪屍群並沒有特別關注我們的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喪屍群移動的速度很慢,我隻感覺身體逐漸麻木起來,連呼吸都不敢大聲,車廂裏的空氣似乎都已凝結。從車窗望了半天,我發現看到的都是些非壯年喪屍,其中老年和幼年的喪屍占了大多數,還有一些是傷勢很嚴重,斷胳膊斷腿甚至袒露內髒的殘廢喪屍,雨水澆灌下的它們,神情顯得格外漠然,但卻似乎有著共有意識般,堅定而統一的緩緩前行著。
雖然在和喪屍打鬥時也曾近距離接觸過,但都是一晃而過,連它們的長相都來不及看清就將其砍翻,而現在,第一次如此貼切的認真看著這些嗜血嗜肉的怪物,一隻隻閱兵似的在眼前經過,淩亂毛糙的頭發,被雨水澆灌著貼在薄薄的頭皮上;褶皺龜裂的皮膚到處暴起紫紅色的血管;瞳仁縮小,眼白擴大,充血突出的眼球呆滯的盯著前方;滿是黑黃色爛牙的嘴半張著,不時淌出淡黃色的濃稠涎液。每一張臉都看的那麽清楚,長相雖各異,但特征都不盡相同。
當掛滿汙垢血跡的臉被雨水衝刷幹淨後,我竟恍惚間看到了它們活著時的麵容。有的就是那些天天遛彎買菜,總在公園裏閑逛轉悠的大爺大媽;有的就是那些滿麵愁容,每天辛苦上班麻木下班的灰色上班族;有的就是那些愛濃妝豔抹,衣著光鮮的大姑娘小媳婦兒;有的就是那些天真爛漫,還未真正體會過人間疾苦與快樂的小學,初中學生。就是這些原本再普通不過的人們,現在,全都變成裏大同小異,再沒有感覺和感情,再沒有悲歡與離合的,行屍走肉。
它們這是在幹什麽?從哪裏來,又要往哪裏去?這場景忽然讓我想起了最愛看的動物世界裏,那些有遷徙性的動物,比如非洲野牛,隨著旱雨季的變化,草原的枯榮,而四處為覓食而遷徙,食肉動物便也會因為這些食草動物的遷徙而尾隨。此刻喪屍群行進的方向,是從城內到城外,按理來說,城市裏是“食物”最充足的地方,那麽它們的遷徙原因,難道是“食物”已經吃光了?所以它們像食肉動物一般,開始跟著人類逃離城市的痕跡,從城市向外擴散尾隨。
確實,今天已經是五月八號了,距離病毒爆發,已經過了80多個小時,以病毒的傳播速度來看,這時間太久了,久到足以徹底摧毀整個城市,把所有的活人都變成活死人,食物更是會飛速的減少,這會是遷徙的原因麽?
又仔細看了半天,行進的隊伍中確實沒有一隻壯年喪屍,聯想到在家時看到的壯年喪屍吃肉,而老弱喪屍隻能在邊上幹看著;以及在機場VIP室裏,大喪屍和西裝喪屍霸占囤積“食物”的場景,讓我預感到城裏一定還有很多壯年喪屍,它們肯定憑借身體優勢霸占了剩餘的存糧,才逼的這些非壯年喪屍大舉遷徙。
看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啊,這種遷徙,對我們來說既是好事又是壞事。好事是,一個城市的老弱人口肯定遠比壯年人要多,大批的老弱喪屍遷徙,從量上來說,喪屍總數就大大的減少了,畢竟對人類來說,壯年與非壯年喪屍的分類意義並不大,不論是哪種喪屍咬你一口,都隻有死路一條,總數少了,一定是件好事。
而壞事就是,城裏現在剩下的,可都是凶惡強壯的壯年喪屍了,少了大批老弱喪屍或多或少的分羹,它們的食物總量肯定是增加的,天知道這情況下,它們還會進化出多少大喪屍,哪怕一隻,都足以讓我們瞬間覆滅,所以從質上來說,其實沒有多大改變,甚至更糟。
而小柔身處那樣的險境,自從那個短信後也再沒有了消息,她是否還幸存著呢……幾率真的太渺茫了,我們這趟,和白白送死沒什麽差別,哎,但是哪怕隻有一線希望,我們也會勇闖地獄,反正,我們早已一無所有。
時間不斷的流失,天下的雷聲不停翻滾,地上的喪屍大軍綿延不絕,當真是度日如年啊,我偷偷掏出手機貼著腿邊瞄了一眼,已經快中午十二點了,我們大概已經僵臥了好幾個小時,而這喪屍大軍竟還沒走完!此刻我全身的酸痛都熬成了麻木,反而輕鬆起來,像一個植物人一樣沒有了知覺。忽然,我感覺腦袋下麵蔭出一片濕熱,倒……難道是小葉熬不住,尿了褲子?
偷眼看去,她渾身輕顫,臉都紅到了脖子根,一定是……極度害羞吧。女人小便應該都是衝後的,和男人方向正相反,所以我感覺到的濕熱,應該隻是漚上來的尿氣,並不是真的尿在了腦袋上……我去,這還瞎分析什麽!
濤子也很不好受,一直使勁兒壓住嗓子把臉悶在座椅上咳嗽著,我再次努力抬著脖子看了看前車窗外,終於發覺喪屍大軍的隊形開始逐漸稀鬆起來,迎麵走來的喪屍慢慢變得零散,落在後麵的幾乎全是老態龍鍾,起碼年過八十的老年喪屍,活著的時候,他們都不一定還能動,此刻在病毒的影響下,還能勉強顫顫巍巍的挪動著。還有一些重度傷殘喪屍,全身都被撕咬到血肉凋殘,處處白骨嶙峋,有的幹脆上半身少了一邊,都能看到暴露在外的心髒還在微弱的跳動著!不斷有喪屍突然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遷徙,本來也是一個自然淘汰的旅程,動物世界中的遷徙,就會不斷有老弱病殘幼被捕食者獵殺掉,隻剩下強壯的成員能堅持到最後,看來喪屍世界也是如此啊,越是落後掉隊的喪屍,就越會陸續的重傷或饑餓致死。
我們又咬牙堅持了半個小時,終於等到最後一波喪屍走了過去,路麵豁然開朗起來,濤子猛的坐起來發動了汽車,油門踩到底全速前進!就算喪屍大軍發現了我們,應該也不會再走回頭路的追過來吧。我也長舒一口氣,忽然,腦袋被狠狠的敲了一下,抬頭隻見小葉滿麵紅雲,眼角掛淚,小拳頭又雨點般的打在我身上,邊打邊連聲嬌罵著討厭討厭……哎,我這是招誰惹誰了,肯定是因為她的失禁被我發現,極度羞愧下對我發泄呢,這種事,對一個女孩子來說,估計比死還難受吧,好……我認倒黴。
濤子毫不知情的看著後視鏡問出了什麽事,小葉狠狠捂住我的嘴,唯恐我吐露半個字,強笑著連聲說沒事沒事,我也隻能尷尬的滿麵假笑著裝做沒事兒。
這一腳油直紮了大概兩公裏,沿途看到不少倒地不知死活的喪屍,看來都是掉隊的重傷號,我們又謹慎的開了一段,在一個比較敞亮,連倒地喪屍都沒有的地方才敢停下來稍作整頓。此處正好經過一條河,濤子拿上一卷手紙,披了個大塑料袋,冒雨急匆匆的蹦下車翻出護欄下了河堤,肯定是大號去了。我由於身體上的麻木和心靈上的不安,疼痛似乎減輕好多,咬著牙努力的坐了起來,一是為了舒展下身體,二是……別再增加尷尬了。
小葉憋紅了臉從行李中翻出新的內外衣褲,厲聲命令我閉上眼睛轉過頭去,死死的盯住我的後腦勺開始換衣物,我心中既愧疚又好笑,對於男人來說,肯定很能豁達的理解這種特殊情況,就像濤子,憋了一肚子屎,說不定都拉褲子了,但我也不會去笑話他什麽,而女人在麵子的計較上,可比男人婆媽多了,遇到這種事,估計能心結一輩子。
越想越好笑,我使壞的忽然扭過頭,對著小葉的紅臉兒一口吻了過去,小葉剛穿好內褲,外褲還在膝邊沒來得及提起來,狼狽的想逃開,卻無法閃開我深深吻上的唇,臉羞的更紅了,火燒一樣發燙,手裏還不忘匆忙的提上外褲,然後一把推開我,很認真的坐直,凝視我的眼睛,嚴肅著一字一頓的說:“剛才的事,你一輩子都不許說出半個字,聽到沒啊!”
我被她這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的哈哈大笑,連連點頭,她這才重撲進我的懷裏捶打著,不住說我壞死了,我張膊抱緊她,再次深深吻下,這次小葉沒有掙紮,輕閉雙眼動情的回應著我。
良久,怕被濤子看見,才慢慢分開,小葉羞怯的說:“看你這副壞樣子,就知道傷沒什麽大事兒了,你個大壞蛋,再讓我檢查檢查。”說罷用換下的髒衣服擦幹淨座位後扔出車外,回身撩起我的衣服看了看傷口,又上了一次藥,用繃帶重新包紮好,我也伸了伸胳膊動了動腿,酸痛似乎減弱了不少,感覺身體慢慢複蘇過來,看來這愛情的滋潤,似乎讓傷勢好了大半。
忽然看見副駕駛的腳踏處,多了一包藥品和不少槍枝彈藥,看那質地,竟是真槍!我驚詫的問這些東西是哪找到的,小葉告訴我:“昨天從柵欄門翻出來往車上跑時,濤子看到周圍有好幾具武警的屍體上都有槍,就讓我扶著你等在原地,自己撿了幾把憤怒的跑回去透過柵欄縫把裏麵的喪屍一個個的爆了頭,威力可比仿真槍大很多,殺光裏麵的喪屍後,他又翻了進去想把我老爸的屍體好好安置一下,卻隻見父親連同大喪屍的屍體,都被吃的隻剩一堆稀碎的肉渣和白骨,根本無法分辯,隻得脫下一件衣服蓋在上麵,澆上機油點火焚燒了,總比暴屍荒野要好……再次翻出柵欄門後,發現候機樓裏有很多喪屍被槍聲吸引了出來,濤子快步跑回來,順手沿途又撿了不少槍彈,過來後一把背起你就走,原本的急救箱丟在了控製室,我也順便又在寶馬周圍的幾輛救護車裏胡亂翻出了一些藥品帶上,要不是追出來的喪屍越來越多,越來越近,我們還想再多撿點兒呢~”
我點著小葉的額頭笑她是個小貪心鬼,心裏深深的感激著濤子這個好兄弟為我父親做的一切!這些槍支藥品也都是救命的好東西啊,有了這些真家夥的話,相信再次麵對大喪屍時,起碼就不會敗的那麽狼狽吧。